這幾天他總覺得自己很累,注意力更難集中,也許因為玩了一圈,假期後遺症還沒結束,隻能慢慢調整了。臨睡前,江鴻整理書包與錢包,突然發現了夾在錢包裏的一個東西。那是一片有點像貝殼一般的、比一元硬幣麵積稍大、不到一毫米厚的薄片,打開錢包時,“當啷”一下掉在了書桌上,彈了幾下,質地很堅硬。江鴻:“???”江鴻拿起那片東西,有點像海鮮帶子的殼,對著台燈看,充滿了年輪般細膩的紋路,紋理猶如偏光的光柵,折射出絢爛的色彩。平放在手裏,這片漆黑的東西又隱隱泛著金光。原本鋒利的邊緣似乎經過人工打磨,已變得平滑柔和。這是什麽?江鴻想了想,好像是個護身符?是護身符嗎?可是我從哪兒得到的護身符?大慈恩寺?這上麵分明什麽也沒寫。江鴻第一直覺是,這是有人給他的護身符,卻不知道這直覺是哪兒來的,反正就是認定了。於是江鴻從抽屜裏找到了紅繩,在護身符外纏了幾圈,把它纏緊,做成一個可以戴的簡單項鏈,收進錢包裏,用手工來讓自己緊張了一整天的腦子放空片刻,再關燈,睡覺。“爸。”翌日清早,江鴻吃過早飯後朝父親說:“今天放學不用來接我了,我自己回家吧。”父母各自“嗯”了聲,江鴻便決定從這天起,自己坐地鐵上學與放學,不再麻煩父親接送了,畢竟父親也很辛苦。8月16日,處暑將近,地氣鼎盛,地脈活動至此達到頂峰。大地某處,地下深坑之內:那是一個廣闊的空間,從地麵直到穹頂,懸壁內嵌著數以萬計的石窟,每個石窟內“住”著一具全身赤裸的身體,那軀體猶如雕塑,又似生者,唯獨雙目緊閉,仿佛陷入了漫長的沉睡。一些軀體乃是人的胴體,另一些則在麵部出現了妖的特征。石窟前則繪著發光的符文,符文衍伸為鎖鏈,鎖住了各自封印的石窟內、那些赤身裸體的身軀。在這萬神之窟深處,地脈熾盛之光照耀了廣闊的空間,流動的地脈能量通往每一個石窟,源源不絕地供給著這些軀體維持存在所需的養分。地脈血管匯聚之處,有一個巨大的池子,池畔種滿了藍色的發光花朵。一個男人出現了,他往池畔走來,地脈的池水幻化出人臉形狀,仿佛池中藏匿了一隻巨大的黑影,男人便隔著池水,與那妖獸對話。“驅魔師委員會情況如何?”池水中的聲音說道。男人身穿白襯衣、黑西褲,戴著google的分析眼鏡,三十歲上下。“一切都很順利,”男人說道,“驅委內部多年來機構臃腫不堪,這一次換屆後,驅委已不足為患,隻要有足夠的耐心,一定能一舉拿下。”他的手中有一團黑色的穩定光球,猶如一個小小的黑洞,光球出現之時,地脈的明亮光芒便稍稍暗淡下去,就像這個空間內的光,都被那黑洞吸走了一般。“現在我們的目標是拿下曹斌。”男人又說,“原本蒼穹大學防守得很嚴密,但這次,他們的招生招錯了人,恰恰好給了我們一個突破口,現在,我需要一個可用的素材。”“謹慎行動,我們如今的優勢是在暗處。”那神秘的聲音在池中發出詭異的聲響,“注意你的心燈,不要讓他們看出端倪。”“我會非常小心。”那男人說,“我申請使用一個素材。”“拿去罷,”那聲音緩緩道,“隻要拿下蒼穹大學,我們會有更多的素材。”男人抬頭,望向萬神之窟的某個方向。這天重慶下起了特大暴雨,早上離開家時雨還不大,江鴻拿了把雨傘就去擠地鐵了。抵達學校後,雨越下越大,氣溫慢慢地降了下來。午飯後,操場開始積水,培訓機構在地勢較低之處,暴雨傾盆,從天上嘩啦啦地直往地上倒,學生們早已見怪不怪,每年夏天重慶、武漢等地都會有強降雨,已經習慣了。到得下午四點,雨越來越大,伴隨著雷鳴,雨水聲與打雷聲掩掉了老師的聲音,大家都聽不清老師在說什麽,隻得改為自習。學校門口的積水已經淹到膝蓋了,看這樣子,今天的雨還將繼續下下去。父親給江鴻發了消息:【晚上我還是來接你吧。】江鴻有點擔心,但五點半時,公司地下車庫進水了,父親的車泡在積水裏,暫時不能水出來,於是江鴻又改為自己回家。學校通知今天可以不上晚自習,但雨實在太大,不少學生還是決定在教室裏自習到雨小一點再回家。現在的江鴻已再沒有上學時的僥幸心理,一點不期望明天因為暴雨警告放假,畢竟讀書是自己的事,考不上想去的學校,一年光陰就相當於浪費了,有意義麽?沒有。所以他也不想放假,更主動留下來晚自習。他把培訓機構發下來的、今年的高考卷子重新做了一次,開始對答案,大概知道自己錯在什麽地方。直到晚上九點,雨終於變小了。家裏發來消息,問他情況怎麽樣,江鴻讓不要擔心,父母就真的不擔心了,江父與江母向來很相信兒子麵對問題的能力,互相之間也有著很好的信任。直到九點二十,學生們幾乎全走光了,江鴻對完最後一道題的答案,才收拾書包,關上教室門回家。“要不然,還是讓爸爸來接我吧……”江鴻走出學校時,倏然就改了念頭。學校外麵的積水到膝蓋深,四周黑漆漆的一片,路燈一閃一閃,還下著小雨,漆黑的水麵波紋蕩漾,底下仿佛有什麽恐怖的怪物……但是現在叫老爸來接,又要回學校等上至少半小時。江鴻回頭看,發現學校裏的燈全熄了,一個人也沒有。啊啊啊好恐怖啊!!江鴻內心天人交戰,最後還是硬著頭皮,脫了鞋子,先走再說,等走到人多的地方就好了。他戰戰兢兢地在路上走著,總感覺水裏有鬼,會隨時從黑暗的水麵衝出來,“哇啦”一聲扒在他的肩背上。連續下了一整天的雨,氣溫驟降到二十來度,風一陣陣地吹,吹得江鴻全身發抖。“有人嗎?”江鴻涉水往前走,驀然回頭,“誰?誰在那裏?!”江鴻頭發一陣陣地發麻,從錢包裏取出那個護身符,也不管有沒有用,揣在褲兜裏。走過兩條街,江鴻看見商業街臨近打烊,有了燈光,稍微安心了點,買了串轟炸大魷魚,讓店家切開,放在一個紙袋裏用竹簽戳著吃。十點,他終於走到了公交車站,褲子濕透了。最後一班公交車不會已經走了吧……江鴻看了一會兒站牌,車站亮著燈,等公交的隻剩他自己。江鴻:“……”江鴻左看右看,又有點緊張,拿出耳機戴上,將音樂開到最大,開始吃魷魚,借咀嚼來緩解緊張感。巴赫十二平均律:一號c大調前奏曲響起。在那靜謐的深夜裏,公交車站頂棚、廣告牌後隱藏的黑暗中,伸出了無數觸角,朝著江鴻緩慢地伸了過來。江鴻:“?”江鴻叼著一根魷魚須,轉頭,觸角就在他發現前的刹那,全部收了回去。江鴻:“……”江鴻睜大雙眼,警惕地審視著暗夜中的一切,停下咀嚼,足足二十秒後,繼續吃了起來。公交車到站,江鴻心道謝天謝地!最後一班!江鴻火速上車,打了卡,車上空空蕩蕩,隻有自己一個人,司機轉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江鴻說:“辛苦了,這麽晚還有車,太感謝您了。”司機沉默,關上了車門,江鴻到車裏坐下,穿上運動鞋,長籲一口氣,繼續吃他的魷魚,總算可以回家了。車碾過路邊的積水,車窗上滿是雨珠,數個黑影貼附在車窗上,江鴻忽而抬起頭,看著蒙蒙的車窗外的一切。已經很久沒有報站了。“師傅”江鴻說,“這是368嗎?”“是。”司機簡短地答道。江鴻說:“我到正大花園。”司機沒有回答,車裏一片黑暗,車外的光也漸漸地消失了。隻有江鴻手機上的白光,映著他的臉,他玩了一會兒手機,看見信號隻剩下兩格,越來越覺得不對。江鴻把車窗打開一條縫,看見公交車正在漆黑一片的江邊走,外頭是嘉陵江。江鴻:“……”他記得368不走這邊,這是要去哪兒?!江鴻瞬間就炸了,說道:“師師師……師傅,你這……要往哪兒開?”“嘉陵江大橋。”司機扳著方向盤,好整以暇道。江鴻:“可是我不過江啊!我要回家!這不是368嗎?”“別著急……”司機慢悠悠地說道,“我先帶你去一個地方……”江鴻飛快地站起來,拉著吊環往前走了幾步,隻見公交車的車燈射向黑暗,沿江公路漆黑一片,江鴻道:“這這這……這是要做什麽?!師傅?”“哎”司機轉頭,江鴻看見了平生所見最詭異、最恐怖的景象,那名司機的衣領上,長了一個慘白的、猶如猴子般的、濕漉漉的動物頭!啊啊啊啊啊!!!!江鴻登時狂叫起來。第10章 綁架“救命啊”江鴻翻出車窗,隻想逃跑,卻被另一隻毛茸茸卻又十分堅硬的爪子攫了回來,緊接著是一股塑料繩卷了上來,死死纏住他的脖頸,並不斷收緊。江鴻眼前發黑,兩腳死命掙紮,快要窒息了,最後一刻他轉過頭看見了一隻黑黝黝的蜘蛛腦袋,它的口器正在不斷摩擦,而蜘蛛的複眼裏,倒映出江鴻自己驚恐萬分的臉。江鴻:“………………”江鴻的腦袋一歪,不動了。“別把他勒死了。”開車的猴子說道。那隻巨大的蜘蛛拖著臃腫的腹部,占據了近一半公交車的空間,它的八隻腳展開後足有一輛私家車般大小,此刻它發出的聲音,用兩隻前足“捧”著江鴻,將他帶到公交車的前半部分。但這一次,江鴻卻沒有昏倒,他的驚嚇閾值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升高了,這種嚇死人的場景怎麽好像在哪裏見過,但是這不重要,這是什麽東西啊啊啊!!蜘蛛啊啊啊!好恐怖啊啊!天啊!!如果內心獨白能具象化,江鴻現在無聲的“啊”可以把整條嘉陵江給填滿,他的恐懼已達到頂峰,但也許是物極必反,最後一刻,他又突然鎮定下來。首先,他把眼睛一閉,這樣就看不到那個恐怖的蜘蛛腦袋了。接著,他竭力控製住發抖的全身,假裝自己暈了過去。但那蜘蛛似乎不會開口說話,隻安靜地捧著江鴻,就像猴妖養的一隻寵物。江鴻心裏簡直翻了天我我我我……我的護身符呢?!為什麽不發揮作用啊?!這些到底是什麽啊?!啊好困,好想睡覺……不行不行……江鴻全身都是雞皮疙瘩。公交車停,放氣,開門聲響起。似乎上來了一個人,聽聲音是個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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