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問為什麽戰役結束兩三天了,卻還是沒見到霍延己出麵維持秩序,更沒聽到他的聲音。有人認為是霍延己被從前被流言蜚語傷透了心,從此就隻為人類中將,不再管理城內秩序。還有人往離譜的猜,認為霍延己被桑覺這個畸變者伴侶感染至死了,所以才遲遲沒有出麵。一時間,人心惶惶。很多人已經開始質疑解散監管者組織是不是正確的決定了,沒有一月一次的汙染指數檢測,他們對身邊的每一個人都無法信任,包括畸變者自己。原本高層隱瞞霍延己遇難的事,就是為了穩定民心,等情況確定了再公布消息,眼看輿論越攪越熱,高層隻能不得已地公布了霍延己的失蹤。但事實上,不少高層認為霍延己已經遇害。那麽大的一場山火,空氣裏濃煙彌補,躁動的怪物橫行,霍延己再強,也終究隻是一個普通人,是血肉之軀,而非不死的神仙。會議室裏,眾人麵色沉重。“隨行的賽亞中校已經確定平安了,但還是沒有霍中將的消息,我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真的是不給人活路啊……”老上將閉眼,疲容滿麵,“本來公布一下莊園的事,可以穩定一波畸變者的情緒,大多數人經過這段時間,都會比較信服霍中將,民心至少能聚在他身上……”對於如今的幸存者來說,最怕的就是不夠團結。可霍延己突然遇難,打破了他們幻想的好局麵。對側的霍將眠突然道:“霍楓死了這麽多年,不還是在《黎明》計劃公布之前民心齊聚?”“……”霍延己死了,動蕩必然會有,但經過了這麽多矛盾與苦難,民眾還是會脆弱得不堪一擊嗎?淩根忍不住道:“你當真一點都不急?霍中將可是你親弟弟。”“他可沒認過我這個哥。”霍將眠嘲弄一笑,道,“何況急有用嗎?”淩根:“……”已經複職的伏棲試圖轉移話題,道:“現在廣場上聚集了不少人,要求恢複監管者體係,你們怎麽看?”眾人交頭接耳,發表意見。身為畸變者的淩根輕吐一口氣,閉了閉眼,道:“不說別的,畸變者沒有月檢還是不行,很容易造成不必要的傷亡。”“這麽多年民眾不理解,但我們看在眼裏,霍中將上任後,城內秩序是一年比一年好。”唐柏冷哼一聲:“要是早點履行霍中將的提案,在城牆地下插入防護鋼板,這一次的傷亡本可以避免,城牆正門這邊隻裂開了不到五十米的外牆,軍隊傷亡更少。”伏棲苦笑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一開始是議庭卡著提案不通過,後來通過了,可開發地下要動用的人力資源太多,實在也沒餘力。”“算了,別總是揪著舊事不放了,往好的想,幸好大部分城牆地下都已經插入了防護鋼板,這才沒有完全覆滅。”“霍中將確實很有遠見……就像野外救助站,我真覺得可以大範圍拓展,人類總不能一直龜縮在安全區裏。”“所以監管者組織到底要不要重建?民眾態度不一致啊……”“這樣吧,大家投個票,先了解一下各位的意見。”霍將眠靠在椅子上,不發一語,冷眼旁觀。投票結果竟然同意反對參半,而大多數同意的竟然都是畸變者高層,他們深知畸變者一旦陷入混亂帶來的危害,所以哪怕明白監管者的存在就是一直在宣示曾經虛幻的信仰與謊言,也還是希望霍延己能回到原來的位置上。艾薩克少將道:“但就算恢複監管者體係,也是在霍中將還活著的前提下,畢竟民眾現在想要的是霍中將領導的監管者,而不是其他人。”“這倒是啊……”唐柏道:“我還是不同意恢複監管者體係,這把霍中將之前說的話當什麽?小兒戲言,一場玩笑?別適得其反了,民眾說不定還會認為之前的一切是在做戲。新的秩序體係已經開始建立,畸變者月檢的事還可以再斟酌,但監管者體係不能恢複,它可是在《黎明》計劃基礎上建立的組織!“我們坐在這個位置上,可以不在乎謊言不要臉麵,可下麵的畸變者也是你們的民眾,你們得把他們當人!”唐柏言辭淩厲,直導問題中心。說白了,他們還是把畸變者當做沒有延續的犧牲品,包括身為畸變者的高層自己。他們已經接受了現實,甚至替普通的畸變者民眾接受了現實。許久,淩根道:“那要麽霍中將還活著的情況下,新的秩序部門建設完成,還是由他管理?”有人發出質疑:“這會不會讓居民覺得新部門就是監管者換了個殼子?”“不會吧,不是說了嗎,畸變者也可以進入新部門,屆時招募人員隻要不偏頗,畸變者與普通人比例一致,不會有人質疑的。”“等有了霍中將消息,還是得和他商討一下月檢的事,失序者和感染者不能不管啊……”就在眾人聊得火熱的的時候,霍將眠突然起身,椅子與桌麵發出“砰”得一聲重響。眾人瞬間噤聲。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起霍將眠曾經的發言平等地厭惡所有人類包括自己。但這次戰役,本已經死遁的霍將眠還是離開中途折返回城穩定大局,讓人有一瞬間以為他當初說的隻是玩笑話。霍將眠已經走到門口了,眼裏閃過一絲厭惡。他甚至已經懶得偽裝笑意了:“你們最沒當人的不是民眾,不是畸變者,而是霍延己。他是個人,一天隻有二十四小時,隻有短短幾十年壽命,你們怎麽有臉把所有背負不起的重擔都壓在他身上?“怎麽,人類沒有霍延己維持秩序就完蛋了嗎?”“……”霍將眠回眸,冷眼掃過眾人:“他要是還活著,失蹤的這段時間估計算是他活得最輕鬆的日子。”“……”會議室裏鴉雀無聲,“砰”得一聲,霍將眠甩門大步離開,冷漠的腳步聲消失在外麵的長廊。其他人麵麵相覷,許久之後,老上將才揉揉布滿皺紋的眉頭,道:“先公開莊園還有延己失蹤的事吧。”“是。”“霍上將怎麽辦?是複職還是……”老上將垂眸,歎了口氣:“我倒是想讓他複職,那也得他願意啊。”戰役勝利後的第三天中午,所有還安全的區域大樓電視屏幕上,都開始了一場直播,是一名記者走入了一棟莊園。所有人都看見了莊園裏的樣子,並非他們曾經想象的那樣,沒有消遣打球的草坪,供人娛樂的建築措施,沒有泳池,沒有金碧輝城的房子……隻有一麵麵刻滿犧牲者名字的墓葬牆。記者的鏡頭越過一個個犧牲者名字,她沒有說話,莊園裏也十分安靜,隻能聽見風吹過的聲音,仿佛亡者的低語。所有看到這一切的人都停下了手裏的事,有的人在家裏看著破舊的電視機,有人在高樓之下駐足,不敢眨眼地盯著大屏幕,望著那一個個陌生或熟悉的名字。一個畸變者突然在看到鏡頭裏的某個名字時,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激動的熱淚蜿蜒而下。心裏說不上是悲切還是寬慰,他抓住旁邊人的胳膊,瘋了一樣,又哭又笑:“那是我愛人!你知道嗎那是我愛人!!他叫林真,生於296年,死於317年!不不不是死了,是犧牲”很多人都不知道,城內所有犧牲的人員都有詳細名單,會經過統計之後經過監管者的手,最後交到霍延己手裏親自批閱。隨後如果有空,霍延己會和知情的監管者一起,為莊園裏的墓葬牆刻上新的名字。這一刻,所有居民的呼吸都被揪緊了,望著一個個陌生或有所耳聞的名字,不知不覺就熱淚盈眶了。從前沒有墳墓,沒有葬禮,他們都把死亡當成了習以為常的事,早已麻木。如今看著這些犧牲者名單,心髒仿佛突然被什麽刺了一下,疼得厲害。大屏幕的鏡頭還在繼續,有關犧牲者的墓葬牆仿佛一眼望不到頭,名字一個接著一個,是有過目不忘能力也記不住的漫長。這一刻他們才清晰地認識到,原來人類已經為黎明犧牲了這麽多。有在蟻獅戰役中進入過莊園的畸變者抹了把眼角,狀似得意地對旁邊身邊人炫耀:“我跟你說,前幾天我就在莊園裏,這莊園可是我守下來的!”“給你牛的,你一個人能守住?”“至少老子盡了一份力!”……同時,廣播裏響起老上將低啞的聲音:“各位想必都看到了。這麽些年,不論他人為何,至少霍中將是全心全意為了我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可如今,霍中將卻麵臨險境“抱歉之前隱瞞了大家,霍中將其實並不在城內。前些日子得知主城展開戰役,霍中將第一時間派遣部隊回城支援,自己卻為了調查地下城事件陷入了山火之中,目前生死不明。”全城嘩然。除了霍中將失蹤事件引起了轟動,地下城出事的暗示也帶來了隱隱不安。雖然眾人還不得知地下城在怎麽了,卻都感受到一股山雨欲來的緊迫感。然而事情並沒有像高層想象中的發展,民眾遠比他們想象的堅強的多。先是霍延己遇難消息公布不到一小時內,城內就自發組建了一隊搜救隊伍,要求前往地下城支援。而原本已經準備出發的衛藍,不得不停下腳步,和其他人商議是否有必要帶普通傭兵前往。“搜救中將並不需要太多人。”衛藍冷靜道,“我們前往是為了給地下城的隱患兜底,也許不需要太久,地下城的居民就要移到地表了。”“你知道地下城發生了什麽事?”暫時還一無所知的淩根詫異道。衛藍緩緩道來:“中將抵達地下城時就給我們發了訊息,讓我們做好行動準備,但並沒有給地下城災難性質下定性。”“到底是怎麽了?”老上將閉了閉眼,早有猜測:“延己是在去太陽基站的路上遭遇了山火……無非是地下城磁場出了問題。輻射、疾病……大抵就是其中之一吧。”“往最壞的結果想,地下城往後恐怕無法再像以前一樣提供新的‘火種’。”伏棲遲疑道:“但這幾年地下城為安全區提供的居民數量並沒有減少……”老上將沉默了會兒:“所以我懷疑,出事的都是新生兒。”“……”成長到十二歲,地下城的孩子才會被送到地表生活,如果當真是因為六七年前那場太陽風暴引來的災難後患,新生兒受到了輻射或磁場影響,那麽意味著最多五六年以後,人類的新生火種就將斷裂。往後每多犧牲一個人,人類就少一分希望。這個猜測太沉重了,眾人心裏沉甸甸的,一時啞然。衛藍平靜起身,行了個禮道:“抱歉各位,我要帶隊出發前往地下城了,還請各位安撫好民眾的情緒,現在最重要的是災後重建,至於中將”“叩叩。”會議室外突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是一直在維持秩序的廖特,他沒等人應聲就推門而入,被可怖疤痕拉扯到變形的嘴角扯了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壞消息是什麽?”廖特嘶啞道:“五區附近的裂縫暴動了,一周以內很可能會遭遇怪物潮襲,默菲爾少將發來了支援請求。”上次支援完七區後,默菲爾又經曆了一係列事件,功績累累,在一個月前晉升為了少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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