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打孤兒院建起來之後,吳老每天早起都會趕緊扒拉一口吃的,就趕緊拄著拐杖在四周巡視,半夜也會起來轉兩圈,就怕哪個狠心的父母將孩子扔在這附近,天氣越來越冷,孩子根本受不了,再凍壞了。


    人心,真的不好說,有那麽多陌生人可以慷慨解囊救助素未相識的孩子,而孩子的親生父母卻能狠下心來將孩子拋棄在這寒冷的天氣中,讓他們自生自滅。而自從吳老在這裏建了孤兒院之後,慢慢的拋棄孩子的父母都會盡量趁著人不注意的時候,將孩子丟在孤兒院門口。


    可是,小孩子這麽小,哪裏能經得起這麽凍,一個小薄被包裹著在半夜被放在孤兒院門口的地上,別說不會說話的孩子,就是大人也受不了。


    頭段時間,淩晨的時候,我正睡得香甜,就被小虎子領著幾個孩子給砸醒了,聽說孤兒院門口撿到一個凍得快死了的小妹妹,我趕緊推出自行車,讓他們在後麵走,我自己用半生不熟的技術騎著車往孤兒院趕。


    即便我已經盡了全力趕路,當我到的時候,就看到吳老懷裏抱著個小薄被包裹的孩子,坐在門檻上扯著脖子叫罵,一邊罵,一邊順著獨眼往下淌眼淚,原來,孩子被抱進屋的時候,就已經沒有氣兒了,小胳膊直愣愣的,一抬都直接斷了骨頭,孩子是被活生生凍死的。


    周歲不到的孩子,被這麽折磨死,這當父母的心有多狠啊,可是,這年頭這事兒太多了,報警都沒用,也就是公安過來證明一下這孩子不是我們弄死的就完了,現在可沒有什麽遺棄罪,我們無法,隻能在山腰處把孩子埋了,我們給她起名叫百福,隻希望她下輩子投胎能有福氣的投個好人家。


    半夜我照例在月光下打坐的時候,小百福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上了我,來到了我家,小孩兒算是枉死,輕易無法投胎,因為他們心中存在著恨,小百福還不太會說話,隻會不停地哆嗦著對我說冷...餓...


    我歎了口氣,給了她一個香燭,又去拿了草紙,用錢聶子打錢,又糊了兩件衣服,帶著她去埋她的土堆前燒給她,並念著往生咒,看著她穿上衣服,臉上的怨恨之氣慢慢退下,直到身形消失。


    希望她來世能托生一個好人家吧,至於她的父母,我冷笑著,生而不養,妄造殺業,因果報應,十八層地獄肯定有他們的位置。


    臘八臘八,凍掉下巴,這絕對不是開玩笑的,那是真冷,就算是我這個因為練習了功法,對寒暑不是很敏感的人,都能感覺到有些刺骨。這天,不管是家裏富裕還是窮困的,都會熬上一些臘八粥,據說,喝了臘八粥,會平安的渡過這個冬天,這個純屬是人們的謠傳和願望了。


    但是,臘八這天,人們還會一大早起來就開始扒蒜,然後用醋醃臘八蒜,隻有這天用醋泡的蒜會很快變成綠色,吃了它會治療緩解胃病。其實,隻要是醋泡的蒜瓣都有這功能,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隻有這天泡的會全部變綠,這個蒜吃到來年都不會壞,我為了口感好,往裏加了一些白糖。


    就在我剛剛把壇子封好口的時候,小虎子哭著跑到我家,說是吳老摔倒了,我一聽就有些慌神兒,我讓小虎子在家幫我看著些三胞胎,然後拎著藥箱騎著車往孤兒院就跑,隻是本來就是新手,再加上路滑,剛一出門就摔倒了,幸虧旁邊是厚厚的雪堆。


    作者有話要說:  祝寶貝兒子生日快樂,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づ ̄3 ̄)づ╭?~


    第44章


    正好路過的王勝利, 將我的車拉起來, 我從雪堆裏鑽出來, 知道我要去孤兒院,小虎子和三胞胎在我家, 趕緊讓旁邊的人去衛生所叫王立秋過來, 然後長腿一邁,讓我坐車後座上,快速的向孤兒院騎去,平穩的根本不像在雪地上,更不會想到後麵還帶著個一百多斤的男人。


    吳老的額頭青了一大塊兒, 左手腕和那條好腿的小腿骨折,其他的地方倒是沒事兒, 我到的時候, 人還是很清醒的,平時給吳老做左右手的,據說是因為留學過,所以被判為走資派的潘建剛,一邊伺候他一邊聽著他在那吹噓自己的英雄事跡。


    看到進來的我和王勝利,老頭笑道:“咋來的這麽快兒, 道上都是冰棱子, 多危險?”我翻了個白眼兒道:“沒事兒,你繼續吹吧,等吹夠了我再給你看看。”吳老有些尷尬的用那隻好手撓撓腦袋,又摸摸鼻子, 沒繼續說什麽,隻是咧個嘴兒笑。


    吳老是戰場上幾度從死人堆兒裏爬出來的,怎麽受到最少的攻擊和傷害,早就刻進骨子裏了,要不是一條腿,而現在的拐杖實在做不到太多的防滑措施,吳老根本不會受這份兒傷,他的腿傷的並不嚴重,正骨之後,用板子一夾,過兩天最可以慢慢下地了。


    嚴重的是左手手腕,骨頭已經錯位了,正骨的時候,吳老雖然咬牙沒吭一聲,但是,在這寒冷的冬天卻直接讓他疼的將棉襖都打濕了。也是該著,我前兩天才在空間用收貨的蓇蓉煉製了黑玉斷續膏,今天就有了用武之地。


    我在他的患處塗抹了一層藥膏,初時,他因為裏麵的墨玉感覺涼滋滋的,挺舒服的,還直誇我:“這個藥膏好啊,一點都不漲不痛了。”我冷笑的沒出聲,他也很快就笑不出來了,藥勁兒上來後,又麻又癢不說,還火燎燎的,也多虧他的軍人毅力,硬是咬牙堅持了下來,直到半個小時之後,他才鬆了一口氣兒。


    藥的效果很明顯,不僅消了腫,他也感覺到手腕和腿上的力量了,有些詫異的看向我,還衝我挑了一下大拇指,隻是這會兒早就折騰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我和潘建剛幫著給他擦洗了一下,換了衣服,王勝利沒說話,直接將衣服拿出去晾洗了。


    我告訴他,這藥對骨傷有奇效,但是,三天內絕不要下地,左手在一個月內也不能吃力。看著吳老睡著,我才有心情問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初時,我隻以為是天冷路滑,他又行動不便,這才滑倒的,但是,進門時聽他的吹噓,顯然不是這樣的。


    潘建剛歎氣道:“吳老這不是天天轉悠,就害怕再遇到小百福那樣的事兒嗎。我們今兒個還勸他,這再咋的,臘八也不能把孩子扔出來的,結果還真就有,正好被吳老看到了,吳老自然是一把將人抓住了,那人甩開吳老就跑,吳老倒地,為了不壓住地上的孩子,這才摔成這樣的。”


    我一聽,皺眉問道:“人抓住了嗎?”潘建剛搖頭道:“哪能啊,我聽到聲音跑出來的時候,就沒看到人影,我光顧著捂扯吳老和那個孩子了,大富他們去追,但是也沒找著,再說,吳老都這樣了,我們也沒心情再往遠了追了。”


    都這時候了,想追也不可能了,現在又沒有監控,誰知道是誰幹的缺德事兒啊?潘建剛把一個孩子抱給我,我給檢查了一下,是個男孩兒,除了有些豁唇(熟稱三瓣嘴兒)以外,健康上是沒有什麽事兒的,我有些為難的說道:“你也知道,我不擅長手術,這個孩子得抱到醫院去,等手術完了,我倒是能給他配些除疤的藥。”


    我在孤兒院住了三天,王勝利洗完衣服之後,就回去了,三胞胎隻能拜托他們幫著照顧了。三胞胎喜歡的麻婆婆,去了小兒子那裏照顧兒媳婦去了,據說是她兒子部隊的醫院給檢查出來子宮肌瘤然後手術了,所以,三胞胎隻能選擇住劉三奶奶家還是村長家。


    三天後,吳老的行動不受限製了,我這才回的家,是王勝利將小虎子送回來,順便將我帶回去的。照顧孩子是個力氣活兒,之前因為三胞胎有些特殊,而托兒所的孩子又基本不用我管,至於前世的大兒子,基本都是婆婆包辦了,更不用我操什麽心。直到這三天,我才真的體會到個中滋味了,就是我如今的身體強度,也累得我到家燒了火就倒在床上睡著了。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天色昏暗,三胞胎在炕裏安靜的在一起玩著,時不時地回頭瞄一眼我,看到我醒了,都快速的過來壓在我的身上咯咯的笑,不用說也是想的緊了。我挨個抱過來親一口,他們也笑著親我,隻是,他們的是口水吻,我的臉...


    劉三奶奶有些不放心的過來,看到我醒了說道:“瞧把你累的,趕緊洗把臉精神精神吧。”我笑著應好,我洗臉的時候,劉三奶奶問道:“眼瞅著小年了,你家黏米餅子啥的都沒整,家裏也沒團點兒粘豆包,正好明兒個我家你嫂子要去拉(四聲)大黃米,回頭好做粘豆包啥的,你跟著去不?”


    我趕緊點頭道:“那感情好,明兒個要去的時候喊我一聲啊。”劉三奶奶笑道:“出息吧!挺大個人了,隻要一提吃的,就差沒淌口水了,也不怕你兒子們笑話你?等拉出來大黃米麵兒,咱們一塊兒團。今晚上,你別忘了泡小豆就行。”


    將洗臉水倒了之後,我擦著手道:“可別等晚上了,就我這破記性,還是現在就整吧。”說著我去拿了五斤小豆出來,劉奶奶一看,趕緊阻止道:“哎呦,我的祖宗啊,哪用得了這老些,就你們爺四個,有二斤小豆就足夠了,往死裏放餡兒,也就三斤到頭了。我們這些人家,家家都團了幾麻袋,可用不著你給。”


    我搖頭道:“這五斤都不一定夠那,臘月二十三到正月初十,衛生所不開門,王叔他們就不能擱衛生所搭夥,我來回也不能總讓他們到我這兒,雖然有吳老在前邊,革委會的不怎麽願意往咱們這兒跑,但是,要是有往上捅的,忘了上回啦?


    他們那沒有大鍋,做飯費勁兒,我這兒給他們多備些現成吃的,到時候熱熱就能吃,這豆包白天不幹啥也能烤著當個零嘴兒,還頂餓,放在明麵上,就是革委會的過來檢查,那也是粗糧,誰也說不出來啥。”


    劉三奶奶歎氣道:“還是你想的周全。這世道,也不知道啥時候是個頭啊。”我也無奈道:“早晚會好的,這啥時候是頭,誰也說不出來啊。不過,咱們村算是山高皇帝遠,有個風吹草動的一般波及不到,日子還能過下去,聽說不少地方吃飯都費勁兒那。”


    對於現在這情況,誰都隻能安慰著自己活了,劉三奶奶往圍裙上擦擦手道:“嗐,咱們都往開了想,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知足者常樂吧。行了,你醒了,我就放心了,也得趕緊回家了,你也快點兒揍飯吧。”


    這粘豆包並不難做,一半大黃米麵一半苞米麵,燙麵和麵之後,放在一邊醒著兒,但是烀小豆餡兒的時候,稍微有些費勁兒,烀熟的小豆,得一點點用擀麵杖碾碎,要是用重的東西圖快,攆出來的跟豆沙似的,口感就會差很多。


    小豆餡做好之後就簡單了,先把小豆餡團成球,再用醒好的麵一團,封好口就行了,像劉三奶奶他們這樣的成手,勺子一崴小豆餡就是個球,都不用搓,一個人一天搓個一蛇皮袋子跟玩兒似的。搓好的粘豆包,在屋外靠牆一堆,上麵搭個板兒,省的灰進去就行。等吃的時候,蒸、烤、煎、燒,怎麽吃怎麽好吃。


    當然,這年頭都有金貴,油煎的可能性不大。但是,這東西味道不錯,所以家家都會做不少,吃到開春問題不大。現在一般因為不幹重活,家裏都是做兩頓飯,白天餓的時候,鍋裏餾點兒豆包墊撥一下,有點兒食就行,這玩意兒不好消化,正好還能省點兒糧食。


    不過,胃不好的,盡量還是少吃點兒的好,反正我是每次超過兩個就開始燒心反酸水,三胞胎也吃不了太多,但是他們很喜歡裏麵的小豆餡,那裏我加了半斤紅糖,平時給他們蒸豆包也會再在上麵撒好糖。這個在別人家裏算是主食的東西,在我們家,它隻能算是點心。


    我給王潤生他們送去了一麻袋,但是隻有上麵二十來斤是粘豆包,而下麵則是用苞米麵和白麵摻的兩摻麵饅頭,再往下就是鹹菜噶的和臘肉,這些足夠三人熬過一個月了,王潤生三人很感激,卻不敢出聲說出來,因為,這年頭誰家吃點兒東西都是藏著掖著,更何況他們這樣的身份,我當初若不是為了讓三胞胎吃的好點兒,也就不會折騰出個托兒所了,主要還是為了堵住大家的嘴罷了。


    第45章


    每年的臘月二十三開始, 村裏除了生產隊都會放假, 一直到正月初十, 當然,這主要是針對村小學的師生、村裏的會計、知青之類的, 像我這樣的, 就算是放假可以在家,但是有事兒可以直接敲我家門啊。不過,知青隻能輪班回去,並且是有時間限製的,一般都是三天, 其餘的時間,你可以在村裏隨便自由活動, 但是得保證能找到人。


    現在雖然說是破除封建迷信, 不允許燒紙祭拜,但是,這小年前後三天,都是會找出一天,偷偷摸摸進山燒紙祭拜親人祖宗的,畢竟, 活人認為, 死人也是需要過年的。這也是世人管燒紙叫做年紙的原因。


    臘月二十,半夜的時候,趁著孩子們都睡熟了,我去了山裏, 帶著事先從麻婆婆那買來的草紙(這個無關感情好壞,要麽自己親手做,要麽就得花錢,據說不花錢的送不出去)我畫了三個帶著豁口的圈兒,表示要給三家送年錢。


    原主的親人們,我自然是要送一份兒的,不管怎麽說,我也是占用了這具身體,頂替了俞鹿年的身份,才讓我們四人能在這裏安然的生存下來,更是因為俞家祖先留下的財產,才能讓我們真的衣食無憂。所以,祝願他們全部早日投胎,下一世幸福安康。


    這第二份兒是送給前世的親人們,希望他們能永世幸福。雖然早就知道,這隻是個曆史相似的平行世界,因為時間不可逆,而且,在地府的時候,我也遇到過來自未來的鬼,這也是我一直想不明白,孫嬸執著的原因,就算是她將我們哄騙到這個相似時空段,得到了她丈夫的全屍,可是,那真的還是她盼著團聚的丈夫嗎?


    這第三份卻是給我自己的,算是預存吧,畢竟,我又不能確定,自己這輩子的結局,隻能盡量讓自己這輩子不留遺憾,多做善事,但願再次踏入地府的時候,用不上這些香火吧。隨後,我向四周扔著紙錢,希望這路過的孤魂野鬼能夠得到一絲香火氣兒,早日放下心中的直念,轉世投胎。


    看著火熄滅之後,我盤腿坐在一旁的石頭上,一遍遍的念著往生咒,可是,不知不覺的,竟然開始運轉起了功法,功法帶動著嘴裏機械的往生咒,我感覺到四周的鬼魂們煞氣的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從心往外的感激之意。


    雞叫三遍,我收功起身,這才發現,自己的功法竟然越發的精進了,體力更加充沛,渾身好像有用不完的力量一樣,氣溫對我幾乎沒有什麽影響了,我竟然絲毫感覺不到寒冷。拍拍身上的薄雪,我起身往回趕,速度與之前更是快了很多。


    功法的精進,加上被超度的鬼的感恩愉悅的心情感染,我的心情實在是不錯,哼著小曲喂了牲畜們,我開始做飯了。我將米洗好用水泡著,拎著小桶到大黃這裏擠奶,大黃倒是挺配合的,但是,它的奶水已經不是很豐沛了,好在兩個小牛犢也早就不以大黃的奶水為主食了。


    洗了手,我開始煮粥,這邊卻將剛撈出來的雪裏蕻洗幹淨切成碎末跟雞蛋攪在一起,把火點著,加上水,拿出三個鵝蛋放進去煮,上麵支上簾子,將加了雪裏蕻的雞蛋羹蒸上,這營養美味的早餐基本就差不多了。


    正好那邊的粥也開鍋了,我將牛奶倒進去攪了攪,又從牆邊的袋子裏摸出一小把杏核,用旁邊的斧子吧嗒吧嗒砸碎,撿出杏仁洗了一下,扔進鍋裏攪,等開鍋了,就蓋著蓋兒,將火弄小些開始慢慢煮著。


    搬了個小馬紮,又抓了一些杏核,一邊砸,一邊撿著杏仁往碗裏放,偶爾也嚼兩個,這些杏仁都是山杏的,是六月份那會兒集體采摘的時候,挨家發下來的,杏肉有些酸澀不太好吃,大家都不喜歡,我那會兒還沒有工分,是不分配的。


    村長家連著幾乎熟悉的勻給了我一些,剩下的是我去深山裏采的,杏肉被我配著甘草給醃製了,誰家嗓子發炎了就會跟我要點兒,又酸又甜的滋味掩去了山杏的苦澀,但是,這東西開胃促食,也就是能引發食欲。


    現在糧食金貴,大家都恨不得能少吃,所以,盡管都很想吃一點兒解解饞,可是,回去以後餓的胃空牢牢的更是難受,因此,幹脆也就不占這點兒便宜了。我醃了一小壇杏肉,自然也就得了不少杏仁。


    這裏的杏仁很苦,是苦杏仁,基本都是沒人吃的,劉三奶奶他們看我將杏仁都曬出來,偶爾還順手砸兩個吃,並不介意杏仁的苦澀,幹脆將家裏的杏核都給我送來了,其他人也都將杏核拿給了我,最後,我整整收集了一蛇皮袋兒的杏核。


    我奇怪地問他們:“這杏核可是好東西,營養價值很高的。煮到粥裏,是可以抗癌補鈣的。”小劉奶奶擺手道:“我們也知道這是好玩意兒,要不能攢著嗎?但是誰都不願意吃,苦森森的,至於煮粥,誰像你似的,做個飯怪講究的,我們都是往水裏揚點兒苞米麵,攪和一下就出鍋了,誰有時間捅咕它?


    也就是誰上火了,砸兩個敗敗火就是了,等來年新的下來,這些也是燒火的,你要是早來點兒,頭年的都給你,俺們早就把那些陳的添灶塘裏了。”


    聽著鍋裏咕嘟咕嘟的聲音,我停下砸杏仁的手,拿起勺子順時針攪拌著,這粥一加牛奶就這點不好,一個不注意就該糊了,所以得不時的攪拌一下,別讓它塔底了。一個小時後出鍋加入紅糖攪勻,孩子們也正好揉著眼睛起床了。


    我放上桌子,將粥盛出來後,那邊鍋裏悶著的雪裏蕻蒸蛋和鵝蛋早就好了,等三胞胎洗漱好,飯菜的溫度正適口,我們一邊聊著天,一邊吃著飯,我並不太講究什麽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我覺得,一家人死氣沉沉的吃飯,實在是沒意思。


    最近外麵天天飄雪,再加上托兒所也沒有家裏暖和,後天就正式放假了,我就幹脆沒讓他們去,把屋子燒的熱乎乎的,在炕上放著零食和小人書,就去衛生所了,我得在過年之前,把藥材再收拾一下,還有常用的藥準備好。


    中午的時候,劉三奶奶幾人將孩子們都哄睡了,就進了我所在的看診室,我正用砂鍋熬山楂丸呢,免得等過年的時候,大家難得放開了吃,饑一頓飽一頓的,再把脾胃漲壞了,還是提前準備著好。


    抬頭看了他們一眼,我奇怪的問劉三奶奶:“這眼瞅著過年了,咋還不開心那?現在又不是舊社會,到了年關得還地主家珠子。”


    小劉奶奶道:“還不是現在不讓祭灶兒,這灶爺灶奶奶得不著供奉,到了天上不說好話,這才讓咱們連吃飽飯都不行。”


    我搖頭失笑道:“不能吧,人灶爺灶奶奶都是神仙了,哪能這麽不明辨是非,就是真要向上麵反應情況,那也是找事情的源頭吧,誰不許祭灶的,誰毀了灶爺神像的,就去找誰報仇,哪能把氣兒都撒在咱們老百姓身上?”


    顧學禮點頭附和道:“可不是?劉嬸子想多了,畢竟還有法不責眾一說那,灶爺要是真的全報複了,那以後不是更沒人祭祀他們了?現在還是這政策整的,等過兩年,肯定得好起來,到時候日子家家都能過得紅紅火火的。”


    王潤生和花伯來也都點頭附和著,王潤生轉移話題道:“咋沒看著小秋那?早上還看他在院子裏了。”我回道:“前兩天我讓他家嬸子幫著發了麥芽,剛才勝利過來說長好芽了,他都給磨碎了,我打算做點兒糖瓜,等後天給這些孩子帶回去甜甜嘴兒,讓他回去幫我拿去了。”


    花伯來一聽,有些興奮的道:“你要是忙,就讓我做吧,我做的關東糖可拿手了。”我一聽笑道:“那成啊,下午你就上我家整吧,多做點兒,我好給孤兒院送去一些,都是孩子,能高興點兒就讓他們樂嗬樂嗬吧。”


    顧學禮看著我道:“小俞心善,對誰都好,但心太軟了,早晚要吃虧的。”我笑道:“我知道,但是,每次看著孩子,我就能想到我家這三個孩子,跟我吃的那些苦,真不希望還有遭罪的孩子。”


    王潤生點頭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小俞這輩子肯定能得到福報。”劉三奶奶也說道:“要是小俞不能得到福報,那可就真是老天爺不開眼了。”王潤生道:“你看他家那三胞胎,一個個機靈的,那身體健康的跟別家孩子能比嗎?還不是老天爺照顧。”


    我伸了一下懶腰道:“要是真的能因為我積德,將福報報到孩子們身上,我可就是求仁得仁了。隻要孩子們能一直健康、快樂、平平安安,我這輩子就沒有什麽可不知足的了。”小劉奶奶也點頭道:“可不是,人這輩子可不就為了娃子活著,過日子過日子,過得就是娃子,隻要身上掉下的這塊兒臭肉好,比什麽都強。”


    第46章


    花伯來做的是一兩重的糖球, 含在嘴裏稍微有點兒酸味兒, 挺好吃的, 就是隻能含著,想咬碎是不可能了, 含一塊兒下來, 我的腮幫子都木了,小孩子們卻覺得這糖特別好吃,用不太幹淨的手拿著,時不時的舔一口,然後樂的直咧嘴, 小孩子就是這樣容易滿足。


    我給每個孩子都發了三顆糖球,孤兒院的孩子們也一人得到一顆, 不是我扣, 實在是,這已經是我能拿出來的最多的量了,孤兒院的孩子們更容易滿足,這顆糖瓜在他們眼裏,可能就是幸福的記憶了,每個孩子都舍不得吃, 為了讓糖化得慢些, 他們甚至不顧凍得通紅的手,也要在外邊舔。


    相比於這些孩子,或者說這個年代的大部分孩子,三胞胎都是幸福的吧?我不太確定, 因為,當年奈何橋邊,那三雙眼睛,三個沒有巴掌大的光溜溜的小身子,給我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以至於我總是害怕委屈了他們,為了他們能生活的好些,我什麽都願意做,如果福報能加諸於他們身上,我願意做更多的好事。


    小年不算年,不過,因為終於可以不用全部去幹活和學習,人們還是難得的開心,說到學習,這事兒挺有意思的,我去過一次,在生產隊,每個人搬個小馬紮,上麵的人念著各種口號,下麵那些老人一個個精神抖擻的認真學習,生怕漏掉一個字兒。


    年輕人數著個筆記本,手裏拿著鉛筆頭子,一副認真記錄的樣子,但是,那腦袋不住的來回點,真的不是認同上麵村支書照本宣科念得那些語錄之類的東西,而是在打瞌睡,甚至有的直接從馬紮上摔下來,然後打著呼嚕繼續睡。


    其實這個就是走個過場,除了幾個認死理兒的,誰都是大不見小不見的過去了,但真的有人覺得這是對他們心中偉人的玷汙,鐵劍他爹鐵刀就是這麽個人,鐵刀是真的被從地主手底下救出來的,心中對國家隻有感謝,不管是之前的紅小兵還是革委會,他都是堅定的擁護者,他支持國家的任何政策。


    鐵劍做什麽,鐵刀都是樂嗬嗬的,咋瞅自己兒子咋順眼,但是,對於革命學習和每天的對著主、席像早請示晚匯報,必須持端正態度來對待,不能有任何疏忽,對於我這個基本沒來學習過的,鐵刀向來是看不上我的,每次見我不是抬頭用鼻孔平視我胸口,就是快步走過去,往地上吐口吐沫。


    對此,我也是沒辦法,畢竟人家不愛搭理你,但也沒指著你鼻子罵你,你能怎麽辦?對我這不理不睬的態度,其實算是不錯的,他兒子鐵劍才是真倒黴,我的衛生所開了半年,鐵劍因為“思想不端正、態度不認真”被他爹鐵刀揍的來領過不下十回傷藥,這還不算被揍的捂眼青時候的輕傷。


    千萬不要覺得不可思議,這樣的人在這個年代絕對不在少數,甚至,因為這樣的事情被這樣的人給揍了,別人非但不會覺得他有病,甚至會對著他翹大拇指,讚一聲忠誠,反正,這就是一個病態的時期。不過,這些都和我沒關係,我也就當做看熱鬧了,反正我也改變不了什麽。


    小年雖然不算年,但是,在這天人們會祭灶和掃房,祭灶是做不了了,除非你打算陪著革委會的人過節,但是,掃房還是要做的,住了一年的房子,落滿了灰塵,而這塵和陳諧音,代表著陳舊、晦氣和黴運,人們將它們一塊兒掃出屋子,那麽剩下的,自然就是新的、美好的東西,其實就是人們對美好明天的向往。


    掃房子用的必須是新的笤帚,我家的是小劉奶奶給紮的,掃房的時候,你要從上到下,從裏到外的掃。第一下就是掃房頂,先用笤帚把敲三下房梁,然後開始將上麵的灰嘟嚕卷在笤帚上,然後不要直接往地上抖,而是要開門,用笤帚敲著門檻,將灰塵抖在外麵,意為送黴神,除晦氣。


    然後就是大掃除了,其他人家都是將被護拆洗,我是直接把被罩給換下來洗,劉三奶奶曾經說過,這招好是好,就是忒廢布了,這被罩都夠給大人做兩身出門穿的好衣裳了。我洗被罩,三胞胎也沒閑著,都撅著小屁股,將家裏所有的碗、盤都洗一遍。


    用了兩天才全都弄好的,我和三胞胎攤在炕上,誰都不想動,但是,飯還是要吃的,我隻能起來做飯,簡單的辣椒雞蛋醬的炸醬麵,就是我們的晚餐。麵條用的掛麵,三胞胎不太喜歡吃,但是沒說什麽,隻是明顯比平時吃的少得多,因為我們平時吃的炸醬麵都是用的手擀麵。


    臘月二十五這天,所有人都喜氣洋洋的聚在平時用來打稻穀的打穀場,生產隊要宰豬殺羊分肉了,我到那就回來了,殺羊的時候,羊是會流眼淚的,那個樣子,實在是叫人心酸,這話可能有些矯情,畢竟,吃羊肉的時候,都隻會想著它的美味,既然如此,那必然得宰殺它才能有美味的羊肉。


    但是,我是真的看不了那個場麵,並不是像王立秋說的那樣,我膽小害怕,而是真的就是覺得那場麵揪心。


    生產隊分肉自然是沒有太多的,一家隻能分到一斤來沉的羊肉和三斤沉的豬肉,額外是一點兒骨頭,內髒和蹄子因為太少,就直接平分給幾家困難戶了,年年如此,大家也沒有什麽不滿的。


    這肉,大家都沒立馬吃,而是插進雪堆裏,等大年的時候吃,算是一頓豐盛的年夜飯。自己養的牲畜,都是有感情的,原本打算宰殺公雞的,但是,我下不去手,三胞胎更是舍不得,半年來,三胞胎犯錯罰款的時候,多少次都是用給它們挖蚯蚓頂的賬,最後,我還是花錢買的村裏別人的雞,隻是要求必須給我殺了。


    現在可沒有白條雞一說,都是直接買火雞的,一塊錢一斤,我挑的個大的,得有七八斤,兩隻十五塊錢,就是大概估摸的,這家倒是挺願意幫我宰殺的,因為我沒帶碗過來,自然也就不要雞血了,這就直接歸他們家了。


    我和男主人聊了會兒天,那邊婆媳就快手快腳的燒水將雞處理幹淨了,我挺慶幸讓他們給收拾的,這開水燙雞退毛的時候,那味道霸氣急了,夏天在院子裏還好,一會兒就散了,但是這冬天,那屋子裏都有味兒,但是他們倒是沒有什麽感覺一般。


    因為翻雞腸子實在是太麻煩了,我直接留給了他家,把他媳婦兒樂壞了,這收拾之後,稍微一炒,也算是一道葷菜了,我聽他娘說道:“一會兒收拾了先埋在雪裏,等三十再吃。”他媳婦兒歡快的答應著,拿著筷子就開始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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