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輕莞爾一笑,探頭瞧著那幅畫,筆墨還是那麽笨拙,噘嘴說道:“這畫作入不得品了。”


    “雨輕,這也沒什麽,想要繪畫達到某種境界並非一朝一夕之事。”張輿平靜的說道。


    雨輕抬眸,俏皮的笑道:“公安哥哥,不如你幫我重新畫一幅《溪邊垂釣圖》吧,我也可以在旁學習一二。”


    “我倒是可以畫一幅,不過你拿什麽答謝我呢?”張輿把那幅畫卷起來,遞到她手上,清俊的臉上掛著柔和的笑容。


    雨輕又把這幅畫遞給他,嫣然一笑,“這幅畫就是謝禮了。”


    “這樣的交換可是有失公平。”張輿搖頭苦笑道。


    雨輕揚起小臉,辯解道:“你方才可是說這幅畫長著耳朵,那必然是成了精的,既然如此,它就是罕見之物了,拿它來交換,公安哥哥算是撿著便宜了。”


    “你這張嘴真是厲害。”張輿根本無力反駁,隻是哂笑道:“估計你的書房現在還是亂糟糟的,又該如何作畫?”


    “院中這麽空曠,何必非要待在屋內。”雨輕轉念一想,又道:“對了,張爺爺之前說過,公安哥哥也是略懂武功的,不知劍法如何?”


    張輿微微一笑,並未回答,負手繼續朝前走去。


    “公安哥哥,你能飛簷走壁嗎?”


    雨輕仰望不遠處的樓台,伸手指向那邊,問道:“輕功好的人應該能夠躍到樓頂處,公安哥哥可以做到嗎?”


    “雨輕,你的興趣愛好還真是有些奇怪?”張輿回頭笑道:“竟想這些跟你無關的事情,若真是閑著無事,不如去抄寫《女誡》。”


    雨輕哼了一聲,心道:可不要太小看人,說不定哪一天我也能練成一流的輕功,到時候沒人能夠追的上我。


    張輿看她一臉不服氣的樣子,頓覺有趣,其實這幾日他甚是煩躁,卞壼即將要迎娶裴康之女,籌備婚禮上的事情就很繁瑣,自己府上也不得安靜。


    今日他陪著爺爺來裴府,也是心不在焉的,然而自看到雨輕之後,他卻來了興致,好像她一出現就是晴天。


    然而對於泰山災民來說,朝廷的賑糧抵達之日,才是晴天。府丞孟廣義對泰山郡許多大戶借機哄抬糧價,深感不滿,可惜這些大戶皆有士族背景,根本無法嚴加管束,更有豪紳讓百姓以賣地換取糧食,大肆兼並土地,最後造成農民破產流亡,無立錐之地,流民又將湧現。


    偏廳內,楚頌之在旁聽著孟廣義的一番言辭,自知無從勸解,隻是安靜的立於廳內。


    “他們真是可惡,我卻拿他們沒辦法,遭罪的隻有百姓。”孟廣義一手重重拍打著桌麵,心中怒氣難消。


    楚頌之躬身說道:“大人,馬主簿已經帶著官差把朝廷賑糧收入府庫,明日應該可以開倉發放糧食了。”


    “嗯。”孟廣義稍稍平息心情,沉吟道:“羊太守前幾日著了風寒,大夫說要他靜養,遂命我看管府庫,之後發放糧食等賑災事宜也都暫時交與我負責,我想明日還是召集各府吏到衙門商議一下,各處安排妥當,免得再生紕漏。”


    “大人,羊太守病得還真是時候。”楚頌之頷首說道:“撂了挑子,直接做甩手掌櫃,偏偏還在這緊要——”


    “子修,不可妄言。”


    孟廣義微嗔道:“羊太守也算是盡心了,羊氏族人開放自家糧倉,沿街施粥,已是仁義之舉,比其他伺機屯糧的大戶強許多,明日我還要去探望他,順便向他匯報一下近期災區的情況。”


    楚頌之點點頭,說道:“大人,明日我陪您一起去拜訪羊太守吧。”


    “不必了。”孟廣義揉了揉額頭,搖頭說道:“待會我要去府庫察看一下,你去找馬主簿,讓他通知各府吏明早準時到衙門,商討賑災事宜。”


    “是,子修明白。”楚頌之頷首道。


    在他轉身準備離開之時,孟廣義突然叫住了他,語重心長的說道:“子修,我希望你可以做的比你的兄長還要好,讓你們楚氏擠入士族行列,這不光是他的期望,也是我的期望。”


    楚頌之緊咬下唇,回首笑道:“請大人放心,子修自會竭盡全力。”說完緩步離去。


    孟廣義臉上流露出滿意的笑容,口中喃喃道:“我相信你會做到的。”


    次日清晨,一座富麗的宅院中,幾名婀娜的婢女正端著食盤走入後院,在小花廳內,一位四十多歲的長著國字臉的男子正斜倚在榻上,身邊的妙齡女郎正在撫琴,琴聲宛轉悠揚。


    婢女們也陸續走進來,小心的將一盤盤菜肴放於桌上,然後又垂首退下。


    這時,有一掾吏急衝衝跑進來,躬身稟道:“大人,不好了,孟府丞死在家中。”


    “什麽?”此人正是羊邈,他滿臉驚愕,猛地起身,竟感覺一陣暈眩。


    “還有.......還有府庫裏的賑糧在一夜之間竟然全部消失不見了。”


    這接連的禍事瞬間襲來,羊邈扶額大叫一聲,立時昏厥不醒。羊府上下亂作一團,府衙內更是人心惶惶,這件事發生的太過突然,讓大家一時間手足無措,羊邈又是一病不起,往後賑災之事又該如何?


    泰山郡的紛亂還在持續中,與此同時一輛牛車正徐徐駛在官道上,後麵還跟著十幾名隨從,車夫旁坐著一名書童,卻見他回頭掀簾笑問道:“道儒小郎君,前麵就是濟陰郡了,真的要在附近改道嗎?”


    “嗯,我可不想走到濟陰郡的地界,那裏隻怕連貓兒狗兒都不幹淨,繞小道便是。”崔意微微睜目,輕聲說道。


    在崔意看來,不止離狐縣有諸多詭異,就連整個濟陰郡都不安寧。


    他對滎陽鄭氏向來無甚好感,傳言鄭氏族人獨得墨家機關術,祖宅裏也暗藏機關,整日神神秘秘的,鄭沐作為濟陰太守,百姓甚是敬重,崔意卻覺得鄭沐此人表裏不一,尤其是在上回經過濟陰郡時發現一件頗為驚奇的事。


    當時鄭沐正乘坐牛車行駛在街頭,有幾個叫花子上前行乞,他很是好心的命人去旁邊食肆買了一些熟食,送給那些叫花子,也許是他們餓極了,很快就狼吞虎咽的吃完了熟食,不成想沒過半晌,這些乞丐就毒發身亡,慘死街頭。


    經過調查後發現,原來那食肆老板是想要毒殺鄭沐,偏巧鄭沐將那些熟食送給了乞丐吃,才逃過這一劫,於是鄭沐命人逮捕了那黑心的老板,下令處死。


    可崔意卻暗中查出了事實真相,在幾年前鄭沐為了兼並土地,害得他家破人亡,自此他便隱姓埋名,伺機尋找報仇的機會,不料還是造化弄人,讓他功虧一簣。


    覃思在前麵岔口,便示意車夫走小道。


    崔意覺得無聊,於是抽出一封書信,還是雨輕之前派人送來的,信上說她已經返回了洛陽,還問他蜜三刀可有吃完,他是否也該來洛陽了,皮影已經收到,正在編排有趣的故事等等。


    “她住進了裴家,如此甚好。”崔意唇角漾起一抹淡笑,好像是得到了一個好消息。


    這條小道兩旁樹林茂盛,風吹動樹葉,沙沙作響,伴著鳥鳴啾啾,人的心情也變得舒暢起來。


    此時崔意下了牛車,邁著悠閑的步子,望向四周,覃思和隨行護衛則跟在後麵。


    快到午時,陽光有些刺眼,崔意單手扶額,準備坐回牛車裏,卻隱約聽到兩人的聲音。


    “阿福,你怎麽樣?”


    “小郎君,那夥山匪實在可恨,金銀細軟全都被他們搜刮去了,還把咱們吊在這裏,再想不出辦法來,渴也要渴死了。”


    “你先別急——”


    崔意循聲而來,仰頭一望,卻見兩人被網住,像是倒掛的蟲繭一般吊在樹上,好生有趣。


    “怎麽是你,你不好好待在臨淄,反而被弄成這副可憐模樣,真是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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