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


    聽到耳畔略帶焦慮的呼喚,嚶嚶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是你啊……”


    “你認識我?!”安翰意外,他自認為在雞群中已經非常低調了。


    嚶嚶掙紮著想要站起,安翰趕緊上前幫忙,也許是之前結實沉重的草捆砸下來,壓出了些許內傷,嚶嚶看起來不再像以往那麽矯健,連起身都起得很是費勁。


    “我不認識你,但我知道,整個農場裏大概就隻有你沒說過我的壞話”嚶嚶說著瞥了他一眼,隨後補充了一句“起碼說的時候沒被我逮到過。”


    安翰咂咂嘴:“原來他們的嘀嘀咕咕,你全部聽到了?”


    “隻是懶得計較,耽誤我的訓練。”嚶嚶說道。


    她抬頭看了看四周,這裏是塌了一半的舊雞舍,前些日子下雪壓塌了這裏,死了不少雞,後來也沒有修繕,隻是把死雞全部撿走,消了一遍毒就當完事,這裏甚至還殘留著血腥氣,所以幸存的雞們漸漸也不大樂意往這邊靠近。


    “怎麽帶我來這裏?”嚶嚶問。


    安翰說:“這裏清淨,而且不會第一時間被那個男人發現你受傷。”


    “那個男人?”


    “就是每天定時提著桶來送飯那個。”


    “你是說為我們撒下福音的那位神?”


    “……福音?神?你們還真是越傳越離譜了哈。”安翰無語地笑笑。


    嚶嚶不解:“為什麽要避免被他發現?他為我們帶來食物,使我們免於饑餓,還提供了住所,使我們不遭風雨,甚至還建起圍欄,保護我們不受野獸侵擾。他應是善良的,如果發現了我受傷,他一定會為我治療的吧?”


    安翰縮縮脖子:“他不會的。”


    嚶嚶:“你怎麽知道?”


    安翰:“我就是知道。”


    兩隻火雞大眼瞪小眼,陷入一陣沉默。


    “咯咯”最終還是安翰硬著頭皮打破了令人尷尬的場麵,他眼神偏向別處,重起了一個新的話題“對了,你怎麽會受傷?我其實一直在關注你,我知道你今天的訓練量根本不足以導致你受傷。”


    嚶嚶一臉驚訝地複述:“對啊,我怎麽會受傷?”


    安翰:……


    “姐姐,我是在問你,你別把問題又甩回給我啊。”


    嚶嚶很是理直氣壯:“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啊。”


    她支著翅膀,作出叉腰的模樣:“而且誰是你姐姐,你明明比我大,在我剛來,還是小雞的時候,就看到你躲在雞群裏狗狗祟祟的了。”


    安翰震驚道:“那個時候你就注意到我了?我明明刻意低調了!”


    “老哥,‘刻意’和‘低調’都快夠得上一對反義詞了,你自己不覺得別扭嗎?”嚶嚶翻了個白眼。


    安翰有些頹喪:“我還以為今天出來當這個出頭鳥來救你,就算我這輩子最大的冒險了,原來我其實一直在死亡邊緣反複橫跳啊?”


    嚶嚶又困惑了:“什麽意思?當‘出頭鳥’有什麽問題嗎?我天天都是出頭鳥,為什麽說是死亡邊緣?”


    “……我這很難跟你解釋。”安翰盯著嚶嚶那雙和大學生一樣清澈睿智的眼睛,最終選擇了閉嘴。


    兩隻火雞又把天聊死了。


    不過嚶嚶沒有繼續追問:“不管怎麽樣,還是感謝你今天當了‘出頭鳥’,救我一命,我承你這個情,日後你若是有難,我絕不會袖手旁觀。”


    安翰被逗得咯咯笑了起來:“你說話一股俠氣呢。”


    嚶嚶:“是不好的東西?”


    安翰:“不,是很好的東西。”


    嚶嚶:“那我就繼續保持了。”


    她好像歇夠了,抖抖羽毛,將雜亂的草屑抖落下來,挺起脊背,昂起頭,邁著正步朝屋外走去。


    “喂喂喂,不是吧?你還要去訓練?”安翰難以置信地追在她身後問“你完全不在意嗎?你看起來甚至都不打算搞清楚今天發生這些異常的原因?”


    “搞不清楚的事情就別搞了,把琢磨的力氣省下來再多跑兩圈,真相虛無縹緲,但肌肉和力量可是實打實長在你身上的。”


    安翰頓了一秒:“我差點被你說服了。”


    嚶嚶得意:“說明我說得很有道理。”


    安翰:“可由於未知的原因,你已經不能跑步和負重了,就這樣你還要繼續訓練?”


    嚶嚶:“這不是還可以仰臥起坐和引體向上麽?”


    “問題是仰臥起坐嗎?!”安翰擋在嚶嚶麵前,堵住她的去路。


    “還能有什麽問題?”嚶嚶反問道。


    安翰急得原地轉圈,用翅膀搔了搔腦袋上的皮瘤:“不是,就是,那個……你的意思是,不能跑步就負重,不能負重就仰臥起坐,就這麽換著來?你就不打算解決一下突然不能跑步的問題?這擺明了是有人在背後搞鬼啊。”


    他認真地替嚶嚶分析:“對方明知你是個張狂外向的武癡,卻故意讓你在眾目睽睽之下失去武力,而且不是瞬間擊潰你的身體,而是一點一點,釜底抽薪……”


    安翰嚴肅總結:“他這是打算,毀你道心。”


    “那又如何?”


    嚶嚶回答:“即便知道是有人在搞鬼,那也沒什麽好探究的,如果我真的受到影響而導致訓練停擺,不就正中那人下懷了麽?”她說得很真誠,一點也沒有詭辯的意味。


    “我不知道使絆子的人是誰,也不在乎,他若是想堵我的前路,我就飛給他看。”


    嚶嚶高高舉起翅膀,說得自信飛揚。


    安翰失語地看向嚶嚶,逆著太陽,隻感覺她好像真的在發光。


    “我之前……也有嚐試過飛翔”安翰回過神,說話的聲音還帶著一點心悸“結局很不好。”


    “發生了什麽?摔骨折了?”嚶嚶問,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雖然缺乏鍛煉,但你看起來很健康。”


    “比骨折嚴重多了。如果你執意要訓練,我也攔不住,但幕後之人肯定會繼續注視你,你接下來一定還會遇到各種阻礙,我要說的是,無論發生什麽,決不能被人發現你受了嚴重的傷,你會死的,真的會死的。”安翰警告道。


    嚶嚶秀了秀自己的肌肉:“不怕,整個農場沒有一隻雞是我的對手。”


    “庸碌無為的火雞們從來不足為懼,這裏唯一的屠夫——是你們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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