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燕分飛》。


    不過曲子究竟是不長,倏忽之間已經勾撥流逝。一轉手,換了個飄渺的小曲,彈彈撥撥,那簾裏的綠衫女子低低吟唱。


    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


    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彼狡童號,不與我食兮。


    維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出自《鄭風——狡童》)


    (譯文:那個薄倖美少年,對我不笑又不言。就是因為你的背叛,使我吃飯難下咽。那個薄倖美少年,不再與我共進餐。就是因為你的背叛,使我長夜睡不安。)


    上官鈴聽罷神色一動,幾眼瞥著手旁的令狐西涼,眼波流轉欲言又止。令狐西涼安慰似的握住了上官鈴的手,懷裏掏出個暗紅色的小管來,看似是蘆葦或是竹子的小笛兒,就著琵琶小曲輕唱。


    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


    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


    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出自《詩經 邶風——靜女》)


    (譯文:嫻靜姑娘真漂亮,約我等在城角旁。視線遮蔽看不見,搔頭徘徊心緊張。


    嫻靜姑娘真嬌艷,送我新筆紅筆管。鮮紅筆管有光彩,愛她姑娘好容顏。


    遠自郊野贈柔荑,誠然美好又珍異。不是荑草長得美,美人相贈厚情意。)


    這一下聽得上官鈴麵紅耳赤,礙於琴音不好發作,隻是就著雙手交握的姿勢暗裏使了一把勁,令狐西涼忙忙陪笑討饒。


    “把上官鈴當成女子,真是活該啊!”獨孤秦嵐在我耳邊低笑,溫熱的氣息撩過我耳邊,“不見復關,泣涕漣漣。既見復關,載笑載言。”(語出《衛風——氓》)


    (譯文:我曾登那缺牆上,遙望復關盼情郎。望穿秋水不見人,心中焦急淚汪汪。既見郎從復關來,有笑有說心歡暢。)


    我抬眼看時,他眉目裏閃過一絲情緒,要滿滿地倒給我一般。我失笑:“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思我,豈無他人?狂童之狂。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思我,豈無他人?狂童之狂也。”(語出《詩經 鄭風——褰裳》)


    (譯文:你若好心想著我,牽起衣角涉溱河。你若不是想著我,豈無他人把我思?你這狂妄傻小子!你若好心想著我,牽起衣角涉洧河。你若不是想著我,豈無他人把我思?你這狂妄傻小子!)


    獨孤秦嵐臉上忽地轉出欣喜,扯住我想要說什麽,被我轉首仰望而故意忽視。


    傻,當我什麽都不懂麽?


    林如繁,隻能說你太癡,癡到智商飛流直下三千尺。這種時候,唱《生產大團結》都比這個好。


    林如繁苦笑著,突然猛地抬起頭,跟著琴色一緊,差點漏拍。我順手揀過茶杯就著扶手敲了兩下幫她補上節奏。


    “搞什麽?”難道還真以為我們在這裏喝酒談天不成?她在彈的可是解琴毒的關鍵!


    “……外麵,有人。”顯然是突然受了打擾,林如繁的手有些慌亂,節奏也開始模糊不清。


    “是青城派!”獨孤秦嵐稍稍一分,皺眉道,“居然半夜來?!”


    令狐西涼刷的站起來:“不妙,唐門的掌門還在昏迷!”


    林如繁騎虎難下,勉強穩定著節湊:“戲音!太吵了!”


    我一甩手——啪!


    眾人難以置信的看著我,又看看我擲碎在地上的茶杯。


    ——啪!啪!


    清脆的聲音讓林如繁忽然清醒,目光尋向這邊。


    “換《十麵埋伏》!”


    五指連撥,琵琶清亮流連,反覆來回,沒有間隙的出音。稍停頓處,被我用陶瓷茶杯擲敲紅木桌的脆響節奏補上。


    “秦嵐!”


    “我明白,敷兒。”獨孤秦嵐站到門邊,“你們要小心。”


    “這樣不行,他們人太多!”上官鈴顯然也不是無知之輩,跟著站起來,“我也……”


    “別動!”上官鈴被我和林如繁一吼,愣了愣神,便被令狐西涼按回座上。


    “鈴兒,沒事。”令狐西涼笑得雲淡風輕,回望了一眼林如繁,“拜託了。”


    “滾吧!”我笑著將他推出門外。


    門外藥香迴環,蒼月如狗。就差旺旺旺。


    我回到裏間,拍了拍上官鈴的肩,遞去一條手帕。


    “好了,他們都不在了,不用再忍。”


    他像是癱坐在椅子上的,眨眼間已是麵色蒼白,額上滲出細細的冷汗,喘氣聲也微微的加大了些。


    “我是不是應該感謝青城派?”


    “從邏輯上來講……”我故作認真地思考,“是這樣。”


    “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我用茶杯幫林如繁和著節奏,笑道:“你以為林大小姐為何要唱歌?”


    林如繁正彈到快處,琴音漸漸穩定下來,快要結束了。


    “喂,大小姐下次改個歌兒唄?”我調笑著。看來她的確不簡單,解毒之息一絲一絲地滲入琵琶聲中,不像師父,巴不得別人滿地打滾耍猴兒似的。當然,這是似貶實褒,因為要那人像耍猴而不像胸口碎大石是很難的。


    咣當——


    結束了。


    真輕巧。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


    上官鈴隻稍微休息了片刻,便起身了:“我要去幫他們。”


    “嗯。”


    林如繁和我都支了一聲,直到林如繁掀開簾子跟到門口時,這兩人才突然齊刷刷的回頭:“你也去?!”


    我無辜的眨眨眼:“不可以嗎?”


    “我還不想被獨孤秦嵐殺死。”上官鈴的臉色開始慢慢地恢復了血色,“剛才謝謝你,但是現在是要去動手啊!”


    “我知道嘛……”裝成不會武功本來就夠麻煩了,裝成不會武功但是又想打架的樣子就比較有難度。怪不得我總覺得惡人穀……不是,是回仙峰上麵的課程有所瑕疵,原來是缺了這一門“至虛則實,至實則虛”的奧妙。


    “那你就在這裏好好的呆著,琴棋書畫可不比戰場。”上官鈴作勢要把我推回去,“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我就勢將他要扣住的手腕一扭,迅速沿繞他的手臂反轉再滑,至手腕處卡住。


    他一驚:“你……”


    “我上山是虎,我下海是龍,我在人~間~是堂堂~的大英雄!”我確信他看不出我有身手,不過是用了巧勁的手鬆開他的手腕,我逕自而出,“我揮手起雨,我舞動生風,看我東方~升騰的中~國~龍!”


    大搖大擺,吊兒郎當地溜戰場去也!


    第14章 .人多力量大!


    作者有話要說:溜出去好幾天~實在不好意思啊~  “敷兒,你怎麽跟來了?”獨孤秦嵐剛跨出沒兩步,發現我跟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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