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放棄了漂流直方和漂流球,決定更穩妥一點的路線,他們都鑽進了龍王鯨城堡似的肚子裏,它賣力地像鰻魚一樣在水裏撞來撞去的快速前進,時不時小心警惕的浮上去把鼻子探出水麵。經藏和所有人一樣都緊張極了,生怕再有什麽怪物擔當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糙。山海也說不清他們帶在龍王鯨的哪個部位,他一進去就暈頭轉向的,他同樣不清楚他們使了什麽法子讓這個地方幹燥而適於起居,更神奇的是還不影響這條大的出奇的龍王鯨的正常生活,看來每個營地的自然人總有一些當地的“小偏方”。


    為了沖淡心頭的焦灼和乏味,山海會在經藏的看護下去龍王鯨的胃裏散散心,如果那是胃的話,那可能不是,山海不想管這麽多,反正,總的來說,那是一片寬闊而平靜的小湖,雖然沒有粼粼的波紋,但它裏麵也沒有想像中酸臭、可怖的胃液,像一塊樸實無華的紺青色寶石,鑲在暗紅色的戒身裏。他猛吸一口氣,縱身跳下,與自己的倒影逐漸聚攏,直到重合,進入一個絕妙的地方——


    這裏灰藍的就像自己悲暗的精神世界,自從被那一大群類蝙吸血鬼襲擊之後就沒光明起來過,日漸殘破,時時黯淡,那株榕樹脫離了他的照顧更是枝殘葉敗,就像寫的極糟的一篇文章,被回天乏術的窮愁潦倒的作者拋棄。他有一種在自己的悲傷中遊弋的錯覺,這讓他提起了一點興致看看他的悲傷中都有什麽,能見度差極了,海底的泥沙像迎著陽光的灰塵,懸懸揚揚的。他吐著兩串泡泡,就像他兩條滑稽的鬍鬚,向下俯衝著,想要到絕望的深底去。視野變得更加昏暗了,所以這時候他才留意到跟著他的經藏,後者正由於怕失去了他的蹤跡而靠近他。


    山海在他紛繁的思緒中思索著經藏,或者說是他與經藏,說實話,經藏是每一個孩子渴望接近的強大的老男人,對於山海,經藏曾經也像是頭頂上高高飛過的青龍,轉瞬即逝,而又不知所蹤;或者說像是書櫃頂上,山海夠不到的那一大厚本書,他可能永遠也無法耐著性子讀完。經藏是他的追求,他最隱秘的願望。他們因為日夜的相處而變得親昵,但山海卻比以往更明白他們中間隔著什麽,他們中間相隔的幾千年再壓縮也穿不出一條暗道,他對於經藏來說隻是個孩子,孩子山前的孩子,他沒有能力占有他,這個像不歸鳥一樣的男人,也沒有資格有朝一日孩子氣的拋棄他。所以山海選擇顯得成熟點,別對自己的妄想百依百順,認經藏做個千千萬萬年的老師吧,痛苦的千千萬萬年,甚至是更久。


    他隱秘的思緒被一條無顎魚所打破,靈活的身子繞過山海的頭部,山海純粹出於好奇的把它握住,湊到眼前仔細查看,粉紅色的、光裸的、顯得□□而原始的、正在向外吐著粘液,山海為自己賦予他的象徵含義而感到羞恥萬分,他放它走了,看著它上下左右扭轉著離開了自己,費力的從手上的粘液中脫離出來。經藏吐出一小串兒泡泡,像是在笑,而這笑對於經藏來說不意味著什麽,對於山海,這讓他更意識到自己的年輕與幼稚,更增添了他的絕望,直衝沖地往前遊。


    海鞘像伸長的□□一樣開開合合,沒頭沒腦的蝦子被厚甲魚一口吞掉,一隻長相憨厚的灘塗魚在一片珊瑚上奄奄一息,山海的頭髮飄飄散散地在水裏飄蕩,像一縷柔順的、黑漆漆的水綿,隻穿了一條褲子,白皙的後頸和柔軟的後背在經藏麵前屈伸彎曲著,把他的可憐和易碎暴露無遺,那條麵料柔軟的褲子被水灌滿了,隨著山海雙腿上下滑動,像旗幟一樣向上捲曲著,露出了山海較為纖細的腳踝,還有那雙形狀討喜的腳,經藏埋藏在山海吐出的泡泡中,仔細觀察山海的一舉一動,像一個小巧可愛的辱白色扇貝那樣開合著自己的殼,推動自己在海底一跳一跳,他心猿意馬地、鬼使神差地抓住了麵前踢來蹬去的腳後跟,握在手心裏,像握著一個秋天的小梨子,他的大拇指不受控製的微微摩挲著,撫過上麵兩道淺淺的褶皺和微微凸起的距骨,他喜不自勝,直到山海帶著茫然和驚慌的表情扭回頭來,他隻好匆忙的向上指指,示意他該回去了,掃興地結束這場夢幻之旅。


    經藏先浮出水麵,爬到柔軟的“岸上”,愜意地用手撐著身後,看著山海擺動自己的腰肢、甩著頭上的水珠,向自己遊來,笨拙的想用自己細短的手臂攀上岸,經藏終結了自己不光彩的惡趣味,走過去俯下身,伸出一條胳膊,捲住那個可愛的小王子的腰,把他像提一個小馬駒一樣提上來,看著他喘著氣道謝。


    他們並排躺在那裏,顯得平靜而舒適,山海絕望的要命,而經藏為自己奇怪的情愫而心煩。


    直到山海的聲音刺破了他們中間的寂靜,“我父親為什麽從來不提我另一個家長?”


    “嗯——這個嘛——”


    第24章 冰峰中的墓碑群


    “山前不提,那我也不能替他提。”經藏絕情的回答。


    但山海還是不死心,他支起上半身,低頭看著經藏:“那他是個男性還是個女性?”


    經藏並沒有睜開眼睛與他對視,“男性,如果你要繼續問的話,是的,他是自然人。”


    看起來山海不能問到更多的信息了,他隻好悻悻地躺回去,但他並沒有讓沉默持續太長時間:“你說——我們拖了這麽久,他們的軍隊到哪裏了?最近都沒什麽東西攻擊我們了——”


    “我知道你想問是不是他們已經發現我們的圈套了,他們沒這麽傻,肯定發現了,所以我們才能逃過一劫,優哉悠哉的。”


    “我想喝萬糙露——”山海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


    “你有沒有興趣嚐嚐血切糕啊?”山海睜開眼睛,轉過頭看著經藏,但經藏該死的就像成了雕像一樣。


    “啊?”


    隨著他們的登陸和日夜星辰的奔波,不久山海就見到了那個令人毛骨悚然的食物。


    他們像計劃中的那樣從威爾克斯地登陸,踏上了這個冷的嚇人的大冰塊,山海在毛髮蓬鬆的披風裏抖抖索索,羨慕著在厚樟皮袍子裏麵色如常的經藏,經藏趁他們休息的時候,讓相龍纏在了這個冷的可憐的小王子身上,山海驚異地發現自己恍若置身暮春,溫暖又舒適,對此他像得了便宜似的羞赧的對經藏發紅的鼻頭笑了笑。


    山海發現走在這裏,就像走在海上一樣的令人暈頭轉向、茫然無措,視野之中一片白茫茫,一絲方向感都沒有,隻能緊緊地跟在經藏後麵。就這樣大約走了五天,遠方突然突兀地出現了一大片連綿不絕的刺狀冰山,像被激怒的刺蝟的刺,根根直直地衝著天空。


    三天後,他們走到了近前,這些冰峰看起來更宏大而鋒利了,直插雲霄、高大又駭人。山海仰著頭四下地張望著,帶著好奇大於恐懼的神色,微微張著嘴,嘴裏的熱氣緩緩的噴出來,經藏在他背後饒有興味地看著他,與其說是覺得好笑,不如說是覺得可愛,他想撫摸那被兜帽包裹著的腦袋,想拉著藏匿在披風裏的手,親吻他額頭之上、兩眉之間的那塊□□皮膚,他厭棄地掐死這個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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