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的小二一跺腳,終於把話說完整:“貴客臨門!”小二嗓音都變了調子,大叫一聲,“南平王太妃來了!”


    馬老板腿一軟,大師傅瞪圓眼,兩人異口同聲:“誰?!”


    趙小禾一腦袋問號。


    馬老板暈頭轉向,無意識的在原地轉圈圈,口中念念叨叨:“老太妃,老太妃……”


    大師傅激動的抓住馬老板:“快快快,下去迎接!”


    “對對對!”馬老板反應過來,“迎接迎接!”邁開腿往前就是一大步。


    趙小禾眼看他要踩空,趕緊把人撈回來,嚇得心驚肉跳:“馬叔,你看著點台階啊!”


    馬老板擦了擦汗,既焦慮又興奮,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緊張的不停流汗,嘮嘮叨叨的說:“我這副模樣怎麽下去迎接老太妃,是不是該回去換身衣服?”


    大師傅本來邁出去的一隻腳也收了回來,瞅瞅他沾著油水散發著一股子廚房味道的衣服,神情嚴峻:“不行,我也得換身衣服!”


    “那那那老太妃怎麽辦?誰去接待?”馬老板急了。


    小二也急:“掌櫃的您快點,老太妃都進來了!”


    馬老板團團轉,突然看到一旁莫名其妙的趙小禾,找到救星一般眼睛蹭的亮了,激動的抓住趙小禾:“小禾啊,道長啊,大侄子啊,你去!”


    趙小禾:“我——”


    “你一表人才,儀表堂堂,容光煥發!”馬老板不由分說拉著趙小禾下樓,到了樓梯一半的地方才停下來,把她往前推,“快快快,一定要好好接待老太妃,千萬別讓人走了!馬叔我換身衣服就來!”


    趙小禾一臉懵逼的從樓梯上走下去,百思不得其解,所以說老太妃到底是何方高人?馬老板和大師傅的態度……簡直就跟要見女神一樣。


    “……”


    呃,不是吧?


    明明有三個臉熟的人在場,秦九華,張實秋,以及半死不活的宣景侯,不管從哪方麵來講都是容易引人注意的年輕人,但奇怪的是趙小禾第一個看到的卻是他們中間的老太太。


    對方既不年輕,也不貌美,滿頭銀發,身材還有些胖乎乎的,半點都跟女神二字不沾邊,可在場的女性中符合南平王太妃這個身份的似乎也隻有她了。


    趙小禾收斂了表情,平靜的走過去。


    老太妃自然看到她。


    秦九華小聲道:“老太妃,這就是趙道長,別看長得俊,年紀輕,真人不露相!”


    趙小禾隻當沒聽到,不認識他們,神色如常道:“掌櫃有事暫時離開,夫人如果想用飯樓上雅間請。”


    “不是夫人。”老太妃笑容可掬,“老身都一把年紀了,當然是老夫人,你叫老奶奶也行。”


    趙小禾:“啊?”


    老太妃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果然跟九郎說的一樣,模樣俊俏,不卑不亢,目光清正平和,光明磊落,就是發呆的表情也有趣的很,是個討老人家喜歡的後生。


    老太妃問:“小道長吃好了嗎?”


    被道破身份,趙小禾隻是笑了笑:“剛剛吃好,正要回家。老夫人要上樓坐嗎?樓上有雅間。”


    老太妃從善如流,隨著趙小禾上樓。


    十二和大貓本來就在樓上趴著沒下來,見主人回來了自發的跟著一塊進了雅間。


    老太妃應該是對“趙道長”的傳聞有所了解,看到兩隻寵物倒也沒特別驚訝。


    到了雅間,酒樓裏眾人的視線便被徹底的隔絕,本來安靜的酒樓一下子熱鬧起來,雖然眾人好奇的撓心撓肺,可誰也沒敢湊過去偷聽。


    雅間內,趙小禾請老太妃落座。


    “道長也坐,九郎坐,大郎和長垚站著。”


    趙小禾淡定的坐下來,秦九華撓撓頭,對老太妃道:“老太妃,我叫小二備些茶水過來。”


    老太妃:“好,你去吧。”


    秦九華出去,把門關好,在外頭等著。


    老太妃微微收斂了笑容,開門見山道,“老身是帶我這不成器的孫兒來向道長賠罪的。”


    宣景侯整個人都十分低落,這會兒看到一把年紀的祖母為了自己特意跑過來給一個小道士鄭重其事的賠罪,他心裏怎麽會不難受,不後悔,恨都恨死自己了。


    老太妃卻不管宣景侯是怎麽想的,直接道:“這孩子的祖父和父親都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好男兒,可惜老身不會教孩子,竟讓他做出這等不光彩的小人行徑,連怎麽做人都不會了!”


    宣景侯想哭,忍不住想給自己辯解辯解,被張實秋碰了一下,悶悶的閉上嘴不說話了。


    趙小禾有種摸鼻子的衝動,她真沒想到會驚動老太妃這尊大神,本來很小的一件事情現在好像有點大條了,不過她沒做錯什麽,也不心虛就是了。


    趙小禾想了想,斟酌著言語,誠懇道:“老夫人言重了,說句實話,我和小侯爺接觸過幾回,雖然有時候……大多時候是挺不喜歡他的,但我覺得小侯爺並沒有惡念,心腸不壞。”


    就是個欠□□的熊孩子。


    宣景侯瞪圓眼睛,萬萬沒想到這臭道士居然會替自己說話,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第64章 神格加成


    老太妃一臉古怪的看著趙小禾, 愣了半晌,複雜的歎口氣。


    這孩子, 說的還真是“實話”。


    自己養大的孩子老太妃豈能不清楚?就是因為知道宣景侯的秉性,她才會在得知他做出的那些事情之後震驚失望。


    “當然。”趙小禾話鋒一轉,自以為委婉的說,“我同樣認為小侯爺對我做的事情屬於原則上的錯誤, 是一個正直的、光明正大的、磊落的真男人不該犯的錯誤。”


    宣景侯聽了一臉牙疼的表情,小聲嘀咕:“我那不是當你是個江湖騙子麽。”


    老太妃嚴厲道:“有什麽不服的就大聲說出來,嘀咕什麽!有點男人的樣子!”


    趙小禾:“……”


    宣景侯哆嗦了一下,哭喪著臉道:“沒有不服, 我不敢了。”


    趙小禾適時地說道:“老夫人,不知道能不能讓我和小侯爺說兩句話?”


    老太妃收斂怒容:“道長想說便說,不用在意老身。”


    趙小禾隻是一笑,並沒有把老太妃後半句話當真, 轉過頭認真的問宣景侯:“小侯爺叫人挑撥村民去尋事就是因為懷疑我是個江湖騙子?”


    宣景侯看看老太妃,老太妃正嚴肅的看著他,神情也有些疑惑,和趙小禾一樣一副打算聽他怎麽解釋的模樣。


    宣景侯隻好悶悶不樂的回答:“是, 我以為這樣就能揭穿你的真麵目。”


    “也就是說,小侯爺無憑無據, 隻憑自己的臆測就認定我是騙子, 並且開始著手對付我。”趙小禾十分想問一句, 你的腦子裏裝的難不成都是草履蟲嗎?她不可思議的望著宣景侯, “難道小侯爺以往的做事風格就是這樣, 看到一個路人,覺得他不像好人就把人抓起來審問嗎?”


    宣景侯急了:“我哪裏這麽做了?你不要汙蔑我!”


    “我隻是根據事實隨口說出我的猜測罷了,不過是口頭說兩句小侯爺就受不嗎?那把無端的臆測當成事實並且對之付諸行動的小侯爺又算什麽?”趙小禾神色平靜,誰也看不出她到底有沒有生氣,“何況小侯爺的所作所為與我的猜測有什麽本質的區別嗎?這一次我化解小侯爺帶來的危機,可要是中間有一點差錯,我和村民們發生械鬥衝突,有人因此受傷甚至死亡,小侯爺能承擔得起這樣的後果嗎?小侯爺讓人挑事的時候,到底有沒有考慮過後果?”


    宣景侯被問得啞口無言,不知所措,臉上的神情從呆愣到茫然,看了看老太妃,又看了看身邊的張實秋,仿佛明白這一次他們都不會再幫自己說話,再無條件的護著自己。


    他慢慢的沉默下來,垂著眼睛,臉上漸漸露出一種開始認真反思自己所作所為的人會有的神情。


    正趴在地板上用爪子拍螞蟻玩的十二被突如其來的安靜給嚇了一跳,還當自己被發現了,抬起頭左看右看,被房間裏的嚴肅氣氛感染,做賊心虛似的把爪子收回來,乖乖的趴著不動了。


    每個人都耐心的等著宣景侯,好在他沒有讓眾人等太久,好在他並不是真的壞,不是真的蠢,老太妃對他的教導一直都根植在心裏,他總算還能想明白什麽對,什麽是錯。


    宣景侯抬起頭來,神情難堪又羞愧,緊緊抿著嘴唇,輕輕掙開張實秋的攙扶,蒼白的臉上帶著真心悔悟的神情,認真的對趙小禾施了一禮:


    “我錯了,道長。”


    趙小禾又有種想要清嗓子弄出點什麽動靜來的衝動,她總是不太適應這種過於鄭重嚴肅的場麵,但她並沒有避開。


    趙小禾不管對方身份地位如何,不管時代背景如何,這遲來的道歉,遲來的一禮,她受的心安理得,堂堂正正。


    說她裝逼也好,趙小禾這個人,哪怕落入泥濘裏也不會產生低人一等的想法。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是好是壞是甜是苦也都是自己負責,別人的議論和插足其實也算在這酸甜苦辣的人生滋味裏,趙小禾對此早有覺悟,所以不管她腳下的道路終將通往何方,對於任何一種未知的結果她最終都能坦然迎接。


    宣景侯這一步走的不容易,但踏出之後他心裏仿佛放下了一塊大石頭,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


    心裏頭雖然輕鬆了,肚子卻疼的要命。


    趙小禾把恩怨揭過,按(未來的)市價把藥賣給了宣景侯。


    張實秋拿到藥連忙背著宣景侯回家。


    老太妃當然擔心孫子,但出門在外不能不在意所代表的南平王府的形象和臉麵,就算心裏著急,也不能表現出來,和趙小禾一同下樓,小道長小道長的叫著,開始打聽趙小禾過往在哪座道觀修行,何時還俗,有沒有成親的意向等等……


    幸好馬老板和大師傅終於把自己收拾的齊齊整整走了出來,熱情萬份的請老太妃務必留下來吃一頓飯,這倒是提醒了老太妃:“小道長不如跟老身回府上吃頓便飯吧?”


    馬老板對著趙小禾擠眉弄眼。


    趙小禾黑線,研究了一秒果斷放棄弄清楚馬老板到底在暗示什麽,非常不識趣的拒絕了老太妃:“多謝老夫人好意,隻是晚輩要在天黑之前回到家裏,回去晚了路上不安全。”


    馬老板簡直沒眼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這個表情趙小禾懂了,麵無表情,隻當沒看見。


    老太妃也是心血來潮,回神後意識自己的提議有些唐突,看了眼外麵的天色:“哎呦,時候是不早了,小道長要怎麽回去?”


    趙小禾:“我走路就好。”


    老太妃有點擔心:“怕是走到一半天就黑了。”


    秦九華早就忍不住了,自告奮勇道:“老太妃,我有馬呀!可以借給道長騎!”然後明天他就有理由去找道長……看狼和熊了!


    趙小禾訕笑:“這個,我不會騎馬。”


    秦九華非但不失望,眼睛反而更亮了:“這好辦,我送道長回去!”肯定沒辦法趕到關城門之前回來,這樣就能在道長的莊子上住一個晚上。


    秦九華想得美,卻聽老太妃慈愛的說道:“哪兒用得著九郎跑這麽一趟,借輛馬車給道長有何難?叫車夫送道長回去,趕不及回來也不打緊,老身記得南平王府的莊子離道長的莊子也沒多遠。”


    秦九華失望的想哭,眼巴巴的目送南平王府的馬車載著趙小禾和一狼一貓遠去,心也跟著一起飛走了。


    都怪上次倒黴碰到熊瞎子,現在爺爺不準他到城外玩,要不然他自己就跑著去了。


    馬車出了城,在路上顛簸著前行。


    雖然速度也不快,但比起自己走路肯定要快一些。


    趙小禾能忍,兩隻動物卻受不了的跳下車,堅決不再陪著主人一起吃苦。


    “沒良心的家夥。”趙小禾揉著被顛疼的屁股嘀咕。


    管家的聲音突然響起來:“叮,附加神農信用獎勵十點,已入賬。”


    “咦?”趙小禾吃驚,“這又是什麽?為什麽給我這個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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