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許久，又把已經播放結束的視頻重新往回拉了一小段。那顆痣很淡，很小，像是空氣裏落下的一顆沙塵，卻又像一顆小石子落在了他的心頭。這個位置……如果有一個銀色的圓環壓在那裏，剛好能蓋住那顆小小的痣。曾經他就親手……親手這樣做到過，就好像把一個小小的秘密攥進了掌心裏，從此那顆痣就成了他的，專屬於他的一部分。第12章 【維修是一門學問。】“？”手腕上的終端再度震動的時候，程希正從朦朧的一片水霧中睜開眼睛。額前的頭發還在濕漉漉的滴水，實現了完全防水功能的終端正在一閃一閃地提示著主人，新的信息已經被接收。這個時間了，誰會給他發短信。程希半眯著眼睛往光屏上看了一眼，他整個人一下頓住了。短信？為什麽這個時候還會有短信。短信時間不是應該已經結束了嗎？節目組的設備就算再怎麽落後，也不至於短信能延遲這麽久才發到他的終端上，除非……程希的視線穿過層層水霧，望向窗外遙遠的黑暗之中。按照規則，今天還有一個沒能趕回來的嘉賓也會參與短信流程。趙封航出差在外，如果說節目組溝通上有所失誤，那他的短信發的比其他人要晚也是可以理解的，但……為什麽？昨天這個人明明沒有把短信發給他，為什麽一天過去，趙封航卻又改變了主意。【維修是一門學問】程希微皺著眉頭，盯著屏幕上的那行簡短的字看了幾分鍾。如果真是趙封航，那這條短信到底是什麽意思？嘶，按照他對趙封航的了解，大總裁也沒有什麽有關機械和維修的愛好……難道是這三年又發生了點什麽他不知道的事？“程希！程希你洗完了嗎？淩語說今天江邊會有煙花，你要一起去看看嗎？”“？！”程希被這聲音喊的一愣，他抬手關掉了麵前的光屏，揚聲應道：“來了，馬上。”“什麽煙花？”“不知道，就是節目組剛剛來的通知，說是江邊今晚會有煙花演出，我還沒見過真煙花演出呢。”濕潤的氣息隨著夜晚的風飄過來，雖然已經到了夏日，但夜裏的風還是帶著幾分涼意。程希抱著手臂往前漫無目的地走著。周圍的人嘻嘻哈哈地笑鬧著，伴隨著遠方的喧囂一點點傳進耳膜裏。“前麵就快到星港了吧，這地方也允許放實體煙花嗎？”夏日的風掀起女孩子們的長發，連帶著裙擺也一起隨風飄揚。一行人在江邊站定，江岸對麵就是繁華的星港，一抬起頭就能看到一架架星船升起落下。霓虹的燈光照亮人的臉頰，也給這夜晚多了幾分夢幻般的美感。咻！嘭！一朵豔麗燦爛的彩色煙花在頭頂炸開。像是有了先行者的號召，很快，一連串的聲響接二連三地響了起來。江邊上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仰起頭，看著那接連盛放的煙花。“哇！好漂亮！”女孩子們的驚歎聲此起彼伏。在這樣格外浪漫的時刻，儲雲霆扭過頭，看向了身邊的程希。煙花短暫的光芒一閃一閃，照亮了青年那那張好看得有些過分的臉。他的瞳孔裏映著漫天的煙花，夜晚的光亮讓他整個人顯得格外乖巧脆弱。就好像時間一瞬之間又回到了五年前，他第一次在演習場的鏡頭裏見到這個年輕人。他彼時狼狽地跌坐在捕獵星獸所設置的陷阱裏，被汗浸濕的發絲緊緊地貼在皮膚上，他仰著頭，無辜又單純：“我已經淘汰了，能不能勞煩您拉我一把。”那實在是個很難拒絕的請求，那個被迷惑的小隊隊員伸出了手。於是……那一年，軍校經曆了創校以來第一次指揮部被襲擊。那個看起來脆弱乖巧的年輕人，把自己作為誘餌，硬生生地咬住了獵手的咽喉。“要包下這一片的空域，得花不少錢吧。”青年的聲線既輕又軟，很快就隨風飄散在夏夜的風裏，除了離他最近的儲雲霆，誰也沒聽到這句話。“？”剛剛還十分旖旎的氣氛被瞬間打破，儲雲霆眯了眯眼睛，抬頭往空中看了一眼。“你覺得這片空域是我包下來的？”“難道不是？”按照首都星的現行的規則，常規的慶祝場合隻能夠隻用電子煙花，所有的實體煙花使用都必須經過嚴格的審批。並且在燃放煙花的期間，還得跟交通局合作進行相關區域的空域管製。除了儲雲霆，程希還真想不出第二個人會如此大費周章地來江邊放什麽實體煙花。什麽？你說是節目組安排的？他們就算經費再充足，也不至於吃飽了撐的去設計這麽吃力不討好的活動吧。“嗯，挺好。”儲雲霆點點頭：“看來在你心裏，我還是個很有浪漫細胞的人。”“……？”程希的眉間一點點皺了起來。頭頂的煙花燃放已經快到尾聲，耳邊的聲音頻率也明顯比剛剛要少了許多。看著天上還在一個個綻放的煙花，程希扭過頭，疑惑道：“不是你？”儲雲霆微微扭過臉，他在程希的視線之下沉默了幾秒鍾，唇角又突然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是一個很微妙的表情。他既沒有否定，也沒有承認。甚至在笑了那麽一下之後，這個人就再度扭過頭，看向了漫天綻放的煙花。程希心頭難免有幾分浮躁。時隔多年，他又一次感覺到了被這個男人捏在掌心把玩的焦躁感。之前在學校裏就是，儲雲霆是他的教官，是他的老師。他總是比他多想一步，總是比他更強一分，每次都在絞盡腦汁，以為自己即將勝利的時候，卻又被一盆涼水潑下來。總是差一點，永遠差一點。他總是在跟這個男人鬥智鬥勇，直到最後……被情感蒙蔽了判斷的男人終於做出了一次錯誤的決定，也是那一次，程希第一次戰勝了他從未戰勝過的教官和從未戰勝過的戀人。“哇！你看！那是什麽！”最後的兩朵煙花在頭頂盛開，在煙花的光芒消散之前，有一架小型飛行器乘著光芒而來。它盤旋在眾人的頭頂之上，緩緩落下，掀起的風吹得人忍不住眯起眼睛。夏夜的風吹來了江麵上潮濕的氣味，飛行器的門緩緩拉開，一條筆直的腿從門口邁了出來。“！趙封航？”男人身上穿著完整的西裝，在外奔波了一天，他身上的西裝和領帶仍然看起來十分工整。他這架勢，仿佛不是來參加什麽戀綜，而是去參加什麽大型國際會議。“抱歉各位，我來晚了。”矜持清冷的男人微微一個頷首，一個垂眸，就已經足夠吸引得所有人離不開視線。“你你你……”淩語人都結巴了：“趙總，剛剛的煙花……”“我讓人準備的。”趙封航聲音仍然是清清淡淡的：“希望大家還算滿意。”“滿意滿意。”震驚之後，幾個女孩子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語言係統。“真的不能再滿意了，這也太大陣仗了。”“滿意就好。不介意的話，我還給大家準備了一些宵夜……”趙封航一邊說著一邊略微偏過頭。在不遠處，不斷有人進出停在江邊的飛行器，很快一個溫馨中有些浪漫的大傘就被支在了不遠處。桌子和椅子往那裏一擺，旁邊再放上兩盞明亮的露營燈，看著還真挺像那麽一回事的。“趙總，您這也太細致了吧。”“一些小心意而已。”趙封航說：“隻要各位不嫌我第二天缺席就好。”“怎麽會。趙總畢竟掌管著這麽大的集團，忙點也很正常，大家都能理解的。”寒暄之間，所有人移步到布置好的位置上坐下。一圈椅子圍繞著桌子擺放，桌上的餐食還冒著騰騰的熱氣。淩語搓了搓指尖，朝著趙封航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氣了。”趙封航禮貌地彎了彎眼角，對她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看過了夏日的煙花，又吃上了美味的夜宵，這一片小小空間裏的氛圍一時之間變得非常好，仿佛空氣裏都彌漫著一種快樂又自由的氣味。程希坐在沙灘椅裏，眉眼間卻並沒有多少輕鬆的情緒。這煙花居然是趙封航準備的。好歹也是曾經的未婚夫，程希自認為他還算是了解趙封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