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薑!”他抓著那天羅網,邊搜尋著四周,邊大聲喊道。


    一個蒙著麵的少年嬉皮笑臉地從房頂探出腦袋,甜甜地叫了聲:“老大。”


    “你捕魚呢?”


    “這不捕到老大你了麽。”薑蔑從房頂飛下,收緊了困住顧絕的那張網。


    這吃裏扒外的小兔崽子。顧絕在心裏罵道。


    薑蔑是顧絕在靈溪島上認識的少年,長相是一臉天然無害樣,看起來像是從哪個走出來的公子少爺,實際活潑好動,是個讓人頭疼的調皮鬼。


    可顧絕卻偏偏喜歡這種精氣神十足的少年,在靈溪教中的那幾年,也是把薑蔑當弟弟一樣疼愛的。


    現在弟弟跟著他討厭的人來抓他了,氣得他都不想再跟薑蔑說第二句話。


    “老大~~”薑蔑像貓一樣蹭了蹭顧絕的身子,“少主說抓到你,你就能跟著我們回家了。”


    顧絕冷哼一聲,把身子轉了過去。


    “老大你沒死真是太好了,我好想你。”


    就三年,薑蔑已經從比他矮半頭的少年長成了能把他一把抱住的野人。


    顧絕一把推開他,擺著張冷臉,說道:“你吃豬飼料長這麽高了?我怎麽看著那麽不爽呢。”


    “老大不在,沒人跟我搶肉吃,我就長高了。”


    越聽越是不爽,這三年他與肉無緣。就是最近跟了楚玄墨才偶然有幾口肉吃,這混蛋卻是天天大魚大肉。


    “薑蔑,你好意思?這天羅網是我花了半年時間親手製成,雖說效果一般,但終歸是我的心血,我必定不捨得砍爛這網。你用天羅網捉我,你好意思你好意思?”


    “老大老大,我知錯了。”他熊抱住顧絕,還像小時候一樣撒嬌,“老大,為了給你賠罪,我特意準備了份大禮,保你喜歡。”


    顧絕無語地抽了抽嘴角,他臉上的肉都快從網上的縫隙裏擠出去了,那薑蔑還是那麽用力抱他。


    “滾一邊去。”他再次推開薑蔑,望向朝他走來的洛琅。


    “洛琅,你派誰來對付我不好,偏偏找薑蔑,是何居心?”


    洛琅揮了揮手,薑蔑得令立馬解開了困住顧絕:“那些孩子都想司空公子了。”


    顧絕一臉不爽地瞪著薑蔑,薑蔑卻吹著口哨當做在看風景,直接避過了。


    “回去也行,你得先讓我把梁府的事解決了。”


    洛琅又笑了幾聲:“以前倒沒發現,原來司空公子竟有顆愛管閑事的心?”


    “那一地的屍體你看著就不刺眼嗎?”


    “哦,是這事啊,這我倒可以幫幫司空公子。”洛琅笑著轉頭對薑蔑說道,“去,一把火燒了。”


    “是,少主。”薑蔑興致勃勃地接下了這樁任務,跳著走去找火油了。


    “薑蔑你站住!”顧絕忍不住罵了句髒話,按捺住想打死洛琅的衝動,“這幾年你對小薑做了些什麽?他以前是最怕死人的。”


    “等你回了島上,有的是時間問他。”


    顧絕不斷提醒自己要冷靜,就算眼前是個人渣,他也不能現在就殺了他。


    他喝退薑蔑,不準他碰那些屍體,又拿洛琅的軟肋去刺激他:“你要燒梁府,不怕梁翊恨你?”


    “梁翊?”他眯眼笑了笑,“那是誰?”


    “裝失憶好玩?”


    洛琅淡笑不語。


    顧絕卻是忍不了猜啞謎這套,飛回宅子裏去找梁翊了。


    薑蔑舉著火把,跟著去也不是,傻站著也不是,就問道:“少主,還燒不燒呀?”


    “燒。”


    “可是老大還在裏麵。”


    “以你老大的本事,還會被火燒死?”


    薑蔑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把火油澆下,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問道:“少主,薑蔑鬥膽問一句,您讓孟大哥連夜送回靈溪島上的那個……那個人?是老大口中的梁翊嗎?”


    原本還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浪蕩公子哥模樣,在聽到梁翊名字的瞬間變了臉色。


    手中的摺扇因為蠻力生生變成了兩段,他把摺扇扔到了地上,陰森森地說道:“小薑,我可以因為你還小不懂事,原諒你一次。”


    “是,薑蔑知錯了。”知道自己踩到了少主的底線,他趕緊閉嘴去做少主吩咐的事,生怕慢了一步又惹少主生氣。


    可是少主這樣不行啊,少主是靈溪教的未來,江湖上那麽多門派對靈溪教虎視眈眈,若是少主的弱點這麽容易能被人發現,以後靈溪教可怎麽辦呢。


    不過又慶幸,少主的弱點已是個死人了。


    ——————————————————


    顧絕找了一圈,終於在冰窖找到了梁翊的蹤跡。


    在進去冰窖前,他瞧了眼東方開始冒煙的房子,心裏的髒話說出來能繞樑府好幾圈。


    走進冰窖催動內力驅散全身的寒氣,顧絕沒好氣地問道:“你躲這幹什麽?”


    梁翊躺在冰上,像原來擺放他屍體時候的樣子。隻是他身上沒有染上寒冰,才被顧絕一眼拆穿。


    梁翊抬頭看了眼顧絕,淡淡說道:“我的身體被洛琅運走了。”


    “那你不跟著去找你的身體嗎?”心裏卻說果然洛琅腦子有問題,人活著的時候喜歡作死去考驗人家,等人死了,又對著個冷冰冰的屍體有無限眷戀。


    “不用了,我喜歡呆在這兒。”


    “可洛琅要放火燒梁府了,你不跟著我走嗎?”


    梁翊坐直了身子:“顧公子似乎對靈異之事異常了解,想問一問公子,這陽間之火會損壞靈魂本身嗎?”


    顧絕搖頭說不會。


    “那就好。”


    梁翊從冰上跳了下來,對顧絕行了個大禮:“梁家已有一十二人……不,”他苦笑了聲,“是鬼,已放下執念,投胎轉世去了。這還要多謝顧公子。”


    可他並不覺得自己做的事有多好,那是誰都能做的跑腿的活,真的不算什麽。


    “可我最想救的是梁翊你啊。不能告訴我嗎?你的執念?”


    他輕笑了一聲,原本僵硬的臉上帶上了一絲暖意:“我大概會是梁府中最後一個能解脫的鬼吧。”


    顧絕似乎有點懂了,梁翊之所以自殺是因為他覺得對梁府眾人心中有愧。那梁家其他人一日無法升天,他就一日不能解脫。


    雖然與梁翊相處才三四天,但顧絕已然將他當成了朋友。想著此次離開,可能以後都見不到梁翊了,心中也是有些落寞。


    “梁翊,這次我不是替洛琅問,是我自己想問。你真的不恨洛琅?”


    他嗯了一聲:“或許是因為我已經死了了,裝不下太多的感情,又或許,洛琅的背叛對我來說並沒有那麽重要吧。”


    有時覺得梁翊多情,洛琅殺了他全家,看到洛琅哭居然還會忍不住要去安慰他。有時又覺得他無情,對洛琅那麽好,卻也沒在他心中占據多少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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