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邑寧死也未供出那些人,反倒是他的死在朝中掀起不小的風波,陛下為此甚是不悅。”


    許奇語氣中透著微惱怒之意,看向任遠,又道:“你的人也是白死了。”


    任遠低首道:“是我大意了,用了無能之輩。”


    “你能做到及時止損,使司隸校尉部免於在汝南陷入泥潭,也算是功過相抵了。”


    司隸校尉部的人隻是在暗中追查公沙修背後的那股勢力,並非想要繁邑的性命,可一旦有人發覺繁邑之死與司隸校尉部有關,那麽許奇必定會在朝中遭受汝潁之士的攻擊。


    任遠果決處理了蘭綾,又讓許伉背負了殺害繁邑的罪名,司隸校尉部才避免卷入漩渦,於公於私,任遠都沒有錯。


    書房內沉寂片刻,任遠才猶豫地說道:“子泰先生,有件事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許奇問道:“可是那件案子有了什麽新的進展?”


    “在我調查四漆屏之事時,發現給東宮做那架四漆屏的匠人曾是衛太保府上的舊仆,仲寶兄在出事之前去過東宮——”


    任遠不敢繼續說下去,許奇目光略沉,問道:“你是懷疑衛璪之死與東宮有關?”


    任遠立刻答道:“子初不敢妄加揣測。”


    許奇責問他道:“你身為都官從事,難道忘記了自己的職責所在?又該忠於何人?”


    任遠低首道:“司隸校尉部所有官吏皆是按陛下意圖行事,隻維護皇權。”


    司隸校尉直接聽命於皇帝,對皇帝負責,是奉天子之命監察,是皇帝的耳目,監察對象上可達三公九卿,朝中大臣,甚至太子、諸侯王等皇親國戚,下可達京畿地區的郡守等地方官。


    許奇又問道:“此事涉及東宮,你該當如何?”


    任遠回道:“衛璪是否為四漆屏事件的幕後主使,尚需進一步調查,至於衛璪的死因,我會與洛陽令一起進東宮問詢。”


    許奇語重心長地說道:“司隸校尉部一旦稍有瀆職或違反陛下意圖,動輒被殺或遭免職,你我皆不例外。”


    任遠頷首道:“子初必當謹記。”


    許奇繼續道:“我知你與衛璪自幼相識,情同手足,如今他突然慘死,你心裏定然難過,倘若衛璪真的聯合某些人設計陷害太子,那麽衛太保這一脈恐將盡被夷滅。”


    任遠道:“子初明白。”話畢施禮告退。


    黃昏過後,任遠才回到府中,得知崔意並沒有離開,他便來到玻璃花房。


    任遠微笑道:“道儒兄看過彩虹後,又看晚霞,真是好愜意啊。”


    崔意望著遠方道:“這是我與她之間的約定,任何人也替代不了。”


    任遠無所謂的說道:“看來道儒兄不喜歡我製造出的彩虹,是我多此一舉了。”


    崔意收回視線,轉而看向他:“我是否從她的世界裏退出,誰都幹涉不了,我奉勸你一句,不要隨意去幹涉別人的命運,那與害人無異。”


    任遠笑道:“道儒兄此話何意?”


    “我一直不明白凶手為何要殺害小昭,直到我在小昭遺失的書包裏發現了一本日記,小昭在遇害之前曾和李如柏一起遊怡園,當時她看到什麽都覺得新奇,不知不覺中就和李如柏走散了,偏巧她望見一名歌姬和一個年輕郎君在水榭邊說話,而那個年輕郎君離開後,歌姬卻是滿臉淚水,小昭便上前遞給她一塊手帕,還安慰了她幾句。


    我想那名歌姬正是鶯音,而年輕郎君卻不是衛璪,因為那日衛璪並未去怡園。”


    任遠開始修剪蘭葉,不甚在意的問道:“道儒兄是在懷疑我嗎?”


    崔意盯視著他道:“那日郭晟又來尋鶯音的麻煩,是你出麵替她解圍,所以小昭看到的那個人應該就是你。”


    任遠輕輕剪下一片老葉,淡笑道:“是我又如何?”


    崔意語氣突然加重:“鶯音會無聲的哭泣,必定是極度悲傷和痛苦,難道你不需要解釋一下?”


    任遠直接道:“不愛之人對她糾纏不放,而她心悅之人卻給不了她任何承諾,這足以使一個柔弱女子心中滿是傷痕。”


    任遠的弦外之音,是在諷刺崔意的執著,最後隻會帶給雨輕傷痛而已。


    崔意無言以對,也沒必要再繼續問下去,因為任遠的回答總是無懈可擊。


    “聽說子諒兄在府中養病,我近日有些忙倒是沒能抽空去看他,那就拜托道儒兄幫我把這盆蘭花送給他吧,希望他早日痊愈。”


    “張輿身體抱恙,也有些日子沒有去怡園了,你可有送他一盆蘭花?”


    任遠目光透露出冷漠和不屑:“他不會養蘭,一盆好好的蘭花送給他,隻怕會很快枯萎。”


    崔意聽後也笑了笑,然後帶著那盆蘭花離開了任府,他沒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無憂巷,雨輕原先所住的小院子。


    院內仍留有一些仆婢,由於崔意經常過來,婢子們也略微了解崔意的習慣,擺上茶食糕點,便默默走開。


    崔意喜歡這裏的安靜,並且這裏處處都留有雨輕生活過的痕跡,他想要更了解雨輕一些,甚至派人去打探雨輕周遭的鄰居,不想李如柏也住在無憂巷,還是雨輕的近鄰。


    小昭遺失的書包正是李如柏夜探鬼火時從一口枯井裏找到的,李如柏沒有將這個書包交給楚頌之,反而是送到了崔意手上,這就讓崔意不得不介入。


    這時,李如柏大步走過來,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崔意抬眼一看,正是清平街學堂的教書先生伍謙昌,也是小昭最尊敬的老師。


    “崔兄似乎很喜歡這種糕點,每回見到你坐在這裏,旁邊都放著這種糕點。”


    李如柏坐下來,隨手拿起一塊蜜三刀,然後道:“他和馬德山、藍汝和三個人不待在學堂裏好好教書,反而跑去那個破宅子裏找什麽寶貝,兩個被毒箭射死了,幸而伍謙昌遇上我,才撿回一條命,該如何處置,還是由崔兄定奪。”


    伍謙昌馬上跪倒在崔意身前,連連叩首道:“我們隻是找尋鍾會的寶劍,並未殺人。”


    崔意擺了擺手道:“把人帶去縣衙,楚頌之自有辦法讓他招供。”


    伍謙昌急忙道:“我知道是誰殺了小昭。”


    崔意神色微變,說道:“不管追魂派你們來找什麽東西,那都是江湖中事,官府可以不過問,但若是你們牽涉進鬼火殺人案件中,那麽追魂也再難恣意江湖。”


    李如柏聞之心中一凜,崔意竟然已經知道他們的背景與目的,也許這就是清河崔氏的家族勢力,而崔意的實力也不可估量。


    “是隗至愚,我親眼看到他把小昭的書包丟進那口枯井裏,倘若我有半句虛言,我這條命崔家郎君大可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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