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闓頭也沒抬的答道:“辯論結束後他就回潁川了,可我暫時還不會走。”


    雨輕對趙通的不辭而別略感失望,“趙兄走的這麽急,我拜托他打聽的事,怕是也忘記了。”


    種闓放下勺子,再次抬眸注視著她,“你覺得我為何還要繼續留在這裏?”


    雨輕遲疑道:“難道你們這麽快就要卷土重來?”


    種闓搖了搖頭:“你幫了我們,我們自然也會盡力幫你。”


    雨輕恍然一笑:“原來你不是為了請我吃頓早飯,趙兄也沒有失信。”


    種闓肅然道:“連伯繼和李氏不是姐弟,而是一對母子,李氏是當年楊皇後的貼身婢女,因得罪了賈南風,幸而左太妃替她求情,才免於杖斃,她被攆出宮後卻誕下一名男嬰,也就是連伯繼。”


    雨輕驚詫道:“那他豈不就是流落民間的皇子了?”


    “一個不為人知的皇子,也不會被宮裏的人承認,他就永遠隻是個商賈。”


    種闓對此人的評價很客觀,不管連伯繼是不是司馬氏的子孫,他都站在他們的對立麵。


    雨輕進一步問道:“那他的養父連峰穎也是他殺的嗎?”


    “連伯繼確實是個狠人,為了讓自己的姐姐脫離苦海,也為了侵吞連峰穎的全部家產,年僅十三歲的他就謀殺了養父母,並且事後拿出部分財產賄賂了縣令,此事才不了了之。”


    “關於連伯繼,你們還了解些什麽?”


    種闓直言道:“他與鎮守許昌的王浚有著秘密來往,豫州大水,他還主動給王浚的軍隊提供了大批的糧食。”


    雨輕陷入沉思,如果連伯繼當真是司馬氏子孫,那麽他接近王浚的真正目的又是什麽?


    種闓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雨輕:“左太妃是在見了連伯繼之後殞命的。”


    此時一支千餘騎兵正火速奔赴城南門,而梁辯正佇立在南門城樓上,這裏的城門早已關閉。


    每一位騎兵都配備了優良的戰馬和超高的防護裝備,騎兵和戰馬的身上都配有特製鎧甲,這支精銳鐵騎衝破了陸玩在城外布下的層層埋伏,已經逼至城下。


    為首的正是東中郎將參軍殷柷,他高喊道:“快開城門,我有博陵公的手令。”


    梁辯正色道:“非遇到緊急情況,軍隊不可無故進城,殷兄連朝廷律法都不想遵守了嗎?”


    殷柷手執馬鞭,輕蔑道:“任承已經被陸玩逼死,你連他的一半都不及,也配在這裏同我義正言辭?”


    “我是不如他,但是聽說你這個參軍還不如剛被征辟的阮孚受博陵公的重用,博陵公命你領兵至汝南,這算是重用嗎?”


    梁辯本想給同郡人殷柷留幾分情麵,但殷柷偏要提及其好友任承的死,戳到他心底的痛處,他也就顧不得什麽同郡之誼了。


    殷柷此番前來就是要證明自己的才能不輸於王浚身邊任何一個謀士,尤其是郭液。


    此刻殷柷也無心繼續與梁辯多費口舌,直言來意:“我是奉博陵公的命令前來抓捕謀逆亂黨,豫州刺史已應允,你還敢攔阻?”


    梁辯泰然自若道:“謀逆亂黨,不知博陵公可有上報給許司隸,若是你手上有許司隸的親筆書信,我倒是可以給你通融一二。”


    殷柷大怒道:“耽誤了我抓捕謀逆亂黨,博陵公定會上奏陛下,到時候陸家兄弟勢必會丟官去職,最後隻能滾回江東老家去了,至於你,又能好到哪裏去?”


    “在那之前,恐怕是你性命不保。”


    梁辯揮動手臂,弓弩手萬箭齊發,城下的騎兵們卻早已豎起一排排盾牆作掩護,殷柷並未傷及分毫。


    殷柷舉鞭遙指城樓上,怒喝道:“吾等皆效力於東中郎將麾下,你竟敢射殺吾等,看來謀逆亂黨就在我們眼前。”


    城門突然被打開,一個身穿天青色廣袖束腰長袍的年輕人慢慢走出來,沒有佩劍,也不帶一兵一卒。


    他望著這支鐵騎,目光如炬,良久不語。


    殷柷見他終於肯露麵了,不禁冷笑兩聲:“陸玩,別來無恙否?”


    陸玩肅然道:“博陵公當真以為自己在豫州可以隻手遮天,這城中是否有謀逆亂黨尚未可知,但是你不尊律法,帶兵逼近城下,我自然是要上報許司隸,對你這等大膽狂妄之徒嚴厲懲處。”


    殷柷睨視他道:“你怎麽還是和巡視陳郡時一個樣?以為別人都得懼怕你們陸氏兄弟,可汝南的這些豪貴子弟哪裏真的會把你放在眼裏?”


    陸玩淡淡道:“現在這些已經無所謂了,反正我也快要離開汝南了。”


    殷柷以為他是怕了這些個汝南豪族,便陰測測笑道:“你敢孤身一人出城來,倒是勇氣可嘉,不過許司隸可不會聽你的一麵之詞,近日不就有人計劃想要襲城,火燒許宅,連府庫也失了盜,陸雲和許內史到現在都沒能夠追查到這股地下勢力的蹤跡,此事自然就該交給博陵公全權處理。”


    陸玩頓感不解:“府庫何時失了盜?又被盜取了何物,連許內史都不知曉的事,博陵公身在許昌又是如何知曉此事的呢?”


    對麵之人啞然失驚,原來許內史並不知曉府庫內藏有軍械,當然也就沒有失盜一說了。


    陸玩又問道:“難道是在汝南府庫裏藏有博陵公的某些東西,所以你們才馬不停蹄的趕來,借抓捕謀逆亂黨之名隻為找回那些東西?”


    陸玩繼續緩步朝前走,離他們更近了:“還是說府庫被盜走的那些東西並不屬於博陵公,但是他又想趁機將其據為己有,故而派你們來汝南搶東西?”


    殷柷神情有異:“你休要在這裏胡亂猜測!”


    “如果兩者都不是,那你最好帶兵速回許昌,否則一旦出了事,博陵公定會第一個治你得罪。”


    殷柷抬手,瞬間身後的騎兵持矛變換了陣型,“陸玩,你若能破此陣,我倒是可以考慮撤兵。”


    這時遠處有一襲紫衣騎馬奔來,高聲道:“我願意入陣一試。”


    陸玩定睛望去,正是裴頠之妻王灌,隻見她手握長槍,騎在烏黑駿馬上,帶領著百餘名勇士,顯得凜冽不凡。


    小店內早已沒什麽客人了,雨輕怔怔的坐在那裏,連店家給種闓稟告城外的情形時,她也仿佛沒聽到似的。


    “連伯繼是不是殺害左太妃的凶手,還需進一步調查。”


    種闓將一杯熱茶放到雨輕手邊,然後輕咳兩聲,問道:“你還好嗎?”


    雨輕點點頭,勉強笑了笑:“我沒事,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說著起身就要走。


    種闓忙叫住她:“現在兵臨城下,你最好—”


    雨輕卻道:“我要去見一個人。”


    種闓擔心她會出事,隻得說道:“我陪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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