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室內已經整潔了不少,地板在江鴻離開的短短二十分鍾裏被洗得相當幹淨,整潔的瓷磚露出來後涼快了不少,空調也打開了。“啊”江鴻擦洗完所有的書桌,心道終於搞定。“賀簡沒來,”張錫廷躬身鋪床,說道,“你不用幫他打掃,活兒讓他自己做。”“洗都洗了,舉手之勞而已。”江鴻說,“你和金……你倆認識?”江鴻轉身時,注意到他與金似乎一直在觀察自己,而張錫廷的眼神裏,還帶著少許疑惑。張錫廷答道:“床邊不是有名字麽?”江鴻看了眼那個紅色的名牌,點了點頭,鋪好床,開始放東西,他看見金的書桌上放了幾本翻譯版的小說、阿根廷隊梅西的手辦。張錫廷的書桌上則是一台小巧的筆記本電腦、一個相框,相框裏是他與一個女生的合影,相框旁又有一個小小的、初音未來的手辦。江鴻自己帶到學校的,是一個switch掌機、一個藍牙音箱,電腦打算過幾天,軍訓結束了再去買。洗好烘幹後的窗簾掛了上去,秋日陽光燦爛,整潔的男生宿舍玻璃窗擦得幹淨無比,投來午後的日光,金換了條運動短褲,躺在床上,腿太長了隻能架在床欄邊睡午覺。張錫廷打開電腦,開始打遊戲。江鴻注意到金和張錫廷從自己回寢室後,就沒有說過話,氣氛有點奇怪。“你在玩什麽?”江鴻湊過去,希望張錫廷不嫌自己煩。“dota。”張錫廷對江鴻倒不排斥,答道,“你玩麽?”江鴻說:“玩,但打得很少。”江鴻搬了張椅子,在張錫廷身邊坐下,看他打遊戲,張錫廷的反應實在太快了!唰唰唰幾下就推掉了敵人的塔,手速、技術都是江鴻的好幾倍。“太強了!”江鴻發自內心地讚歎,張錫廷還能一心二用,邊打邊給江鴻解說,絲毫不嫌他嗦。江鴻多看了兩眼那個相框,張錫廷便仿佛知道他想問什麽,說道:“我女朋友。”“真漂亮啊。”江鴻說。那女孩兒膚白貌美,穿著也很精致。桌麵上還有兩個棋簍、一張折起的棋盤。江鴻:“你會下圍棋嗎?”張錫廷道:“你也會?”江鴻:“會一點。”張錫廷便不再打遊戲了,說:“來來來,咱倆下一盤。”江鴻硬著頭皮上了:“我下得很爛……”張錫廷:“可以嘛!”江鴻陪張錫廷下了一個小時的棋,張錫廷的技術很高超,但仍然隱隱地被江鴻壓了一頭,江鴻雖然跟著厲害的老師學過,比專業的有差距,但與張錫廷兩名業餘選手混戰,仍然絲毫不落下風。張錫廷不由得對江鴻刮目相看:“你這麽厲害?!”江鴻:“小時候學過……半吊子罷了,和專業的根本沒的比,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張錫廷讚同道:“說得對,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說著又歎了口氣。江鴻注意到金醒了,躺在床上看書,又問:“金,你在看什麽?”“哈姆雷特。”金把封皮朝江鴻揚了揚。江鴻總覺得這兩名室友有點火藥味,為了讓兩位新朋友更相親相愛一點,他提議道:“我餓了,要不咱們出去吃飯吧。”這個提議同時給了兩人一個台階下,張錫廷合上筆記本電腦,換了件t恤,金也穿了件上衣,兩人把江鴻夾在中間,下樓去食堂吃晚飯。這一路上實在非常考驗江鴻活躍氣氛的能力,但哪怕在高中人稱暖場王的他,麵對這兩名話不投機半句多的室友,也顯得非常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先是朝張錫廷閑聊,再轉頭問金,在兩人之間來回問話,像個夾在感情破裂的父母之間的小孩兒真是夠了!一切為什麽都這麽詭異?!總算打好晚飯坐下來時,江鴻收到了一條微信消息。陸修:【一切正常?】江鴻:【挺好的,認識了兩名新室友,都是很好相處的人呢,學長吃飯了嗎?】陸修:【有問題叫我。】江鴻注意到金與張錫廷都在看他,便拿著手機晃了晃,說:“師兄在問我,你們有一對一的師兄嗎?”“是師姐,”張錫廷答道,“還沒入學。”金答道:“有吧,我沒找,怕給人添麻煩。”兩人也意識到了氣氛似乎太緊張,於是張錫廷終於沒話找話地問了一句:“你們故鄉都吃什麽?”“好吃的很多。”江鴻終於接上了話頭,開始與兩人聊吃的,金也不時發表幾句意見,雙方看上去都在照顧江鴻的麵子,卻又避免直接回答對方的話,一來二去,氣氛總算沒有那麽詭異了。入夜,學院內添了不少人氣,高年級早返校的學生三三兩兩,或勾肩搭背,或踩著滑板經過。江鴻:“我終於知道,為什麽這學校讓我覺得這麽詭異了!”金:“?”張錫廷:“……”江鴻緊張地說:“你們沒發現麽?學校裏沒有動物!鳥啊!貓!就連昆蟲都沒有!”張錫廷:“嗯……”金:“所以呢?”江鴻回憶起昨夜來到學校的那一刻,一進校園區域,鳥叫聲就全沒了,蟬鳴、蟋蟀,統統聽不見,隻有風聲。“應該是除蟲了吧。”江鴻說。但隻要有人就行,宿舍樓亮起不少燈,看上去還挺熱鬧,又有室友作伴,江鴻就不覺得害怕了。“說到詭異……”回到寢室後,三人各自躺在床上,金自言自語道:“上次我在塔克拉瑪幹沙漠,碰到的事兒才叫詭異。”張錫廷:“?”江鴻:“………………”江鴻最怕靈異事件,但既然是金自己碰到而不是“聽說”,應當不靈異才對,於是他壯著膽子,問:“什麽事兒?”“我自己開車,到我表姑家去送吃的。”金說,“開到一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沙漠裏也沒有路,沙丘上站著一男的,臉色煞白,穿一身藍色中山裝,手裏拿個舊搪瓷缸……”我的媽呀!江鴻的背上、手臂上雞皮疙瘩全部豎了起來。“幹屍吧,”張錫廷說,“沙漠裏曬幹了……”江鴻心想別說了吧!好可怕啊!“我我我……”江鴻最怕這種,空調還開得很冷。“我不知道。”金說,“我還以為他找我要水喝。”張錫廷:“被渴死的,死後陰魂不散,就總找過路人要水喝……”張錫廷終於與金對上話了,卻是在這麽一個情境下,江鴻很想哀求他倆別說了,但兩名新朋友好不容易開始一問一答地聊天,又不好打斷他倆。外頭漆黑一片,房裏各自手機屏幕亮著白光,金又說:“我把車開了過去,你猜我看見什麽?”張錫廷:“嗯?”金:“他的兩腳埋在沙裏,膝蓋下麵全沒有了……”啊啊啊能不能不要說了!江鴻在心裏呐喊。張錫廷:“我湖州人,先前我們那兒有個過路客被謀財害命,死了屍體埋在藕田裏漚肥,長出來的藕全是手、腳的模樣,寄生在荷花裏了,收上來的藕切開,裏頭還有血一般的紅芯……”江鴻:“…………………………”金:“眼珠子變蓮子了麽?”張錫廷:“不知道,沒親眼看見,後來找了個捉妖的,把那一片藕田裏的怨憎全給收了……”金:“人心當真比妖魔還狠……”江鴻平躺,塞上耳機,把聲音開到最大。五分鍾後,他瑟瑟發抖,偷偷摘下一側耳機,想聽聽他們說完沒。金:“條件好的話,有些幹屍能保存上千年……”江鴻又以迅雷及時掩耳的速度,果斷把耳機戴上了。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之中:“江鴻?”“江鴻,江鴻?”“江鴻!!”“哇啊啊啊!!”江鴻整個人彈跳起來,抱著被子,看見了張錫廷手機慘白燈光倒映著的臉,張錫廷道:“你沒事吧?”“沒……沒有。”金與張錫廷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下了閑聊,同時看著他,張錫廷說:“你抖得有點厲害。”“我……”江鴻說,“你們聊完了嗎?我隻是在聽音樂。我害怕啊!”金:“害怕?你怕什麽?”“怕鬼啊!”江鴻抓狂道,“怕幹屍!你們說的故事真的好恐怖啊啊啊!”寢室裏陷入了奇怪的沉默,足足三秒後,金驀然大笑起來,張錫廷一手扶額,哭笑不得道:“你……你怕鬼?!”“能不能別說了,”江鴻哀求道,“我真的害怕……”兩名室友:“………………”張錫廷開始以為江鴻在逗他們玩,醒悟過來這小子是真的怕靈異事件後,馬上改口道:“對不起我沒想到,不說了。”金也忙道:“對不起,對不起。”“不不不,沒關係。”江鴻說,“我還是……戴耳機。”“對不起對不起。”張錫廷與金表達了誠摯的歉意。金再三致歉:“我真的沒想到。睡吧睡吧。”室友們都睡了,江鴻抓著被子,空調冷風吹來,猶如陰風陣陣,宿舍窗外一片漆黑,隻有山裏的風聲,不聞鳥叫,學校裏的燈光全滅了。好害怕……江鴻像頭牛一般,還在不斷地反芻那個死人與藕的故事,越想越覺得毛骨悚然,他看了眼手機,上麵陸修又發來了消息:【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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