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一眼報紙上被放大的偷拍的照片,史瀾蹙眉,將報紙團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裏。


    這下是說不清楚了!


    昱峻的身份自然也被扒了個底朝天,九姑及其丈夫的得意門生,甚至將名下一些產業都交與他打理,跟半個兒子差不多。也正因為此,他跟史瀾在一起的動機就相當耐人尋味了,又或者說,史瀾的心思同樣不夠單純。


    現在的史氏,名義上還是史鋒留給女兒的,並不是她史大小姐!九姑膝下隻有一個女兒,昱峻跟史瀾的組合可謂強強聯手,野心昭然若揭。記者們當即發揮出他們的想像力,各種版本的陰謀陽謀愛恨情仇,輪番上演。


    總之,在他們的筆下,史瀾早就從之前的冰山美人,變成了一個心思縝密的蛇蠍美人。


    門推開,史瀾抬起頭,看到走進來的人時二話不說順手抓起桌上的筆桶直接砸了過去——


    昱峻輕巧避開,無奈一笑:「看過報紙了?」


    史瀾一字一句:「你故意的!」


    他聳聳肩,走過去坐到她對麵:「你離『聲名狼藉』還差那麽一點點距離,我當然要幫你一把。」


    史瀾盯緊他又將目光調了開,不說話了。


    昱峻反而靠近,打量著她的臉,緩緩勾起一側唇角盯緊她:「失望了?」


    史瀾冷眼掃他:「失望?」


    他一字一句道:「覺得我隻是在演戲,並不是真心的,所以會失望。」


    「哈!」史瀾誇張地笑了聲,身子靠後陷在椅背裏,長腿抬起搭上了對麵的長桌,摸出根來點燃吸一口後吐出煙圈,鳳眸闔了闔:「我連自己的名聲都能搭進去,我會在乎那些?」


    昱峻仍舊噙著洞悉的笑,目光灼灼:「我說過的話,每一句每一字我都有記在心底。」


    史瀾眉頭蹙了蹙,沒說話又吸口煙。


    他繞過長桌來到她身前,將椅子轉向自己,雙手搭在椅子兩側,俯低身子凝視住她,「這輩子除了你,沒別人了。也隻有你。」


    靠!


    又來?


    史瀾將紅唇抿得緊緊的,抵向他的鳳眸滿是正在醞釀的不明情緒。


    昱峻抓住她的手收在他的大掌中,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掌心,喃聲輕笑:「說也奇怪,隻有你待在我身邊,整個人才會徹底放空。有多久沒有這種放鬆的感覺了?」他笑出聲:「我都快要忘了。」


    史瀾突然抽回手,「拿我當心理醫生?想看病去醫院!」他說的話很多她都懂也不想弄明白,似是而非的,不過總歸一句話,他想玩什麽是他的事,別招惹她就對了!


    「唉~」昱峻幽幽嘆了口氣,抬眸看她,眼中難掩一絲受傷:「我都說得這麽清楚了,你怎麽還對我這麽冷冰冰呢?外頭都把咱倆形容成了一對居心叵測貪得無厭的男女了,今後誰還敢接近?你跟我不配成對豈不浪費?對世間那些善男信女也是個威脅啊!」


    史瀾看看他,倏地勾唇失笑,玩味似地站起身來,傾身靠近:「昱峻,你到底想要什麽?」


    她並不認為,他是那種會把情愛掛在嘴邊的男人,也更加不會需要!


    昱峻視線始終凝在她身上,唇邊是溫暖的笑:「你。」


    史瀾的表情僵了。


    他靠近一步,又說:「隻有你。」


    史瀾皺眉,「為什麽?」


    他失笑:「喜歡你而已,哪有什麽為什麽?」


    史瀾目光堅定:「我不信。」


    昱峻無奈地長嘆一聲,「我知道。」


    所以才會頭痛。


    到底要怎樣才會讓她明白呢?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麽,立即說:「你等一下。」


    他轉身便出了辦公室,史瀾站在原地,眉頭始終擰緊,好像越發看不明白眼前這個男人了。


    昱峻很快回來,他將手機直接遞過去,眼神示意她接電話,史瀾狐疑地問:「誰的?」


    他隻是笑著鼓勵,她嘀咕一句:「故弄玄虛。」但還是接了起來。


    「小瀾。」


    對麵的人竟是九姑。


    史瀾怔了怔,掐了煙轉身走到落地窗前,「九姑。」


    「報導我都看了。」九姑的聲音帶笑,對這種事並不反感似的。


    史瀾蹙眉,連忙說:「這是設計安排好的,您別信。」


    「嗬嗬……的確是……設計安排好的。」九姑話裏有話。


    「您想說什麽?」史瀾倏地反應過來,忙問:「您不是被他洗腦了吧?九姑,我可跟您說啊,我到現在也沒鬧明白這傢夥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事實絕對不像他表麵說起來的那麽簡單!」


    坐在後麵的昱峻怔了下,可馬上又無奈地笑了笑。


    任重道遠啊!


    電話那端,九姑淺聲:「算起來昱峻跟在我和我先生身邊,已經有幾年了……究竟幾年,我竟記不清了。」


    史瀾想也沒想脫口而出:「三年。」


    以前隻是九姑先生的學生,在她先生離世後才跟在九姑身邊。外界始終有一個聲音,說他是個別有居心的,就是覬覦九姑家的產業。在此之前,史瀾雖不至於認同,可也不會單純看此人。直到前幾天從向南風那邊了解到昱峻的身價後,她才發現,老話常說人不可貌相是有道理的……


    「是啊,三年。」九姑說:「你能相信嗎?我先生竟會拜託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拜託他來守著這份家業……」


    史瀾怔了怔,「他?」


    「沒錯,就是昱峻。 這三年來,這孩子一直都甘願做個影子陪在我身邊,為了我們也擔了不少罵名,可他連一句怨言都沒有……這些我都知道。」


    九姑輕輕說著,又輕輕嘆口氣:「我時常不知道該怎樣回報他,因為我早就對外宣布身後家產全部都拿來做慈善,所以覺得對他有所虧欠。可他卻說,他做這些並不是為了錢,隻為一個承諾,隻為一個人。」


    九姑笑了:「我自然是知道,他在我先生臨終前許下的承諾。至於那個人……之前我也一直認為是我先生,直到剛才……」


    史瀾安靜傾聽,突然有種想要掛電話的衝動,甚至手心裏也漸漸潮濕起來。他們談論的那個人就在她身後,不必回頭都能感受到一股專注而又執著的視線。


    史瀾有些透不過氣,暗暗做了個深呼吸,將視線調向更遠。


    九姑的聲音,一點點透過聽筒:「他說,那個人是你。」


    呼吸一滯,眼前的景象有那麽一絲扭曲,變得不真切起來,她聽到自己說:「這不是真的。」


    九姑笑道:「小瀾,若我說雖然我不夠了解這孩子,我卻隻知一點,他從不說謊……你信嗎?」


    她信嗎?


    她知道的是,九姑也從不說謊。


    有那麽一瞬,史瀾慌了。


    「他要我跟你說的,隻是這些。至於怎麽做,那是你們年輕人的事,我這個老人家就不必跟著摻和了。不過……」九姑又笑了:「若我的侄女婿是昱峻,我會非常滿意的。哦對了,我先生會更喜歡。」說著,九姑竟爽朗地笑了開。


    史瀾有好久沒有聽到九姑笑得這麽開心了,不由得也被感染到,對著手機扯扯嘴角……


    手機那端傳來忙音,史瀾有所覺,趕緊掛了電話,猶豫了下轉過身來。


    昱峻就在對麵,雙手斂在身後輕噙淡淡淺笑,正在望著她。


    「你……」想說什麽,史瀾最後又沉默了。


    這時,桌上內線響起。


    「總經理,有位先生要見您,說是您在a市的朋友。」


    史瀾一聽,立即正色:「請他進來。」


    「是的。」


    很快,有人推門進來。


    史瀾抬起頭,看到來人時愣了愣:「老七?」


    昱峻的眸色倏爾變暗,然後慢慢轉過身去……


    聶隱身著黑衣黑褲,一貫冷漠疏離的氣質,從他進來的那一刻,仿佛將屋子裏所有的曖昧暖色一掃而空。


    犀利的目光掃過昱峻,似乎有什麽正在空氣中激烈碰撞。


    他直奔史瀾,「城哥和兮兮不放心你這邊,叫我過來幫你。」


    不等史瀾開口,昱峻便淡淡出聲:「有什麽好不放心的?一切都在我們計劃之中,你來了反而容易引人側目。」


    聶隱垂下眼眸,沒說話。


    史瀾隱約覺察到了兩人的不尋常,第一反應是朝昱峻那端警告地瞪了一眼,後者蹙蹙眉,卻也什麽都沒說。


    「替我謝謝他們,也是有心了。」


    聶隱沉著聲音,「自家人,不用這麽客氣。」


    這話其實並沒毛病,從簡兮跟史瀾這頭算的確是親戚,聶隱又是赫連城的好兄弟,說起來也跟一家人無異。但聽在昱峻的耳中就不是那麽回事了,他倏爾笑了下:「鬼城的人都喜歡亂攀親戚嗎?尤其是眼下局麵一團亂的時候,這種不實際的關係還是少攀些比較好。」


    聶隱抬起黝黑的眸凝向他,「這種混亂的局麵,又是誰造成的呢?」


    昱峻挑眉,笑容一點點在嘴角擴散:「你介意?」


    他的挑釁,聶隱看得很分明。


    史瀾一直冷眼看這兩人,她可不認為聶隱專程來這是因為看到報導,所以吃她跟昱峻的醋。而昱峻的反應也著實是奇怪,她跟聶隱的那一段他是再清楚不過,之前都沒有表露分毫,在兩人早已說清楚完全沒有關係的今天,卻又充滿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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