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人很快拿來一套玻璃杯, 一字排開替他滿上。


    一行有一行的規矩,地頭蛇有時候也會衝撞地頭蛇, 見麵還是朋友,不好結梁子, 就用這種辦法,酒桌上賠禮,互相不折麵子。


    少的三杯為敬,多的五倍了事。他這樣直接十杯起算的,倒是少見。


    金項鏈忌憚秦家,靜觀其變,見他喝一杯扣一杯, 對他也來了興趣:“我說, 你真是秦家的人?”消息不會錯,麵前的人瞧著也是清正貴氣一表人才,可做起這一套規矩來行雲流水,倒像是道上混久了的, 哪像秦家那種高門大族出來的。


    聶子臣扣下第五杯, 笑了:“到這是規矩,後麵五杯替明笙還上。”他手指轉動倒扣著的酒杯,食指上的銀色戒指碰上玻璃,發出清響,“不是秦家的人又怎麽?”


    謝芷默也沒見過他這流裏流氣的做派,慌慌張張覷了眼那個金項鏈。對方咂咂嘴,眼看他爽爽利利喝到第九杯, 也揮手了:“得,算我閻文申交你這個朋友,人你帶走,不過她求我的事就免了,算兩清。”


    聶子臣扣下第十杯,攬著謝芷默起身:“朋友就免了,就當今天沒見過明笙。順帶,替我向肖楚帶個好。”


    他踢開椅子出門,謝芷默拖著不省人事的明笙,一瘸一拐。聶子臣煩躁地看了眼她身上那個酒氣熏天的累贅,當成屍體一樣抱起來就走。


    謝芷默無言,想跟上去,又怕身後的人記恨他,回身向屋裏人點頭遞了個歉意的眼神,才客客氣氣地關門出去。


    裏麵人結結巴巴問金項鏈:“閻哥,肖,肖楚是誰啊?”


    金項鏈上手給了他一個耳刮子:“小兔崽子,你楚哥都不認識了!”


    ※※※


    聶子臣看著謝芷默低眉順眼地關門,輕扯了下嘴角。三個人浩浩蕩蕩穿過走廊,吸引了不少異樣目光。電梯直達地下車庫,聶子臣把明笙安置在後座,才有空問她:“這麽怕我被人報複?”


    謝芷默支支吾吾,覺得自己做錯了事,他剛才那麽強勢,結果她反過來點頭哈腰地給人道歉,肯定丟了他的臉了:“我不是故意的……”


    聶子臣替她係上保險帶,捏了捏她的臉:“以後別這樣。輪不到你給人賠罪。”


    雖然被你心疼是這麽好的事。可你隻需要站在我為你照亮的地方,不需要去看那片光明背後的陰影。


    謝芷默一知半解地點頭:“哦……”


    聶子臣瞥了眼後座上的人:“她這邊怎麽辦?”


    謝芷默拿不定主意,手機卻先響起來了。


    謝母回家發現她還沒回來,擔心地問她:“到底出什麽事了?你舅媽在網上看見你那個朋友的新聞了,你是不是跟她混一起了?”


    謝母這個年紀的人,隻要是新聞都覺得是真的,這會兒認定了明笙是那種見不得光的女人,謝芷默來不及從頭解釋,隻能先搪塞:“我馬上就回來了。”


    謝母的聲音顯然是生氣了:“跟媽媽說清楚,到底出了什麽事?別讓媽媽擔心!”


    謝芷默橫下心:“媽,你放心。網上的消息都是假的,我擔心明笙受不了,去陪她一會兒,今天晚點回來,嗯?”


    謝母在這種原則問題上格外頑固,堅持讓她回來:“網上照片都出來了,哪裏假了?你啊,不要讓人家帶壞了!清者自清,你別管人家的事了,管好自己,趕緊回家!”


    “我都幾歲的人了,什麽帶壞不帶壞啊……”謝芷默聽她這個論調,也有些焦躁,“明笙好好一個姑娘,您別這麽說她行不行!”


    “我說不得她,還說不得你了?你最近也是,整天魂不守舍的,我看你不對勁好幾天了。媽媽不是害你,是怕你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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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了!”謝芷默意識到自己話說得太急,勉強平靜下來,柔聲道,“我晚點就回來,您先睡吧,別胡思亂想,晚安。”


    不由分說地掛了電話。


    謝母身體不好,聶子臣知道她對她這個媽媽千依百順,攬著她肩膀往懷裏帶,輕拍著她的背安慰她。


    謝芷默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連最親近的人都這麽誤會明笙誤會自己,讓她更加失望又委屈。她努力不和媽媽吵架,不代表她一點都不難受。


    聶子臣把她抱進懷裏安慰,沒一會兒她氣消了,委屈和失望又全泛上來,聲音都啞啞的帶了哭腔:“明笙都被逼得這麽作踐自己了,還不夠麽,那些人非要逼死她麽?”


    她心疼明笙,聶子臣心疼她,柔聲勸她:“好了,明笙那樣的,真要把她逼得走投無路也挺難。你聽到那些人說了嗎?明笙這回去求閻文申,是為找江淮易麻煩去的。這膽量這魄力,能隨隨便便想不開麽?”


    他說著說著都有些無奈了。他原以為當年的謝芷默已經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了,比起明笙簡直連小指頭都算不上。托人去揍負心男,不惜犧牲色相陪酒,虧她想得出來。


    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低頭看了眼哭得楚楚可憐的某人――要是今天是他做了江淮易那樣的事,她會拿他怎麽辦?


    謝芷默跟他根本不在一個頻道,哭了一會兒心裏好受了一點,擔憂地看著明笙:“我本來想把她送去我家的,她一個人我不放心。不過看我媽這樣子……還是把她送回去吧,我幫她料理好了就回家跟我媽解釋。”


    聶子臣在她哭得熱騰騰的額頭上輕吻了一下:“嗯,好。不過這回酒精濃度估計超標了,你拿到駕照了麽?”


    謝芷默呆住了。


    她前兩天剛拿到駕照,還是馬路殺手的水平,生平第一次上路開就載著兩條人命,握著方向盤的手都抖了。


    聶子臣在旁邊輕聲提醒她路況,像教小孩子走路似的,含著淺淺笑音。


    謝芷默窘得臉都紅了:“我知道前麵不能轉彎的!”


    聶子臣好笑地看著她拿開飛機的架勢開了一路50碼,等安頓好明笙,已經將近零點。


    按照客觀條件,這回應該是謝芷默這個司機先把他送回去,再把自己開回家。


    聶子臣當然不會同意:“你家小區連個路燈都沒有,就你這樣還敢開夜路?”


    謝芷默:“……”她好歹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在山上拍照敢在懸崖邊緣取景,去遊樂場坐雲霄飛車從來坐第一排。奈何平衡能力不好,開車這種技術活簡直要她的命。


    聶子臣的方案是:“我看著你開回去。”


    謝芷默:“那你呢?!”


    “頂多在你樓下睡一夜。”


    “不行!”謝芷默一口回絕。這兩天天氣冷,他之前喝那麽多酒,酒氣揮發出來最容易感冒了。


    聶子臣一臉無辜:“那怎麽辦?”


    ※※※


    最後辦法是謝芷默想出來的,聶子臣勉為其難表示同意。


    兩個人一起到了謝芷默家門口,謝芷默一個人開門進去,客廳亮著燈,謝母在沙發上都睡著了,聽到她的響動又醒過來:“回來了啊?”


    謝芷默有些鼻酸:“不是讓你早點睡麽?你這身體怎麽熬得住啊?”


    謝母臉上還戴著副老花眼鏡,摘下來揉了揉眼:“也還好,就是容易睡著。你哪裏去了,飯吃過沒有?”


    “吃過了。”謝芷默不忍心騙她,如實道,“我把明笙送回家了。媽,網上那些真是別人瞎說的,你別信……具體的我明早跟你解釋好不好?先睡吧。”


    謝母到底心疼女兒,也鬆動了:“你瞧瞧你這臉色,昨晚沒睡吧?快去洗把臉睡了。”


    就這麽暫時敷衍過去,謝母進房間睡覺,謝芷默進衛生間洗漱,故意磨磨蹭蹭的。這麽等了一會兒聽房裏沒動靜了,才躡手躡腳地靠近玄關。


    打開門……


    聶子臣在外麵站了挺久,一直在玩一個網頁版簡易的數獨遊戲,把通關數給她看:“67關,我還以為你睡了。”


    怎麽可能!謝芷默把他領進門,像做賊一樣穿過客廳,溜進自己臥室,關上門,才鬆了一口氣,靠在門上虛脫的樣子:“……感覺好像在偷情。”


    聶子臣一臉輕鬆,饒有興致地環顧她的閨房:“我們這樣不算偷情麽?”明明在她吞吞吐吐說出這個提議的時候,就濃濃一股偷情的意味。


    謝芷默的房間在謝母隔壁,隔音不好,她說話都很小心:“別貧了……被我媽發現我就真的要被掃地出門了!”


    聶子臣坐在她書桌前看她獲得過的獎杯獎狀,對他來說是個陌生的領域,什麽wpo全球攝影師大賽專業組廣告類獲獎證書……他問她:“你以前就拍廣告?”


    謝芷默低低嗯一聲表示偶有涉獵,不然《costume》也不會找上她。


    他對她的每一件陳設都很有興趣,又端詳起她床頭的相框――全家福、明笙和她的閨蜜照、甚至還有她和一隻貓的合影,就是沒有他的。


    他撿起那隻貓的相框:“沒見你養過。”


    謝芷默在拿睡衣,隨口回答:“嗯,我媽對貓毛過敏,一直寄養在林雋那裏。”


    男人的眼神立刻沉了下去。


    謝芷默渾然不知,翻著衣櫃苦惱地說:“我的衣服都太小了,我家又沒有男人的衣服,你等會穿什麽睡……”


    還沒說完,腰間扣上來一雙手,她被抱了個滿懷。


    聶子臣從身後蹭了下她的側臉,音色低啞:“那就不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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