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蘇灼之如今情緒很複雜,自己也有些想不清楚。謝欺騙他,他自然是十分生氣不悅的,但他仔細回想過了,謝從未傷害過他,反倒幫了他很多。最可惡的,也隻是扮鬼嚇唬他。從這些事分析來看,感覺謝隱藏魔修身份來到蘇府,並非抱有惡意,也許是有求於他?所以才這般示好?不然,他實在想不出,有什麽理由能讓一個實力強悍的魔修甘願做個小侍衛,日複一日伺候人。既然如此,他幹脆跟謝攤開說清楚吧,問他到底想要什麽,如若能幫就幫了,然後就此分開,他不想要一個欺騙他的侍衛。不過,在那之前,謝耍弄他的事,理所當然也要報複回去。他要扮鬼嚇死謝。決定好了,說幹就幹。隻是裝扮成鬼肯定不行,還沒出現,謝早就感覺到他的氣息了。蘇灼之用上了老祖宗給他的法器之一,能完美隱藏身形氣息的手鐲。戴上之後,元嬰以下的人都無法感知到他的存在,若是對上境界更高的,隻要定在原位不動,也難以察覺。蘇灼之穿上一身白衣,烏發披散,將臉塗得慘白,偷偷去了謝房裏,躲到床角落,打算等他回來躺下睡覺時,突然現身,湊到謝臉上方,長發掃過他的臉,直勾勾地盯著他,再吐出舌頭,裝成死不瞑目的吊死鬼,絕對能嚇死謝。光是想象一下,謝嚇得尖叫炸起的樣子,蘇灼之就爽了。他坐在謝床上,等了一個多時辰。要不是有玄光鏡打發時間,他可能都要睡著了。終於,房門傳來動靜,謝高大的身影走進屋內。蘇灼之聽到聲音,猛地抬頭,雙眼晶亮。終於來了!看我怎麽嚇你!蘇灼之虛扶著床幔邊緣,悄咪咪探頭,朝外麵看。謝脊背挺直,麵無表情,頎長的身形在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陰影。神情晦暗不明,眼眸漆黑,沒有絲毫感情,陰冷得不似個活人,而是地獄裏爬出來的修羅惡鬼。蘇灼之怔住,突然覺得眼前這人陌生極了。謝在他麵前根本不是這樣的,難道謝有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孿生兄弟嗎?莫名的,有種不好的預感。心一下沉了下去。他憑著和謝一直以來的相處,認為謝是個好魔修,不會傷害自己。這個判斷是不是過於草率了。謝現在這副模樣,實在不像好人。更可怕的是,下一瞬間,他擔心的事就發生了。一團黑霧疾速飛入屋內,落地化成一個黑衣男人,對著謝跪下,畢恭畢敬道:“尊上。”蘇灼之腦子嗡嗡作響,麵色蒼白,不敢置信。那陌生男人毫無疑問是魔修,而能被魔修稱為尊上的,唯有魔尊。第41章 逃跑蘇灼之藏在床幔裏, 因為太過震驚,當頭被狠狠敲了一棒似的,耳邊都是各種吵雜的噪音, 令他完全無法聽清桌旁謝和魔修的對話。像是隔了一層水膜, 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斷斷續續,若有似無。身份隻是魔修,他還可以說服自己, 謝或許有苦衷,像鄢睿識一樣, 被逼無奈之下入魔, 本心是好的,並未做惡事。但魔尊……那怎麽能一樣。在萬劍宗, 他就聽說過魔尊的事跡。陰晴不定,暴戾恣睢,殺人如麻。親爹是前任魔尊,從小就教他如何殺人,享受作惡的痛快。在這樣的教導下,能出來什麽正常人。天生就是魔。傳聞魔尊剛殺完人,還能麵對著屍體, 毫無顧忌地吃肉。而這樣可怕的人,現在距他不足三丈遠。他能清晰看見謝臉上的冷血不耐,微抿的薄唇, 漠然道:“殺了。”蘇灼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明知謝看不見他, 他也還是嚇得躲到了床幔後, 捂住自己的口鼻, 急促呼吸,心跳得極快,惶恐不已。偏偏,他還不能亂動,一旦移動了位置,很可能會立刻被發現。不管是魔尊,還是那個疑似護法的魔修。不知過了多久,那個魔修終於離開,謝洗漱後,穿著寢衣,往床這邊走。蘇灼之心口猛地一跳,控製不住緊張起來,連呼吸都下意識屏住了。謝坐上床,掀開被衾,蓋在身上,卻未立刻躺下入睡。他垂著眸,似在沉思,過了一會,嘴唇微動,低沉的聲音喚出一個名字。“蘇灼之。”話音落下,蘇灼之幾乎嚇得當場尖叫彈起,要不是他用手死死捂住了嘴,腿也嚇得有些發軟。他發現了?!蘇灼之額發濡濕,後背直冒冷汗,簡直魂飛魄散。但隨著時間流逝,他才反應過來,原來謝隻是自語,並不是察覺到了他的存在。可緊接著,謝那句感覺他最近有些奇怪,還是讓他心中一緊,高高提起。謝發現他不對勁了!這也是自然的,他根本沒有好好認真遮掩,還傻乎乎地認為謝是個好人,不會傷害他。可事實上呢?人家是魔界暴君,萬惡之首。蘇灼之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麽天真愚蠢過,被騙得徹徹底底。這一夜,他蹲坐在床角,動都不敢動,兩眼緊張地盯著閉眼熟睡的謝,生怕他突然醒來,注意到身邊的自己。他抱著膝蓋,下巴擱在手背上,困極了也不敢睡覺,擔心一旦睡著了,身體一歪,趴倒在謝胸膛上,羊入虎口,小命都沒了。到後麵,他熬得兩眼通紅,酸疼得他忍不住直揉眼睛,都快要哭出來了,卻也還是不敢鬆懈。其實,在謝睡沉後,他可以試著偷偷離開的,但他不敢冒這個險。能做到魔尊的位置,謝的修為自然驚人的高,怎麽可能睡著了就失去對周遭環境的敏銳,那他早就被暗殺成功了。直到天亮後,謝起床離開,他才慢慢地從床上下來,兩腿顫巍巍,幾乎站不住,腿麻得像有無數螞蟻在啃咬。他一瘸一拐回到玉瀾堂。因為提前跟慶平說過,所以他一整晚不在,並不奇怪,但慶平看見少爺臉色那麽差,眼底發青,滿是疲憊,再襯著黑發白衣,比故意裝扮的效果更像鬼。慶平嚇了一大跳,慌忙上前扶他的胳膊,“少爺,您沒事吧?!”蘇灼之幽幽地歎了口氣,“……我快死了。”“呸呸,童言無忌,老天爺有怪莫怪!少爺您可別瞎說!”但蘇灼之是真覺得自己困到要猝死了,癱倒在床上,一臉的生無可戀。就算天塌下來,他也先睡一覺再說了。他想了一晚上,發現自己能做的事實在有限,修為懸殊過大,說是以卵擊石都不誇張。而且,之前發現謝是個魔修時,他沒覺得多嚴重,遮掩得不認真,說不定謝都覺察出不對勁,已經懷疑上他了。想到這,蘇灼之就頭疼得想撞枕頭,把自己撞死算了。睡了飽飽的一覺,終於醒來。蘇灼之坐在床邊,雙手撐在身側,低垂著頭,前所未有的安靜。慶平進來時,看到小少爺這個樣子,驚訝又擔憂,放慢腳步走過去,輕聲問:“少爺心情不好嗎?”過了會,蘇灼之抬頭,又是跟平時一樣,揉了揉眼睛,聲音沙啞地嘟囔:“太困了,不想起。”慶平鬆了口氣,原來是自己想多了。他笑著勸:“少爺等會再接著睡,先用膳,不然要餓壞了。”“嗯。”蘇灼之含糊地應了一聲,由慶平伺候著更衣洗漱,再去吃飯。接下來幾日,在慶平晚瑩眼中,小少爺沒了前兩日的別扭,又恢複成從前張揚肆意的性子。對謝的態度,也跟以前一樣,親近依賴,笑容燦爛。蘇灼之感覺自己拿出了畢生的演技。要不是這次,他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樣的本事。不過兩日,他們就要回萬劍宗了。換做以前,蘇灼之肯定能拖就拖,一臉痛苦不舍,一點都不想去。可在他知道謝的真正身份後,他隻覺得離開才是最好的。謝提議早些出發,他也點頭同意了。因為他記得,那個晚上,護法跟謝說,魔界發生了叛亂,需要尊上回去坐鎮,處理了那群不安分的人。這事發生得正巧,謝主動離開,他也不用愁怎麽和謝斷了關係。蘇府怎麽能和魔尊有關聯。但他等了幾日,仍不見謝神秘消失,頓時焦灼起來。他怎麽還不走?他忍不住看了謝一眼,又一眼,有些坐不住。謝到底在等什麽?許是目光太頻繁明顯,謝也朝他看了過來。蘇灼之一緊張,下意識端起茶杯,抿了一大口,但他忘了,那是剛煮好不久的熱茶,燙得他不禁吸了口氣,捂著嘴哼哼嗚嗚,眼尾都紅了,冒出淚花。謝立即捏起他的下巴,撥開他的手,一掐臉頰,讓他不得不張開嘴,然後垂眸查看他的舌尖,鮮豔的紅色,有些燙傷,所幸不算嚴重。謝捏起一個冰塊,喂到他嘴裏,以冷敷鎮痛。冰涼涼的感覺在舌尖蔓延開,瞬間好受不少。蘇灼之抿著嘴唇,在謝摸上他的眼角前,自己先抹了眼淚,動作間,有種不著痕跡的躲閃。這也沒辦法。雖說蘇灼之很努力裝作無事發生,演過去的自己,但隻要一想到麵前的人是魔尊,他就控製不住緊張心慌,生怕下一刹那,謝的手就會落在他的頭頂,碾碎顱骨,或是掐住脖子,折斷頸骨,毫不猶豫殺了他。謝摸了個空,指尖蜷起,又若無其事地緩緩收回。但蘇灼之清楚感覺到了身後的視線,如芒在背,令人頭皮發麻。緊接著,一抹冰涼觸碰上他的臉,做了謝剛才沒做成的事,指腹細細摩挲。蘇灼之呼吸一窒,身體打顫,下意識想逃跑得遠遠的,可理智拉住了他,剛才的動作已經不對了,再做更多和平時不相符的事,就是明晃晃告訴謝,自己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於是,他顫抖著伸出手,揪住了謝的袖子一角,結巴說:“它、又又……”謝溫聲道:“它又出現了?”蘇灼之艱難點頭,含著冰塊,發出一個模糊的音節。謝將手搭在他肩上,將人虛虛地摟在懷裏,安撫:“別怕。”幾乎同時,魔氣就消失了。蘇灼之的額頭抵在謝肩上,以前多慶幸他在身邊,多依賴他,現在就有多想咬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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