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至於此,江嶼澈隻好恭維道:“你說得對。”顏開話不少,一路上他也不怎麽看路,時不時地回過頭和江嶼澈說話。其實也不需要看路,能在天上飛機車的放眼整個幽冥也隻有奚傲一人,誰敢撞冥主的車?“bro,看哪邊!那個是我們這裏最大的夜店,叫’百鬼夜行‘,一會去喝一杯?”“啊,如果有機會的話。”“哎呀,今天妙樂園有小醜飛刀表演,要不要當靶子?可好玩啦!”“這不太妙吧。”江嶼澈一邊敷衍他一邊滿腦子想著寒冰地獄,心裏慌亂手也停不下來,一個勁地在口袋裏翻騰,直到摸到了那枚長命鎖,躁動不安的心才緩解一些。他得想想自己是為什麽而來的。當初虞弈也是如此吧,靠著再見辭歡一麵的餘念與冥主做交易,將殘魂禁錮於寒冰地獄中。那他為什麽不能為了路峻竹摒棄恐懼,一往無前呢?“呼,到啦,下車吧。”說著顏開一躍而下。不用他說江嶼澈也知道到了,因為逐漸逼近的冷空氣簡直就是活導航。做好心理準備後江嶼澈抬眼看向那座令人恐懼的寒冰地獄,結果這一看他直接愣住。眼前的“寒冰地獄”正飄著雪花,各種各樣栩栩如生的冰雕圍繞著中央富麗堂皇的冰雪宮殿,華美冰燈五彩紛呈,映照著晶瑩剔透的一切。這裏真的不是冰雪大世界嗎?他跳下車後下意識呢喃道:“這裏和我家咋這麽像?”顏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完全可以把這裏當自己家。”感覺他在給自己下套,江嶼澈趕緊收回發散的思維,“還是算了,其實冰啊雪啊我早看膩歪了,我還是喜歡陽光沙灘。”“沒問題啊,隻有你想不到,沒有幽冥做不到。”“咱倆快走吧,別耽誤你回去接冥主。”江嶼澈趕緊岔開話題,“誒,那門上的圖案是啥啊?”他說的是寒冰地獄雪砌的大門,上麵有一塊空缺,看起來像是一把劍。“那個啊,那是寒冰地獄的鑰匙孔,原型是幽冥的第五把魔劍。”顏開遠望缺口,“隻可惜鑰匙丟了,魔劍也不知道流落於欲界的那個角落了。”第五把魔劍?這個故事似乎有些耳熟,他一邊回憶一邊往大門處走去,絲毫沒有注意到側麵閃過來一個搖搖晃晃,步伐匆匆的人。毫無疑問兩人撞了個滿懷,地上本來就滑,他們都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跤,那人捧在手裏的東西也撒了一地,如果不是空氣中彌漫著奶茶甜膩的香氣,江嶼澈還以為這人喝多了。他踉蹌起身,“抱歉哥們,我剛才溜號了沒看到你。”那人仍然低頭坐在地上發愣,從他的角度隻能看見那人栗棕色的發頂,在這片冰天雪地裏他隻穿了一件單薄的黑色短袖,襯得他整個人愈發蒼白。“這是最後一杯全糖的忘憂茶了。”忘憂茶是個什麽鬼?!難道是讓他賠嗎?他並不確定在幽冥支不支持非冥幣支付。聞言顏開走上前來扶起那人,“嘿,你一定要全糖的嗎?”那人抬起頭來,目光有些渙散,但言語上十分強硬,“不是全糖我不喝。”看到他的臉時江嶼澈瞪大了眼睛,一段記憶忽然浮現於腦海之中。是他嗎?他怎麽會在這裏?“你是個有脾氣的,真不急著去投胎呀。”顏開無奈地攤了攤手,“可惜泰蘊也是個有脾氣的,她說最後一杯就是最後一杯咯。這樣吧,你明天再來怎麽樣?這邊太冷了,你往暖和一點的地方去吧。”那人搖了搖頭,伸手撕扯自己的衣領,念叨著:“我不要,我好熱,我明天要喝到第一杯全糖忘憂茶。”太不正常了,在他的印象裏這人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來。他得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於是他趕緊按住那人撕扯衣服的手,轉頭勸導顏開,“既然他這麽熱不如讓他進這裏邊待會呢?”“這不好吧?他也沒犯事啊。”顏開攏著嘴小聲說,“雖然他看起來的確像是在百鬼夜行磕了藥的樣子。”兩人言語拉扯之間,雪砌的大門緩緩打開,從裏麵走出一群人來,他們歡聲笑語,在寒冷中碰撞出火熱的氣氛,然而在看到兩人的那一刻,他們的聲音戛然而止。江嶼澈有些不安,那些人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一樣,下一秒,他們齊齊跪地。“恭迎副冥主。”顏開似乎有些局促,抓了抓頭發,“起來起來,不用這麽稱呼,反正對於冥主你們不也是直呼其名嗎?”那些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最後說了聲“是”,便站起了身。他感歎顏開還真是深藏不露啊,身為副冥主親自去卡口看守,確實親民。抓住機會後他乘勝追擊,“好兄弟,以你的地位來說,誰能進去不就你說了算?反正他也待不了多大一會,你一句話他也就出來了。”顏開被他說動了,點頭算是默許,江嶼澈扶著那人進了寒冰地獄,那群人仍是前呼後擁,寸步不離。“你能不能讓他們先去忙自己的事啊。”江嶼澈有些不自在,“找殘魂也用不了這麽多人吧?”顏開環視四周,看著裏三層外三層的人也有些不滿,於是擺了擺手。“該做什麽做什麽,我們也有我們的事情。”那些人並不想離開,但副冥主都發話了,他們也不得不散了。“我得先去找找褚秋的聚魂燈。”顏開的目光落在那些冰燈上,他調整了一下藍牙耳機,“他的那盞燈有些年頭了,不太好找,我盡量快點。”原來這些閃著幽光的冰燈是用來困人靈魂的。“你也別閑著。”顏開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個平板遞給他,江嶼澈隻好先把那人安置到旁邊的冰椅上,然後接過平板隨意翻了幾下,都是一些記載著人名和日期的花花綠綠的表格。“別告訴我你們把生死簿做成電子手帳了。”“bingo!整理數據很累的,他們選擇了比較解壓的方式。”顏開湊過來調出一張表,“這個是交易表,把褚秋這一世的姓名找到,再把他的死亡日期消除就好。”他捏了捏江嶼澈的肩膀,“做完這些就把平板放下,別看其他表格,答應我嗎?”“好嘞。”得到肯定的回複後顏開離開了。江嶼澈從一堆貼紙和花樣字體中艱難地辨別出了虞弈的名字,如他所料,這一世褚秋的壽命隻剩下十五天了。他將死亡日期清除,隻等顏開帶著殘魂附在長命鎖上。這件事做完,他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得做。顏開不讓他看其他表格,開玩笑,平板現在在他手裏,看什麽是他說了算。他拿著觸控筆左戳右戳,翻了好半天才翻到一張叫“忘憂輪回表”的表格,點進去發現上了鎖。這可把他氣得觸控筆都拿不穩了,於是頹然地用手指按了返回,就在他接觸到屏幕的那一刻,平板忽然發出“哢噠”一聲,接著跳出一條提醒。“指紋匹配,解鎖成功。”第50章 寒冰獄中逃江嶼澈腦子“嗡”地一下,搓了搓指尖仔細觀察起上麵的紋路來。幽冥的機密文件的密碼為什麽會是他的指紋?難道說……他不信邪地將平板豎過來,映著旁邊的燈光,看見隱藏在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指紋,忽然鬆了一口氣。果然他就是一個普通人,剛才純屬走了大運,不知道借了誰的指紋陰差陽錯把表格打開了。旁邊忽然傳來一聲巨響打斷了他的思路,他偏頭一看發現那人從冰椅上滑落,一頭栽倒在雪地上。無暇顧及其他,他趕緊把那人扶起來,輕聲說:“關存瀟,你還認識我嗎?五年前我們見過的。”如果視頻通話也算見過的話,但江嶼澈自認為自己長得還算有辨識度。關存瀟緩緩抬起頭來,一縷頭發垂到他的額頭上,眼神渙散迷離,似乎正努力往他臉上聚焦。“你叫關存瀟?”江嶼澈有些發懵,他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怎麽會這樣?“你才21歲怎麽就死了,你死了冉怎麽辦啊?”聽到“冉”的名字,關存瀟身子劇烈地抖了一下,渾濁的雙眼隨即落下幾滴眼淚。他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不記得自己的死因,但他記得冉。兩個人的事江嶼澈斷斷續續了解些,他們互相糾纏了好多年,沒想到最後竟是這樣的結局。江嶼澈拿起平板翻出表格,搜索出了關存瀟的名字,死因那一欄上寫著“疑似自殺”。這個“疑似”就很可疑,連幽冥都無法查清他真正的死因,那外麵的所有人都會認為他是自殺,但真相是這樣嗎?他不相信。雖然看起來精神有些問題,但關存瀟沒喝忘憂茶,也就是說他應該還記得以前的事。那就好辦了。他環顧四周,眼見身邊除了他沒有其他人,他對關存瀟說:“可能有些事無法如初,但你要記得查出是誰害了你。”關存瀟沒有反應,隻愣愣地看著他。“雖然有點傷人,不過你現在這樣可比之前坦誠多了。”江嶼澈歎了口氣,“如果你還放不下,就再去見他一麵吧。”說完後他顫抖著手指按下了“遣返欲界”,關存瀟周遭霎時浮起一層白光,亮如白晝。“我不想讓我表哥難過,所以你得回去啊,表嫂。”白光包裹住他整個人,漸漸與夜色融合,消失不見。像完成了一樁了不得的大事,江嶼澈久久不能平息自己的心情。或許這不能歸結為“了不得”,至少從幽冥的層麵講,這算是違法亂紀。把平板熄屏放在一邊,他仰起頭來想放鬆一下頸椎,結果抬頭就瞄到了旁邊雪階上站了一個人。江嶼澈冷汗直流,他不知道這人什麽時候來的,更不知道他看沒看見自己把關存瀟放跑了。“我看見了。”媽的完蛋。江嶼澈把平板一扔站起身來準備跑路,卻聽見那人又說:“副冥主做事有副冥主的道理,屬下不會多言。”想著能騙一會是一會,他故作鎮定地扯起笑臉,振臂歡呼,“理解萬歲。”那人朝他行了一禮就離開了。不得不說副冥主這個身份真是萬能牌,他現在非常想叫顏開一聲“好厚米”,然後再給他磕幾個。“嘿bro,看看是誰回來啦,是我回來啦!”說顏開顏開到。他趕緊迎上去,眼見顏開指尖縈繞著一縷煙,“來來,把你那個容器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