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


    回到家中之前趙小禾根本想不到呈現在她眼前的竟然會是一片焦黑的廢墟。


    趙小禾全身的血液凍結成冰,她僵了幾秒,臉色恐怖,從大福身上跳下來時腳下一個踉蹌,秦九華連忙扶住她,也是這一個踉蹌,讓趙小禾找回了一絲理智。


    “我記得寵物死亡會有提示?”


    管家:“會有提示,它們還活著。”


    “我知道,我知道。”趙小禾連著說了兩遍。


    秦九華聽不到管家的聲音,隻聽到趙小禾一個人在自言自語,心中擔憂,借著地上一層白雪的映照看到她側臉上有些猙獰的表情時,後背一寒,更是一個字都不敢說。


    “好,好啊。”趙小禾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廢墟,片刻後,她推開秦九華攙扶的手,慢慢的站直身體,不言不語,隻是望著這片廢墟。


    她的頭頂和肩膀上很快落了一層雪,臉上的神情像是在思索某個問題,又像是在醞釀什麽。


    夜空中傳來一聲鷹嘯,趙小禾抬起頭,紛紛揚揚的雪花從高空中落下,一開始什麽都看不清楚,很快一個黑色的影子出現在她的視線內,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五隻金雕全部從空中落下。


    趙小禾看到它們空蕩蕩的雙爪,就知道它們此行並不順利。


    隻有大金沒有出現。


    這意味著它已經成功的與溜溜匯合了。


    趙小禾對金雕兄弟們下達指令:“在城郊、森林裏繼續搜尋,找到我們的人為止。”


    金雕們飛上高空,分散開搜尋其他成員。


    趙小禾又對大福和十二道:“你們在地麵搜尋。”


    一熊一狼也消失在夜色之中。


    管家小心翼翼的問道:“您這麽確定他們逃走了嗎?”


    趙小禾:“不確定。”


    管家:“那您怎麽讓它們全都在城外搜尋?城內怎麽辦?”


    趙小禾沒有回答的管家的問題。


    她臉上的神情波瀾不驚,眼神沉靜,但就連大灰都能看得出來這不過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


    “九郎。”趙小禾道,“你喜歡老鼠嗎?”


    秦九華連忙搖頭,神色驚恐:“當然不喜歡!我最——討厭老鼠了!”


    “我也不喜歡。”趙小禾淡淡道,“你和我可能都要重新適應一下了。”


    子時已過。


    寅時,正是京城裏的人睡得最沉的時候,如果有人在這個時候起夜,如果有人到廚房最髒的角落裏、臨街的陰溝裏,以及偏僻的巷子中廢物對方的地方悄悄觀察,或許就會發現京城的每個大大小小角落裏都在上演的詭異情形:


    老鼠和老鼠們在“交頭接耳”,從外麵跑來的生麵孔的老鼠引誘更多的“當地”老鼠朝著京城北門聚集,往往還不到北門,被引誘而來的老鼠便突然之間被定住了身形一般僵直不動,片刻後行動起來,調轉方向和更多的老鼠們有序的分散,前往不同的區域。


    直到最後,城內再也不存在任何“自由之身”的老鼠。


    老鼠們成群結隊在普通人知道的或者不知道的地方出沒,它們把鼠族天生就有的謹小慎微的小心發揮到了極致,巧妙的避開一切視線,又能組隊行動……或許有貓和狗會發現它們,但這一晚,貓也好,狗也好,都本能的避開了這些怪異的老鼠軍團。


    被丟在地牢裏的小辰子哆嗦一下,從睡夢中驚醒,低下頭看向腳邊,對上一雙小豆豆眼。


    不,還有……兩雙、三雙……好、好多老鼠!


    他被老鼠包圍了!


    一隻老鼠:“吱!”


    老鼠們仿佛聽懂了某種命令,嘩啦的散開,一眨眼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小辰子驚恐的縮在牆角,再也不敢睡了。


    他怕還沒等到第二天的刑訊,就先在睡著的時候被老鼠們吃掉了。


    太可怕了!


    第167章 你是光是電是我的指明燈


    皇宮, 承明殿。


    殿外的弓箭手又換了一波,人數有增無減。


    殿內, 張實秋絲毫不敢鬆懈,安排侍衛們輪流守夜,老國公王太妃以及幾位老親王畢竟上了年紀,到了半夜都撐不住歪在椅子上休息。


    連江品元也坐到了地上, 靠著身後的柱子打瞌睡。


    偏殿內隻點了一根蠟燭,泰安帝在昏黃的燭光中負手而立,他麵前的書桌上放著兩張畫卷。


    左邊的一張完好無損,畫的是一名騎馬射箭的年輕女子, 右邊的一張破舊不堪,畫中少女穿著與大齊截然不同的華麗服飾,身邊宮娥環繞,行走花間。


    兩張畫上的女子服飾姿態不同, 但五官相似,眼角淚痣的位置也一模一樣。


    她們是同一個人,不同的是作畫之人。


    第一張是父皇在母後的忌日根據回憶所作,第二張的作者……是北狄的宮廷畫師。


    太後, 他的親生母親,民間津津樂道的平民皇後, 是北狄皇室女。


    這是一個讓人完全想不到的結果。


    原來最初的最初, 並不是沈昕和黑狼王的父親, 而是自己的生母。


    “傳信給影六, 不必查下去了。”泰安帝開口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 他的聲音微微的沙啞,在冰冷黑暗的宮殿內,顯得艱澀又冷凝,“影一,為朕研墨。”


    影一從黑暗中走出來,腳步輕的如同幽靈,倒水,研墨,然後又退回了黑暗中。


    鬼犬並不是無所不能的,他們能自保,能為護主獻出生命,但無法帶著半點功夫不會的泰安帝從殺機重重的宮中全身而退。


    何況泰安帝已經拒絕過他一次。


    空白的卷軸展開,將書桌上的兩幅畫覆蓋在其下,泰安帝拿著筆,卻遲遲寫不下第一個字。


    還有選擇嗎?


    一個輕盈敏捷的影子鑽到書桌底下,咕嚕嚕的怪響引起了泰安帝的主意,他後退半步,低下頭,對上一雙冒著幽光的圓眼睛。


    一隻大貓。


    泰安帝一愣。


    大貓趁機扒拉著他的腿爬到書桌上,髒兮兮的爪子在幹淨的卷軸上留下幾朵梅花,它一屁股坐下,兩隻前爪規規矩矩的放在身前,揚起腦袋直勾勾的盯著泰安帝。


    “喵嗷~”


    “你是……小道長的貓。”泰安帝沉寂的眸子裏露出一點亮光,他布滿陰霾的內心生出一絲微弱的欣喜,遲疑著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大貓。


    大貓見他磨磨唧唧半天了手還沒過來,主動把腦袋伸過去,抬起爪子勾著這個年輕人的手啪的往自己腦袋上一按,然後鬆開,完成任務似的端端正正的坐了回去。


    泰安帝呆了,這貓是不是成精了?


    “喵嗷~!”大貓又叫了一聲,爪子拍了拍身下的卷軸,圓眼睛認真的看著他,似乎想要告訴泰安帝什麽。


    泰安帝不明白它的意思,也沒有去想大貓要傳達給他的是什麽。


    他在奇怪,奇怪自己怎麽會會忘了趙小禾,也奇怪當他再次想起趙小禾時,頭腦中湧現記憶帶給他的愉悅感竟是如此的深刻強烈。


    混沌的思維仿佛注入了一道靈光,眼前的迷霧層層消散。


    楊朝,宮變,身世,相府,還有殿外和他一樣已經被告知真相的老國公等人——頭腦中這些散亂的碎片重新羅列整合,被可怖的真相衝擊潰亂的情緒和邏輯隨著那道靈光的指引迅速的恢複了常態。


    泰安帝想,朕怎麽能忘了自己誰?


    他的麵容是沉著的,眼神是堅定,目光裏再也沒有分毫的動搖。


    泰安帝冷冷道:“影一聽令。”


    大貓:“???”


    事情和它計劃的好像有點不一樣。


    影一已經離開。


    泰安帝等墨跡晾幹,合上卷軸,抱起大貓,走向正殿。


    空曠冷寂的殿內腳步聲顯得格外清晰,老國公驚醒,王太妃醒來,其他人也紛紛抬頭望過去。


    江品元匆忙起身,驚訝道:“陛下?”


    泰安帝鬆手,大貓從他懷裏跳下去,疑惑的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已經邁出去的爪子又收回來,蹲坐在地上靜靜地看著。


    泰安帝把在場之人神色各異的反應盡數收在眼底,目光緩緩地從每一個人臉上掃過,無聲之中流露的是帝王的威嚴和不動如山的堅毅沉穩。


    隻聽他一字一句,聲音嚴厲的說道:


    “朕一日坐在皇位之上,就一日是大齊之主,江山之主!殺朕肱股之臣,血洗皇宮,鋌而走險,不顧社稷安穩,用這等殘酷愚蠢的手段謀權篡位,朕絕不會把朕的臣子百姓交到這種人手上!”


    “然錯已鑄成,朕的身世,太後所作的一切都無法改變。”


    “朕已命眾鬼犬拿虎符出宮調京師駐軍平亂,驚動明王是必然的,在座諸位明王絕不會動的隻有秦國公和王太妃,若朕不幸身隕,平亂之後由秦國公將朕所擬詔書公之於眾,王太妃為證。若朕能活到平亂結束,便親自傳位給新皇!”


    泰安帝沒給秦國公等人消化這些內容的時間,緊跟著丟下一個驚雷:


    “朕將自戕,以謝天下。”


    滿室寂靜無聲,所有人都驚駭的望著平靜的說出最後一句話的年輕帝王,聳然動容。


    “朕知道你們在想什麽。”泰安帝淡淡道,“朕的生死,朕和太後的聲名,皇室的顏麵,都不及江山的安穩重要。若不想在朕死後被敵國拿著此事做文章,搞得民心惶惶,就必須開誠布公。這也是朕對各位最後的請求。”


    泰安帝伸出手,手裏拿著的便是那份無論這次是生是死,最終都會公布的傳位詔書。


    “秦國公。”


    老國公這一生都未遇到過如此艱難的選擇,或許應該說,他根本沒有選擇。


    “老臣,謹遵聖意!”老國公最終雙手接住了詔書。


    氣氛再度沉寂下來。


    泰安帝獨自坐在偏殿,沒有點燈,他望著被天光照得發白的窗戶,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往好處想,至少朕還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他轉過頭,發現殿內空空蕩蕩,原本跟在他身邊的大貓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不見的。


    泰安帝又開始發怔,自言自語道:“可惜不能見小道長最後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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