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張承宇打斷他:“我說的不是這種照顧!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他在一起——過下半生,不管他能不能醒,不管他以後會變成什麽樣,我都想和他在一起。”


    “……”


    聞言,張幹和蘇長芬兩人嘴巴張了又合,合了有張,來來回回好幾次,沒等他們回過神來,張承宇再次道:“因為——我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


    “……”


    這次,兩人嘴巴幹脆合不上了。蘇長芬開始反思自己:到底是哪一個環節出問題了,致使自己含辛茹苦養大的天才兒子好上了這口?


    “那個……兒子啊!”蘇長芬忙道:“你是不是那裏不舒服啊?你們這……兩個大男孩子……這……”


    張承宇堅定道:“爸媽,我是認真的!既然我今天敢說出來,就帶了百分之兩百的認真,我不是開玩笑!”


    蘇長芬:“你這……”


    張承宇不說話了,坦然地接受著二老的審視,目光不避不閃,直迎而上。張幹神色複雜的看了他好一會兒,忽然二話不說的出了病房。


    蘇長芬:“哎!老頭子……”她手足無措了站了起來,也追著張幹的腳步去了!


    張承宇垂下眼眸,將所有的苦澀收進眼底,心道:不管怎麽樣,總算是挑明了。陸博衍等了他六百多年,這一次,就換他等他醒來,無論多久。


    大結局(二)


    張幹和蘇長芬出去後,隔了許久都沒有回來。其實張承宇可以理解他們,畢竟,突然聽到自己親兒子親口承認喜歡男人,還是一個昏迷不醒、不知何時才能醒來的男人,換做是誰都會難以接受,而且他還是二老的唯一孩子,他們一時無法接受也很正常。


    張承宇心想:他會花時間慢慢說服二老的!


    正想得出神,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張承宇收回心緒,卻見慕小甜從外麵走了進來。他大概能猜到慕小甜現在過來是為了什麽——無非是與陶碩明有關。


    果不其然,她禮貌性的詢問了一些張承宇的病況後,就開門見山的直接問道:“你知道陶碩明在哪嗎?”


    “不知道!”張承宇將視線拉長,半真半假道:“我這幾天一直在醫院,沒見過他!”


    關於陶碩明的事情,他誰也不想透露,自然也包括慕小甜在內。


    “不是,”慕小甜道:“我的意思是他失蹤了,已經連著好幾天不見人影了,打電話沒人接,問了好幾個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你是他室友,所以我想,你或許知道他在哪裏。”


    張承宇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著謊:“我這幾天也聯繫不上他,不知道他去哪了!”


    “那……”慕小甜猶豫了一下,道:“你們最後一次見麵他是在哪裏?有什麽異常嗎?不然怎麽會突然失蹤?”她說完,意思到自己語氣隱隱有責備的意思,於是忙補充道:“不好意思啊,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隻是這幾天我找他找得有些急了,有點擔心。”


    “沒事!”張承宇雙目微垂,道:“他失蹤得的確有些忽然!”


    “是啊!”慕小甜嘆道:“一直沒消息,可急死個人了!”


    張承宇心裏一動,道:“你們是不是一直在一起?”


    慕小甜一愣,疑惑道:“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做一直在一起?”


    張承宇道:“就是沒分過手,一直在一起。”


    慕小甜麵色微紅,點了點頭。


    張承宇心下瞭然,果然,之前陶碩明說自己分手了,要他陪他去酒館喝酒就是一個局,他和慕小甜從始至終就沒分過手。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了,陶碩明早就和那怪物一同炸成血沫了,連屍體都找不到。他今生最終還是沒能夠和慕小甜白頭偕老。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見張承宇精神懨懨,慕小甜便起身離開了。張承宇隻覺得心累無比,他看著陸博衍的側顏,忽然想:要是沉睡不醒的人換成他該多好!


    轉眼一年過去。


    張承宇兩條腿已經好了,腿部肌肉早就長出來了,人也恢復成了以往那個精神的大小夥子,可隻有他自己知道,在光鮮的外表下包裹的是怎樣一顆千瘡百孔的心。


    張承宇的生活仿佛回歸了正軌,他現在一個人租房子,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工作,和以前相比似乎沒多大的改變,除了每天固定的去一趟醫院。


    張幹和蘇長芬原本提出要留在出租屋裏照顧他,但是被張承宇拒絕了。一年前在醫院,他跟二老坦白了自己的心意和決定後,原以為二老會反對他,可沒想到最終張幹和蘇長芬什麽也沒說,仿佛沒聽過那些話一樣,既不表示同意也不表示反對,該做什麽還是做什麽,更沒阻止他繼續照顧陸博衍,隻是在臨走前囑咐他好好照顧身體。


    陶碩明失蹤的事情最終成了他人眼裏的一樁怪事,被警察局當做失蹤人口處理了。慕小甜後來又找了張承宇幾次,但每次都無果而回。而h市最讓人的震驚的挖心案也不再發生了,由於警察一直沒抓到兇手,該案就成了一樁徹底的懸案。誰也不會想到這位失蹤的大學老師和挖心案之間的牽連。


    這一日,張承宇早早下了班,照常去醫院看陸博衍。一年來,他風雨無阻,每天下班後都會抽出固定的時間來醫院,和一直沉睡的某人說話。每次說的最多的一句就是“陸博衍,快醒醒,別睡了!”可是,這句話說了無數次,床上的人還是沒有醒來。


    不大的病房裏隻有一人一床,顯得空曠卻又寂寥無比,張承宇看著沉睡之人——他躺了一年,每日靠靜脈注射的營養物質存活,身上早已沒有了多少兩肉,整個人都變得瘦削而羸弱,有種令人心驚的滄桑。


    張承宇動了動嘴唇,好似床上那人能看見似的,擠出一個微笑:“陸博衍,我又來了!果然,你還是沒有醒!”


    “都睡了這麽久了,你確定不起來活動活動嗎?”


    “你看你,躺了這麽久,人都瘦得不成樣子了,這樣下去怎麽行?”


    “我今天可是特意提前下班來醫院看你的,你一直睡著,可不太給我麵子!”


    “對了,今天我出土了一套明朝時期的茶具,做工和你家裏那套紫砂茶具有的一拚,你要不要看看?我拍了照片。”


    “你說你,每天都是我在說,你在聽,你就不能回我一句嗎?一句也好啊!”


    “……”


    張承宇覺得自己現在和蘇長芬女士有的一拚,每日都能對著床上那人嘮叨上許久,他又自說自話似的念叨了許久,直到外邊天色都黑了,他才嘆了口氣,小心的為床上之人掩好被角,起身出去了。


    就在張承宇轉身的一瞬間,床上那人的右手指間微不可察的動了一下,然而,這微小又短暫的動作最終沒有落入他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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