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柳遞給她一塊舊手帕,溫情脈脈地說道:“可是我不為任何事,就是單純的想要見你,和你說說話。”


    宋扶搖不敢看他的眼睛,夾起一筷子就往嘴裏塞,伍柳忙抓住她的手,笑問道:“這是老薑,很是辛辣,你吃它做什麽?”


    宋扶搖手中的筷子掉到地上,臉頰緋紅,“你……你還不快鬆開手。”


    “我知道,你心裏還有我。”


    宋扶搖掙開他的手,苦苦一笑,“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覺得很麻煩。”


    伍柳再次握住她的手:“等給令兄報了仇,我就帶你遠走高飛,好不好?”


    “你說的什麽瘋話?”


    宋扶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伍柳願意拋棄現在擁有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士族身份,能說出這樣的話足夠讓人感動,但同時也是最不理智的想法。


    伍柳很直接的問道:“你是不想,還是不敢?”


    “都不是,我們之間的事以後再說。”


    宋扶搖根本來不及想這些,而是急轉話題:“前任汝南縣令卓仲都到底是怎麽死的?”


    伍柳目光略沉:“這是郗遐讓你來問我的,還是你自己想要問的?”


    “有什麽區別,你隻管回答便是。”


    “如果是前者,我無可奉告。”


    “是我自己問的又如何?”


    “我也無可奉告。”


    宋扶搖氣急:“你真是不可理喻。”


    伍柳卻耐心解釋道:“關於令兄的事,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其他事,你根本不需要知道,更沒必要跟著郗遐一起卷進是非中來。”


    宋扶搖迎上他的目光:“郗遐快要查出殺害卓仲都的真正凶手了,我隻是擔心才—”


    伍柳不以為意:“他的心思並沒放在這件事上,你又有什麽好擔心的?”


    另一邊段正純已靠著郗遐的關係進入糧商聯盟,他本想進連宅查探一下,偏巧連伯繼這幾日都閉門謝客,他府上的人也是油鹽不進,半點口風都不肯透露。


    段正純隻得又來蒔花館找郗遐,近日郗遐都是在蘭綾姑娘那兒看畫,並夜宿在蒔花館,接連數日都是如此。


    “難道是他殺了繁邑,怕被人尋仇就躲起來了?”


    “你的這個猜想很大膽,他一介商賈,怎敢殺有聲望的大儒?”


    “連伯繼可是個深不見底的人,繁邑擋了他的路,他做什麽都是有可能的。”


    “他不是唐季笙那等有明顯軟肋的人,所以你的那一套對付他根本沒用。”


    “你可想出對付他的辦法了?”


    “暫時還沒有,不過繁邑就這麽死了,對那些災民而言,可謂失去了最後的庇護,接下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桓宣在蘭綾閣樓外擺了一書案,正臨摹陸機的字帖。他本不喜來蒔花館,但要調查薄家的事,這裏反而是最容易收集到有用信息的地方。


    桓宣從一位客人口中聽說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他酒後談及薄爰並非是離奇死亡,而是自殺,先前被薄家退親的梅家大郎梅馥卻離奇失蹤了。


    梅馥和薄爰早已定了親,快到成親之日,梅家卻收到來自薄家的訃告,這讓梅馥一時間不能接受,一度懷疑是薄綸嫌貧愛富,為女兒另覓良婿。


    後來梅馥多方打探,得知薄爰被男人欺騙深陷愛情,分手後悲痛欲絕服毒自殺,薄綸礙於家族顏麵,才借用連家舊事掩蓋自己女兒的死亡真相。


    梅馥去薄家理論,卻再也沒回來,梅家因此還把薄家告到縣衙,可惜此案證據不足,最後也不了了之。


    這位客人正是梅馥的好友,話裏話外都是替梅馥感到不值,而桓宣認為梅馥多半已經身亡,殺害他的人也就是和薄爰有瓜葛的那個男人。


    想要盡快找出那個男人,就必須和郗遐聯手,可郗遐給人一種說不上來的疏離感,即便他待身邊人都是那麽熱情,桓宣仍對此人有防備之心。


    “該憂心這種事的人是刁縣令,他今日也沒去繁家,隻派了個門客去吊唁,繁邑生前就和他關係鬧得很僵,他同樣也有嫌疑。”


    桓宣搖了搖頭,他不認為刁善會有這樣極端的想法,更是愚蠢的想法。


    段正純坐在胡床上,看他氣定神閑的練字,也不便繼續打攪他,起身問道:“郗遐現在在哪兒?”


    “他說此時山裏的獐子甚是肥美,故而帶著和忱他們出城狩獵去了。”


    “他不去繁家吊唁,竟然是為了打獵,看來郗遐也變了。”


    “官場險惡又無情,他被停職,心中滋味如何,我們很難知曉。”


    螞蟻山危峰兀立,陡峭險峻,山上叢林茂密,溝壑縱橫,通往螞蟻山隻有一條崎嶇的碎石路。


    因山形特殊,在大旱之年,這裏也成為吳房百姓首選的禱天祈雨之地,東漢吳房長張泛不辭辛勞,率眾來此祭天祈雨,石壁上還刻有請雨銘。


    叢林中,郗遐正手持弓箭聚精會神的瞄準一野鹿,突然箭鋒一轉,一箭解決了隱藏在林中的尾隨者,野鹿受驚逃走了。


    郗遐隨手抽出一支羽箭,張弓搭箭,這次對準的卻是鞠垚。


    “鞠兄,你是在害怕嗎?”


    鞠垚佯裝鎮定:“你射箭的方向錯了。”


    郗遐笑道:“沒錯,恐怕是鞠兄站錯了位置。”


    鞠垚冷哼一聲,就要驅馬走開,一箭從他耳邊擦過,他變了臉色,望見前方被射中的野兔,他不由得冷笑兩聲:“郗兄這弓箭射出,果真是箭無虛發。”


    郗遐盯視著他,質問道:“我對鞠兄手下留情,緣何鞠兄屢次要置我於死地?”


    鞠垚勒住韁繩,反問道:“郗兄此話何意?”


    郗遐開門見山的說道:“我把和忱支開,是想給你留個顏麵,也算是給你條退路,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鞠垚頗感好奇:“郗遐,你為何會懷疑我?”


    “在芸隱草廬你是故意讓自己中毒,我記得那日段正純在應宅做烤桂花雞,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你立刻就換了件袍子,還反複洗手,因為你有嚴重的潔癖,你沒有碰芸隱草廬內的任何陳設,唯獨去碰觸了棋罐裏的棋子,自然是有意為之。”


    鞠垚在馬上拊掌笑道:“你總是那麽留意身邊的人和事,在度支部做事也是小心翼翼,可即便如此,你還是在哪裏都待不長,依我看是你的運氣不太好。”


    郗遐雲淡風輕地笑道:“和你比,我的運氣應該更好一點。”


    “我知道你是有些本事的,但在汝南,你難有勝算。”


    “看來你對那個人很有信心,就是不知道那個人對你有幾分信心了。”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說著便要催馬離開。


    郗遐又道:“看在你是和忱朋友的情分上,我提醒你一下,如果應家出了事,鞠家恐怕也會受到牽連,你多半會被那個人推出來當替罪羔羊。”


    鞠垚自以為是地笑了兩聲,馬蹄聲漸遠,郗遐心中暗想:“和忱怎麽會有這樣的蠢材朋友,但願鞠家其他子弟中有些個聰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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