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將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床邊,碧鈴握住他冰冷而又僵硬的手,不住對他手心哈氣,即使已經是四月,在水裏這麽一泡,就算是大人也扛不住,何況是本就瘦弱的小皇子。


    “快點醒醒。”碧鈴對著他自言自語,眼眶有些泛紅,“等醒過來,我帶你去找那些欺負你的人報仇回來。”


    握著他的雙手,她言語間不知不覺帶上哭腔:“快點醒醒啊。”


    一滴水珠低落在景弈淵的手背上,不知是淚珠還是她發絲上沒來得及擦幹的湖水。


    作者有話要說:  多年後,碧玲在無意中知曉景弈淵不但會水,而且比自己不知靈活到哪裏去了,震驚之情溢於言表:“〣( ?Δ? )〣怎麽肥事?”


    早已化身非主流情話小王子的景弈淵:“你永遠都看不到我會水的時候,因為隻有你不在的時候,我才會水。”


    第17章 信任


    看著緊閉雙眼,薄唇抿成一條線的小皇子,碧鈴抬手抹去眼角的淚珠,咬牙向門外看去,宮人請的太醫還沒有來。


    常聽說,與她們妖類相比,凡人脆弱又嬌小,吃魚都能被刺噎死,若是醫治的時間晚上片刻,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


    她蹙起眉頭,明顯是有些等不及了。


    等到太醫來了,萬一他就喚不醒了呢,想到這裏,碧鈴目光向放在小幾上果盤中的小刀望去,回想起自己當日是怎麽救醒霍宛珠的。


    她的血,應當能有點功效吧,畢竟都說鹿血大補呢。


    怕突然使用法力被人看到露了餡,碧鈴幾部跨到茶幾旁,抓住鑲有寶石小刀回到景弈淵身邊。


    如今之計,不過是再疼一次罷了。


    刀麵在光線的照射下反射出有些刺眼的銀光,碧鈴咬著唇看著刀,濃密卷翹的睫毛像拚命向上飛起的蝴蝶,不住閃啊閃。


    自己的血掉得也太容易了吧,碧鈴不禁有些委屈,將小刀架在清晰得可以看見青紫色血管的纖細手腕處,對著依舊昏迷的他輕聲道:“你可一定要醒過來啊。”


    不然,她這一刀就算是白挨了。


    有些瑟縮地閉上眼,碧鈴不忍心看著鮮血流出,隻手上用力向手腕處割去。


    等這次過了,一定要小廚房連做幾日炒豬肝,燉阿膠,紅棗桂圓粥,烏雞湯,不然她都快要營養跟不上了。


    她看霍宛珠身體不好時,鳴鳳宮和禦膳房就沒少做這些。


    這邊她閉上眼思緒萬端,眨眼的功夫像是過去了一個鍾頭,還沒等碧鈴想好到底是先吃哪道菜,她持刀的右手猛然被一隻小得多還帶有滲骨涼意的手握住。


    睜開眼,原來是景弈淵已經自己醒過來了,點漆般的黑瞳直直盯著她,像是一隻孤苦無依的小獸,依舊保持著對原始獵物的執著。


    碧鈴心虛不已,沒差點嚇得手一抖把刀掉到他身上。


    若是他晚醒片刻,就會發現自己是個愛往人嘴裏灌血的神經病,她還想不想在這重華宮混了。


    幹扯出一個笑容,碧鈴琢磨著得為自己找尋說辭。


    她還沒來得及說出什麽辯解的話,景弈淵卻先吭聲了,帶著絲不易察覺的生氣,聲音微微顫抖:“你在做什麽?”


    “我…碧鈴欲蓋彌彰地將刀藏到了背後,她該怎麽說啊,總不能說自己一時興起,想磨磨指甲吧。


    “你是不是想在我麵前自我了解,然後向母後謝罪?”他的喉頭有些幹澀。


    啊?碧鈴瞪大了琉璃珠子般清澈晶瑩的雙眸,呆若木雞。


    這小皇子,腦洞也太大了吧。


    被他看得有些發怵,碧鈴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起身,向外邊走去。


    在她背過去的一瞬間,景弈淵虛弱地想要坐起來,卻又無力倒下,心有不甘,始終盯著她的背影。


    她就這麽嫌棄他,片刻也不想多待下去嗎?


    見她是走到桌邊提起紫砂茶壺往瓷杯裏倒水,他才鬆了一口氣,抿著唇,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一舉一動。


    端著水走到床邊,碧鈴特意為他吹涼了些才遞過去,然後心滿意足地看著小皇子垂眸乖巧地一口一口喝下去。


    末了,笑吟吟地揉了揉他的頭頂:“這樣才對嗓子好嘛,不然到時候沙啞了,說不出話來,可就難受了。”


    與此同時,在感受到指尖的濕意後,碧鈴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多麽大的錯誤,直到現在,他打濕的衣服都還沒有換掉。


    “你先躺著。”碧鈴急忙再次站起,“我去叫個人來給你換衣服。”


    然而她卻走不動了,因為景弈淵的手抓住她的手腕,執拗地不讓她離開,嘴上雖然一言不發,一雙葡萄般濕漉漉的眸子看著她,像是在控訴什麽。


    碧鈴以為他是害怕,反握住他冰冷的小手,笑著安慰道:“不要怕,我馬上就回來。”


    想了想,景弈淵還是放開了,就算是她真的逃走,他也有辦法找到她。


    等宮人將一切收拾好,太醫總算是來了,碧鈴在一旁對著留有長胡子的太醫,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來得太晚就已經夠讓人討厭了,還長得像隻山羊,實在是讓她難以意平。


    幸好景弈淵沒有大礙,不過是落了水,太醫開了幾副安定心神,祛除風寒的藥方,叮囑忌口的東西之外,便匆匆離去。


    看著在一番折騰之後總算睡去的景弈淵,碧鈴本想將被子為他掖好,才發現自己的右手正被他已經恢複了溫度的小手緊握住,隻好費力地半彎著腰,起身為他將繡有金線祥雲紋的錦被往上拉了拉。


    彎腰之際,映入她眼眸的,正是景弈淵被錦被襯得巴掌大的小臉,依舊還有些蒼白,不過八歲左右的孩子,輪廓卻已初見帶有幾分淩厲的棱角,即使是在睡夢中也皺著的眉頭,又使他多了些清雋之氣。


    碧鈴腰彎在半空中,對著這樣一張臉有些發呆,他這幅模樣,實在是看不出來到底像誰,五官似乎與景帝跟貼切些,顯露出來的不屈氣質卻又與霍宛珠相差不大。


    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龍鳳生出來的孩子,更是更上一層樓,專挑了兩人的優點來長。


    碧鈴正思考得入神,冷不丁正麵躺著的景弈淵睜開了眼,清透的眸子裏沒有半分睡意,對著她開口問道:“你還沒有說過,你叫什麽名字。”


    被他這麽一問,她下意識就和盤托出:“碧鈴,碧綠的碧,銀鈴的鈴。”


    “嗯。”他隨即又閉上眼應道,軟軟糯糯的聲音裏還帶著點兒鼻音,再一次心滿意足地睡過去。


    留下碧鈴滿臉茫然,人類都這樣的嗎?說醒就醒,說睡就睡,自我調節的能力也太厲害了吧。


    景弈淵這一覺直睡到正午時分,碧鈴抽不出自己的手,就算是不困,也隻得趴在床邊睡到他醒的時候。


    生活真的太不容易了,想她一介千年老妖,為了生計,都不得不□□,幸好□□對象還隻是個孩子。


    到了用午膳的時候,碧鈴半分客氣也沒有,大大咧咧就在景弈淵旁邊坐下了,看得侍候的宮人們都不知如何是好,又見連正主都沒有說什麽,都隻管乖乖閉著嘴,揣度這位姑娘的來頭。


    碧鈴才不知道旁人心中的那些小九九,隻管看著桌子上的菜,哪個合她的眼緣,便將哪一個夾到景弈淵的碗裏,嘴裏還念念叨叨:“你現在還太小了,一定要多吃點,才能夠長身體。”


    景弈淵的麵上看不出來情緒,隻管老老實實吃掉她夾的所有東西。


    看得碧玲心花怒放,由此可見,小孩子也不算難將就嘛,隻要聽話懂事長得又好看,她帶到曆劫升仙也不成問題。


    見她拿著筷子傻笑,不知神遊到哪裏去了,景弈淵不解叫了一聲:“碧玲?”


    “嗯?”碧玲突然反應過來,對上他沒有半分邪念的眼睛,有一種被拆穿壞心思的羞愧感,急忙低頭,掩耳盜鈴地不住往嘴裏刨飯。


    她這幅模樣,反倒逗得景弈淵心中有些暖暖的,不禁覺得自己從前太過多心,這樣的人,怎麽當得了什麽壞人。


    碧玲就此在重華宮中住了下來,單獨有一間大屋子,屋子裏是一張大床。


    宮裏什麽都不多,就是房間多,夜裏,碧玲美滋滋地趴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打著滾兒。


    總算是不用像當小鹿時那樣,日日睡在地毯上了,還是做人舒坦。


    正閉上眼準備睡覺,急促的敲門聲卻又響起:“碧玲姑娘,您快起床來看看吧,九殿下他…”


    碧玲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來,趿拉著鞋履就往門外走:“他怎麽了?”


    燈籠下的宮女麵色焦急:“殿下不肯吃藥,奴婢們左勸右勸他都聽不進去,沒法子才來叨擾您。”


    碧玲有些無奈地揉了揉額頭,唉,她收回下午的話,看來小孩子也不是這麽好照顧的。


    到了他的寢殿內,景弈淵果然坐在床上,拿被子蓋了一半,小小的臉上滿臉倔強,任憑旁邊的宮女說破了喉嚨,也不搭理她半分。


    這個時候,碧玲才發現,無論有多麽不受寵,他的的確確是一位血脈尊貴的皇子,與生俱來代表著權力,他說否,就沒人能夠說是。


    而自己能夠接近到他,真是上天保佑,碧玲暗自有些慶幸。


    “殿下怎麽不肯喝藥?”碧玲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藹些,對他問道。


    景弈淵冷冷瞥了端著藥碗的宮人一眼,眼皮都不抬一下:“太苦了。”


    這可為難碧玲了,她沒喝過藥,的確不知道苦不苦,想了想,她從宮女手中接過藥:“你們先出去吧。”


    見九殿下沒有異議,下人們都埋著頭退了出去。


    見到他們把門關上離開,碧玲翹起嘴角,笑得像隻偷著腥兒的貓,眼裏閃爍著奸黠。


    舀起一勺黑糊糊的藥水往自己嘴裏送:“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有那麽…”


    話還沒有說話,她小巧的五官全都擠到一起,吐出粉嫩的舌頭:“真的好苦。”


    真是好奇心害死鹿。


    作者有話要說:  多年後,碧玲對著旁人吹牛逼:“想當年他落水,昏迷在床,辛虧我有勇有謀,堅毅果決,當即決定割腕救人,若是再晚上幾分…”


    “再晚上幾分會怎樣?”旁人好奇。


    “他就會自己醒過來了。”碧玲目光向遠處望去,點上一根煙,說起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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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蜜棗


    她隻是想嚐嚐,沒料到天底下還有這麽難吃的東西。


    這樣想著,碧鈴用同情的眼神看向安靜坐著的景弈淵,真是委屈他了。


    可不吃藥身體就好不起來,碧鈴端著藥碗不知如何是好,小臉鼓成個白生生的包子。


    她的左右為難落入景弈淵眼底,他垂下鴉羽般的睫毛,麵上淡淡的,聲音還有些微弱:“我吃便是了。”


    這幅人為刀俎我他為魚肉的模樣更是讓碧鈴糾結,想了想,長痛不如短痛,她坐到床榻邊上,準備將藥遞給他。


    景弈淵的手卻依舊垂在身側,低垂雙眼看著被麵,半分沒有要接過的意思。


    想到方才宮女的樣子,碧鈴領悟過來,急忙舀起一勺藥吹涼,遞到他抿成一條線的唇邊:“啊…


    景弈淵這才抬起眸,點漆般的雙眸定定看了她一眼,將唇瓣張開。


    一勺藥下去,小皇子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若不是有碗端在手裏,碧鈴就又要揉揉他的頭,笑眯眯誇上一句了。


    小心翼翼窺探著他的表情,碧鈴又舀起一勺,這次,景弈淵依舊是溫順地喝下去。


    因為嚐過味兒了,碧鈴聞見這氣味都有些受不了,隻覺得苦味逼得人難受,一雙水汪汪的眸子緊緊打量著他的反應,心裏埋怨這一碗怎麽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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