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做好了破罐子破摔準備,白成風心中劃過一絲暖流,眼眶又忍不住紅了起來。分明還是在乎他的,又或者……是因為自己身為他的名義上的兄弟嗎?


    思及此,心痛得難以附加,不過至少此刻,他很享受白落雨的溫度。


    兩人各有所思地沉默了許久,見前方地下出現了一座府邸,白落雨眼神一沉,禦劍飛了下去。


    抱著白成風從靈劍上一躍而下。府邸大門毫無防備地敞開著,裏麵一派清冷。


    不過沒過片刻,大門內立即魚貫而出一大群衣著月白色輕衫、身負長劍的年輕少年,見兩人相攜著站在不遠處不由都紅了眼眶,紛紛湧在兩人身邊,七嘴八舌地問些什麽,不過人太多、問題太雜,並沒有叫兩人聽清楚。


    看著這些昔日朝夕相處的麵孔白成風也紅了眸子,卻是不想被他發現,別提袖將臉遮住,醞釀了好片刻,才忍無可忍地大吼一聲:“都想讓成風井一個一個招呼嗎?”


    此話一出,眾多少年立即循規蹈矩地退到一旁去,盡量遠離白成風與白落雨兩人筆直地站成幾排。


    “二師兄,你身體如何了?怎麽身上那麽香啊?”大抵也聽莫連舉和羅言說了,眾位少年都不由擔憂地看向白成風。


    感覺到一陣酸意充斥在鼻尖,此時心中有些感激白落雨送給他的香囊了,至少掩蓋住了他身上的氣味。如果,不是因為討厭他就好了。


    他當機立斷,上前不可一世地昂起腦袋,倨傲地說:“你二師兄是誰!我可絕對是繼父親和兄長之後白家第三個修得仙身之人!”


    元采這小子還是這般欠扁,“嘖,我可是聽莫連舉說你體內的靈力可是每時每刻都在流失呢!”


    “嗤,你盡聽他瞎說?他修為不如我,能不能修得仙身還不一定呢,當然嫉妒我修為高了!你們一群蠢貨!”白成風跳腳道。


    見他如此中氣十足的模樣讓眾位少年都稍稍鬆了口氣,就連元采都暗自舒了口氣,不過這人向來是嘴上不饒人的。他又道:“你當著大師兄的麵說這個話也不害臊?”他頓了頓,忌憚地看了一眼白落雨,才繼續道:“你和大師兄真的……真的結成道侶了?”


    莫說是元采對白落雨有些忌憚了,其他少年對白落雨都有些害怕,方才與白成風說話也仿佛對白落雨視而不見一般。白成風卻是瞭然了,想必莫連舉將白落雨是魔界中人也向他們說了吧?


    但是對於元采最後的問題,他卻遲疑了。他並不敢回答是與不是,而是回頭看了看始終麵無神情的白落雨,眼中有些期許和害怕。他眼中的情緒卻讓白落雨眉頭輕輕一皺,心中晃蕩起的不安讓他將白成風猛地拉入了回來,代替了他回答:“自然是。”


    見其他少年臉色發白,白落雨無奈地笑了笑,哭笑不得地說:“我雖是魔界中人,可也不曾做過絲毫有損於你們的事。難不成你們因為我無法選擇的身份不再把我當做大師兄嗎?”


    聽他一番說辭,眾位少年立即愧疚了起來。都是些十七、八歲的少年,本就容易接納,這會兒見白落雨這般說更是羞愧得無地自容,又都重新來圍了上來,將兩人身邊圍得水泄不通。


    “還不進來,站在外麵好看嗎?”一個似笑非笑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分明聲音沒多大,卻將眾人的聲音都蓋了下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朵。


    分明語氣中沒多少感情,卻聽得白成風眼眶又是一紅,這番是再也抑製不住了,拂開白落雨放置在自己腰上的手,越過眾人,三步並作兩步將那人懷中撲了個大滿貫。將頭埋在他不算寬闊的臂膀當中,眼淚浸濕了他的衣服,手緊緊地抱著他的脖子,將他的滿頭銀髮壓得淩亂不堪。


    隱忍著不發出一絲嗚咽之聲,滾燙的淚珠卻止不住地滑落下來。


    白慕淵其實很少同白成風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難免也紅了眸子,大手生疏地安撫著他的後背,看向他的眼神中溢滿了慈愛。俊郎的臉上不見蒼老,勾起一抹祥和的笑容,滿含笑意的聲音在他耳畔輕喃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爹……”這是白成風第一次喚他“爹”,而不是“父親”。分明喚的是同一個人,寓意卻大有不同。


    “累了吧?睡一會兒吧。”白慕淵的話語就像擁有魔力一般,白成風閉著眼靠在他的臂彎逐漸沉睡過去。原來,世間真的沒有比父母的懷中更溫暖的地方了。


    不,有的。兄長。


    見白成風在自己懷中熟睡過去,他將白成風輕柔地攬到自己背上,見不知何時走近的白落雨想伸手將白成風的身體接過去之時,他眸光一冷,眼神化為淩厲的刀子毫不留情地向白落雨刺去。


    白落雨身子一僵,臉色白了又白,黯然失色地跟在白慕淵身後進入了府邸,身後一眾少年這才反應過來,也全部跟了上去。


    將熟睡之中的白成風小心地放入榻中,白慕淵正要抽身離去之時,白成風卻伸出一隻手死死地抓著他的袖子,“別走。”


    猶如幼獸地呼喚,讓白慕淵心中狠狠一顫。這些年中,他一直將全部精力投入在為如惠尋找修復元神的法子上,對成風這麽多年的生活不聞不問,偶爾回一次泉亦山也隻是匆匆囑咐幾句便離開了,成風已經在外流落了九年了,而在白家……他身為白成風的父親,他已經有多少年沒認真地關注過他的一切了?


    正當白慕淵心中愧疚不已時,白成風又喃喃道:“兄長,別走。”


    白慕淵的臉一下變得鐵青,眼神一厲,卻在看見白成風睡夢中緊皺的眉頭和眼瞼下那顆淚珠之時,憤怒的情緒居然逐漸平靜了下來,他輕撫了撫白成風的手,安慰道:“我不會讓他走。”


    白成風卻像聽見了一般,居然也篤定地說:“絕對不能讓兄長離開!”


    哭笑不得的白慕淵將他的手從自己袖子上取下去,神色一正,將散下多年未束的銀髮綰起來,隨手拿起一根木簪別入發中,眼眸深邃地看了一眼白成風,而一揮袖,離開了房間。


    其他弟子已被白落雨遣散了回去,此時他正一個人跪在前堂之中。白慕淵遠遠地就看見那個筆直的背脊,仿佛看到了十七年前跪在如淵殿前的少年,眼中複雜起來,終究他對白落雨不可能一絲感情都沒有。這個人也是他養了多年的孩子啊。


    不過在問清楚之前,他並沒有讓白落雨站起來的打算。


    他冷冷地越過白落雨跪在前堂中間的身子,閑庭信步地走向主位上,坐了下來,他慢悠悠地為自己斟了杯茶,仔細地品嚐起來。


    白落雨卻頭也不抬,不知是何表情。


    “落雨。”待抿了一口熱茶之後,白慕淵才緩緩地說。


    “在。”白落雨依舊不抬頭,聲色有些微微沙啞,卻並沒有多大的起伏。其實他心中很亂,他耳畔還盤旋著白成風隱忍的嗚咽聲,弱小的聲音讓他仿佛被人掐住了命脈。當白成風拂開他的手跑向白慕淵之時,他、覺得自己被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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