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所謂,越快越好。”往如煙一聽到他的名字,心中出現五味雜陳,這個名字太熟悉,太陌生,有種穿越千萬年的愧疚和歉意。


    等等,他剛才明明有說,校慶?!


    “你剛才所說的校慶,可是首府大學?”


    “嗯?是,是的。”吉瑞推了推鼻樑上的鏡框,以掩飾自己的不安,道:“之前首都第一學府的百年校慶,很多名流都被邀請,您也不例外。可是,不是前幾日已經回我推了嗎?”


    “我哪有說過?!”往如煙有些氣憤地說道,轉念一想說出這話的可能是那個人,連忙改口道:“那你再回一次,說我去參加。”


    往如煙這下可算心滿意足了,吉瑞可就犯了難,還得想好說辭。心道事情沒完全解決前,看來會被這個女人使喚,不覺頭痛而道:“往小姐如今…還是再請一位經紀人較為穩妥。”


    “再說吧!”往如煙閉著眼睛擺擺手,“我覺得你挺好的,找個我熟悉的店微整一下,現在的我,真不適合見人。”


    往如煙摸上有些憔悴的麵頰,手感肌膚略微有些鬆弛,一時穿越過來,還有些不太習慣。昨日夜深人靜時不禁會想,若是沒有曾經的經歷,作為不足五十歲便得到影視圈終身成就獎的女明星,這些年無數獎項拿到手軟的影後。


    為何會想要了結自己的性命,活著,就那麽痛苦?


    為了讓自己在校慶會上光艷照人,重回年輕時的模樣,她卯足了心思就為變得更美一點。可偏偏現世的儀器,再怎麽神乎其技,也比不上仙靈之氣,讓自己看得舒心一些。往如煙很是沮喪,醫生更是懼喪,要是她隨意開開金口對自己的手藝不滿意,他這家店在娛樂圈還怎麽混得下去。可左看看右看看這個金主,泡在醫院裏一個多星期,整了不下十幾次,還是看著不太滿意,讓他對自己的未來無比擔憂。


    “往…往小姐,您如今已經很美了,真的。”


    “嗯,我總覺得自己的臉不夠…水嫩。要不,你再打一針看看?”


    “咳咳,往小姐,這個欲速則不達,要不下周再……”


    “不行,我這周末要去參加活動。頂著這張臉去,你也不怕砸了自家招牌。”


    “……,那您說好就好,我們再試一試。”


    “嗯嗯,不錯不錯!”


    “……”


    ☆、故人故地


    百年校慶,對於一座學府而言算是一種歲月沉澱的榮譽,不過作為邀請的名流校友,那就算得上是無比的榮光。


    往如煙提前一天回到家裏,早早地睡了一個美容覺,還是熟悉的高層豪宅,如今已經是自己婚後的住處。門外的鎖還好換成指紋密碼,她見到名下房產中唯一認知的住所,一進門便看見了一張巨大的婚紗照,靜靜地掛在兩層樓高的客廳中央。父母後來住在哪裏,她不得而知,過得如何,更是難以知曉。她如今回家就像是遠行的遊子,再回故地,她已年過半百而不是那個離去的妙齡少女,故人亦不再這世上。


    若是那人,他還算得上一位故人的話。


    作為校友代表,往千城在台上沉穩而有力的演講,實在激奮人心。不止前台在場的各行名人企業家,連後麵一大群年輕少年,都聽得群起激昂。往如煙含著淚花聽得如此如醉,再一想難怪他在國外也要趕回來參加這次校慶,簡直是命中注定。


    往千城發表完演說,禮貌性地帶著微笑瞟過一眼前排名士,正對上往如煙殷切地目光時,他微微一愣,避開她的眼神轉身走下後台。


    往如煙不敢前去,她現在是明星,一舉一動都被外界關注著,隻是目光隨著他的身影消失而渙散,然後尋了一個機會先是環顧四周,確定無人關注後起身離開會場。她想要去同往千城說句話,出了大廳轉而從側門再進,自以為無人發覺,卻不知早已被有心人撲捉到,盯上了。


    推開化妝間,往千城已經卸完妝,正在躊蹴著開門如何尋個機會去上前找她搭話,結果在開門時撞個正著。


    “堂哥?”


    一句喃語在麵前蹙眉揉著額頭的美女口中說出,往千城微微一愣,不敢回話。這半個多月以來是他最難熬的時候,比起以往的三十年更難熬。先是百年校慶,得知邀請而喜;後來驚天新聞,得知車禍而痛;隨後再是校方,得知婉拒而悲;再聞秘書約見,又是喜從悲來。


    “堂哥,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往如煙一開門撞上的人,正是自己一直想要再同他說句話的往千城。眼前這個人雖然在理智上她明白不是那個人,可同樣年過半百的人,此前在台上上妝之後並不覺得。近看之時,才發現他未曾顯露的頸脖和手部皮膚,已有趨皺細紋布滿肌間,令她不禁回想起三百多年前的那天慘況。眼淚早已抵擋不住,衝出眼眶,歉語也從胸口外泄,在喉嚨間哽咽叫著,完全不顧形象哭道。


    往千城回神趕緊抱著她轉過身,將門緊鎖,安靜地等待著她的哭聲緩落。今日見過一麵,才知他這麽多年來到底想要的是什麽?


    一句道歉?怎麽可能!


    他想要的,自始至終——隻有她。


    “陳年往事,你我幾十年未見,有何道歉的?”


    往千城先開口笑著說道,他也不知如何開口,不過就是一句隨意問道。


    “我…我沒事……”往如煙哭的時候不顧一切,這下有些心虛了,“你是不是認識我爸?那這麽多年你都沒有理過我嗎?”


    一句無心問話,往如煙卻發現往千城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冷冷地說道:“不想要理會我的人,不正是你麽?”


    “怎麽…會?”往如煙睜眼說瞎話,緩緩低下頭,“是我…對不起你。”


    往千城在心裏嘆氣,臉上盡力恢復些許笑容,撫上她方才在懷裏有些弄亂的細發,說道:“往叔走了,我很擔心你。”


    “哇!嗚嗚……”


    往如煙又開始嚎啕大哭起來,她這麽多天一直強忍著,一股勁就想來看看往千城。在這個世界裏想找個熟悉自己的人,或是找個自己識得的人說說話,她怎麽也沒想到,他的話會戳進自己心裏最柔軟的地方。


    這裏,沒有人認識她。


    如果有,也隻剩下他了。


    往千城看著在外身披榮耀,無所不能的往小姐,年過五十二三保養得不過三十歲左右的容貌,現在卻在他的懷裏哭得像十二三歲的小女孩一樣,不禁有些嘆然。悄悄地等她哭累了,回了請他出門的人,直至深夜才將她抱進車裏,送回她的住所。


    一進大門,眼前的婚紗照刺得他眼睛泛酸,這輩子沒想到那夜毫不起眼的插足,竟然讓那個人成了往如煙的枕邊人。畢業時他見到如煙跟蹤自己的舉動,原以為能奪回她,隻是不願也不屑。卻在父親去世後,因為找上門來的男人得知真相,從此對她的心事,不是不能而是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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