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在,你別怕。”他聲音有幾分顫抖,木盆瞬間脫手,發出“咚”的一聲,水花撒了一地。


    被他摟著的白成風,滿心愧疚,不過片刻便被無盡的滿足感壓過,心安理得地承受他的心疼和自責。


    “兄長,你還走嗎?”


    “兄長再也不走了。”


    雖然兩人各自心中的算盤打得劈裏啪啦地響,這兩句話,卻也是真心話。


    “聽師叔說你打架了?”


    一提起這事白成風就鬱悶,悶聲道:“兄長,其實我給你準備了一件禮物,是我紮破好多根手指、花費了兩個月的時間才給裁好的,前些日子讓小叔的好徒兒給燒了,所以我才跟他打了起來……誒,我怎麽聽見磨牙的聲音了?”


    “……你聽錯了。”


    “那你猜猜我給你裁的是什麽?”


    “衣服?”


    白成風惡趣味湊到他的耳畔,輕輕地喝了一口氣,唇瓣蹭著他的耳尖一張一合,全然沒發現,當他湊上來時身下軀體的那個輕微地顫慄。


    “是褻褲。”


    他說罷,忙離開兄長的耳朵,生怕錯過兄長麵上的任何一絲情緒。白落雨這下知道什麽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胸中狂跳不止,麵上還要做出一副“我很羞赧”的神情,其實在心中早已將師叔的好徒兒秦綃淩遲了萬遍不止。


    在兄長的臉上看見了意料之中的神情,他立刻心滿意足,卻不知在無意中將自己前不久才冰釋前嫌的小夥伴給搭了進去。


    “二師兄!嗚嗚嗚你嚇死我了,你要是出了個什麽好歹,家主回來還不得扒了我的皮啊!”這時,從門外突然撲過來一個身影,直直地撲到兩人中間,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抹在被褥上,白成風臉色一暗,但他並未發現,被來人撲到一旁的白落雨的神情更加暗沉。


    “你再給我抹到被子上,我今晚就讓你睡井裏。我記得上次某人在井裏待了七八日,是怎麽哭著喊著求我放上來的?”此井非彼井。院子裏的井是淨水,而在這片靈山之中還有一口不足一丈深的枯井,最妙的是,此井雖枯卻被此地的靈氣養出了性子,是口靈井。更妙的是,此井雖化不出靈物,卻隻認白成風的靈力,隻為白成風所用。


    白家的一眾長者也曾想方設法將其消滅,結果不言而喻。據說這口井有些年頭了,似乎在建造仙殿、別院之前就已經存於世上,這口井性子頗為刁蠻,位置變幻莫測,經常趁夜裏弟子熟睡之時出現在床底,用靈力將弟子拉進去,這一拉便是十幾日才能吐出來。這期間,絕對沒人能找到。


    不過五年前,白成風發現這口靈井是個有意識的。在被拉下去的第一次,他就誤打誤撞地瞎掰了幾句,竟然將它給收服了!自此對白成風言聽計從,說叫拉誰下去,它就拉誰下去,說什麽時候吐出來,它就什麽吐出來,從來沒出過岔子。羅言在這上麵可是吃了不少虧的!


    一提起這事羅言就憋屈得慌,胡亂地將臉蛋一抹,埋怨地盯著白成風,活像個被拋下的小媳婦。這時突然感覺背後一陣陰涼之氣襲來,他禁不住打了個寒顫,緩緩回過身,卻迎麵對上了一個顛倒眾生的笑容,讓他瞬間凝滯了呼吸。


    見羅言癡癡地盯著自家兄長傻笑,白成風瞬間怒從中起,伸手狠狠地戳了戳他的額頭,“看什麽看,我告訴你,你別以為小爺我這幾日沒怎麽收拾你了,要不是小爺我懶得招呼你,你早就不知道在哪個地方哭爹喊娘地求饒呢。”


    白落雨唇角含笑,一麵將地上的木盆拾起來,一麵道:“這是羅言師弟?多年不見,長高了許多,我差點都認不出來了。能勞煩師弟打盆水進來嗎?”


    羅言順手接過木盆,忙不迭地跑出去,唇角帶著詭異十分的笑容,看得白成風不寒而慄。


    “啊!救命……”門外突然傳來一聲驚呼,白成風抬眸看去,就看見羅言下跌的身子瞬間被一口枯井吞沒。


    木盆發出“咚”的一聲,已經與實地發生了一次強烈的碰撞,枯井已經消失了。


    這一幕看得白成風膛目結舌,他沒叫成風井(顧名思義,白成風的井。)把人拉進去啊,不過這井性子難纏,他也沒有多想。


    “看來成風這麽多年,過得挺好的,倒是我多慮了。”白落雨將笑容收斂,黯然神傷地嘆了口氣,身形瞬間佝僂了下來,讓白成風實在於心不忍,連忙打哈哈道:“沒有兄長在我怎能過得好?別看這小子明麵上這麽關心我,其實暗地裏恨不得我早點死呢!”


    白成風隻能在心裏默默地對羅言說聲抱歉,他要趁此機會好好地和兄長“聯絡”感情。師弟,隻能委屈你在井中待幾日了。


    “當真?”白落雨眸子一亮,期待地看著他。


    這是什麽反應……


    白成風總覺得有何處不對勁,不過在看到自家兄長露出孩子得到糖果一般的神情之後,瞬間將這股異樣拋之腦後。


    ————


    白成風睜著賊亮賊亮的眼睛,隨著白落雨的身影飄來飄去。


    弟子們的房間寬敞明亮,足足可以容納下七八個人居住。白成風向來不喜歡收拾房間,衣服髒了也就用靈力洗一洗,連換都懶得換。


    這會兒白落雨正從院子裏打了些水進來,不知在房間哪個角落裏掏出一條白帕子,用水透濕,一板一眼地挽起袖子,將對麵那張偷偷搬來的床板至架子一一擦拭幹淨。


    他側身躺在榻上,單手撐著腦袋,一眼不眨地盯著白落雨,直直盯了好一陣功夫,才開口道:“為何要與我同住一屋?”


    想當年,我半夜貓進你的房間,還被你奚落了好長一段時間呢。


    話音一落,背對著他的白落雨身子一僵,頭也不回,不知是何表情,隻聽他聲音顫抖:“成風不願嗎?那兄長立刻搬走……”


    雖然看不見他此時的表情,白成風卻覺得,他的背影都落寞了些。心中猛然一抽,暗道一聲嘴賤,又見他手忙腳亂地要將木床搬起來,忙不跌地從榻上一躍而起,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眉頭微皺,無奈地說:“我是問你為何,又不是不讓你住!”


    “你以前不是常說一個人害怕嗎?”白落雨聲音沙啞,澄澈的眸子裏白成風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白成風瞬間啞然,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沒想到兄長還記得這件事。他自小就膽大包天,絕沒有害怕一個人睡覺之說。那時不過是因為別院地處高山峭壁,寒氣厚重,他半夜被凍醒了,當時也找不到白慕淵,便憑著記憶摸索到了白落雨的房間。


    那時白落雨還在打坐,見他進來便連忙將他扯了過去,揉了揉他的臉,擔憂地問:“這麽晚了,你來做甚?臉都凍僵了。”


    當時他凍得意識都模糊了,隻感覺到一個暖和的東西便二話不說地撲了上去。他並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答的,隻聽見白落雨又說:“害怕?你放心,在家中絕沒有人可以傷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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