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著我自己的事情,吃飯、洗碗、整理房間和書櫥。我很喜歡書,尤其喜歡那些沉重的硬封麵的書本。現在網絡發達,一切都變得極其簡單,隻要動動手指,什麽樣的書都可以放在手機上,走到哪裏看到哪裏。但我不得不說,或許我就是一個極其守舊的人,我喜歡翻閱紙張的感覺,也喜歡印刷的油墨味道。比起在地鐵站裏站著看手機,我更喜歡在咖啡館裏,坐著閱讀。


    我喜歡的書,並沒有特定的品種。除了政治、軍事、和時尚雜誌意外,基本我都會翻上一會兒。我的家麵積不大,但是一個碩大的木質書櫥占據了很大一部分的地方。隻可惜由於我有買書的習慣,它已經無法承受,所以很多書,我隻能在床邊堆著,堆出了床頭櫃的高度。


    m出乎意料的很喜歡書,在我忙碌的時候,她已經翻完了一本偵探小說。她坐在地上,長長的頭髮鋪在地板上。她問我是否可以翻看其他的書,我也就自然地開始推薦我認為不錯的書。大約是觸到了我的喜好,我變得話多起來。等我察覺的時候,地上已經堆了很多書。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m也笑了。我將大部分需要很多時間的書放回原處,留下了一些不需要看很長時間,又很經典的書籍。


    m看書的速度很快,她很安靜,是能靜得下心的人。我一邊碼字,一邊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不得不承認,她也許比我還要愛書,每一本都是輕拿輕放,而且不會用隨便的姿勢看書,大約一連四個小時,她都保持著正確的坐姿。我看著她提拔的背脊,猜想她是個有教養的女子。如果不是因為那耷拉著無法收回的舌頭,還有那死人的慘白,也許我會將她當成一個普通的女孩。


    下午的時間過得很快,由於我一直在細心的觀察她,所以我的電腦屏幕上半個字都沒有。手機鈴聲響起,我看了一眼,嘆氣卻不接,任由它繼續響。這個鈴聲鍥而不捨,在它陸陸續續響了整整半個小時之後,我不得不接起了它。來電話的,是我的編輯,由於這兩天沒有任何進展,自然被罵了個狗血淋頭。我安靜的聽編輯訓斥,不時做著回應。直到電話掛斷,我才動了動僵硬的脖子,關掉手機。


    隨後我發現m正一動不動的看著我。她忽然一改之前的安靜沉默,忽然變得歡呼雀躍起來。她問我是不是小說的作者,我點頭,她像個看見糖果的孩子一般跳著,隨後m告訴我她喜歡的小說,這一次吃驚的人變成了我。她居然是我的小說迷,真是很大的巧合……當知道她的偶像是我本人的時候,她所有的防備全部卸下。坐姿也變得隨意,爬在地板上,手撐著下巴,一雙腳翹著,像個隻有十五歲的孩子。我們聊了很多,她對小說的看法和理解,讓我這個作者本人都有些欽佩。不得不感嘆,她看書的認真。她快樂的說著她喜歡的片段,一邊做著比劃。這個時候,我覺得她更像一個活著的人……


    晚飯的時候我們之間的氣氛融洽,她用著撒嬌的口吻,要求買披薩。我自然沒有過多的意義,盡管我對於披薩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必勝客的送餐速度,讓我有些驚訝。因為我第一次叫,所以我顯得有些手忙腳亂,可她在一邊兒卻顯得很老練。我想那個送餐員,應該會覺得疑惑,一個男人,不時地對著空氣商量。


    m手抓著披薩,一邊吃一邊說。可這樣的快樂也隻是持續了一會兒,她告訴我鬼沒有味覺。所以即便是她最喜歡的食物,也沒有辦法吃出味道。她沮喪的坐在一邊,抱著雙腿,我不知道該怎麽去安慰,隻好摸了摸她的頭。她忽然像我靠了過來,告訴我她想睡一下。我無從得知鬼是不是需要睡覺,是不是會犯困。我隻能僵硬的坐在地板上,任由她像是動物一樣在我的身上磨蹭尋找舒服的位置。她的身體帶著一種沒有辦法說明的冷,並不像在空調下直吹的感覺,而是一種置身在冰窖的感覺。才不一會兒,我就覺得我的手上起滿了雞皮疙瘩。大約半個多小時,她醒了過來。而我的手和腿,已經麻木,一時竟然站不起來。


    m的歉意很明顯,一時間她的情緒低落到抑鬱。我試著去勸說,但我並不太會說話。最後她笑了出來,說我的道歉聽著她都要笑出來了。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了,在距離0點還有四十分鍾的時候,我們離開了家。


    m說的地址離我的家不過十來米,我明白她那麽早出門的原因。我們一前一後的走著,她緩慢的走著,我察覺了我們之間的距離,慢慢放慢了腳步。她忽然伸手挽了我的手臂,我們就這麽走著,像是在散步。一路上,她告訴我,那間店的蛋糕是她喜歡的,那間店的冰沙是台灣正宗的,那間書店的老闆是個小氣的老頭……一路上,我都隱隱覺得,她在懷念還活著的時候,直到她在一家音像店停下的時候,這樣的感覺越發強烈。


    這家音像店有些年頭了,麵積不大,裏麵很多的時候也沒有那些流行音樂,隻有一些鋼琴曲,和一些稀有的黑膠唱片。她在一個櫃檯前停下,她的視線停留在藍色多瑙河的黑膠碟上。我伸手翻了翻,發現隻有那麽一張,而且保存的不錯。我在她差異的表情下,買下了這張價格並不便宜的黑膠碟。她驚喜的問我,家中是不是有留聲機、她巨大的喜悅在我說是之後,變成了巨大的失落,她似乎嘟囔著今天沒有看見之類的話。


    一路上的閑逛之後,我們出現在一個小區,我跟著她左轉右拐來到一幢樓前,她直直的飄了上去,而我隻能爬樓梯上去。這個小區的房子並不新,很多地方有著漏過雨的痕跡。一個樓道隻有兩戶人家,到了門口我猶豫了,因為上麵貼著封條。正在我猶豫的時候,她動手從裏麵打開了門。空曠的房間中什麽都沒有,也許是被搬走了。隻有房間正中的地方有一張椅子,椅子的上方有一根懸掛著的尼龍繩。尼龍繩的另一端係在天花板的吊頂上,這樣的屋子居然還有橫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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