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


    腳重重地踩上水麵上的人,鏡子碎掉,人影模糊了。


    陳霜慌慌張張往岸邊跑,遠離小溪。


    她的尖叫聲過後,不遠處傳來沉沉一聲,重物落地的響聲。


    陳霜一僵,驚詫地轉頭,看向糖果屋的世界。


    地上的人無疑已經死透,她身邊的木桶翻了,而那隻怪物……它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過來,正趴在那道隔離他們的屏障上。


    她的聲響,令它腦袋上白色的耳朵,輕輕地動了動。


    它聽見她了!!


    陳霜捂住嘴,小心翼翼地倒退,往外挪。


    「砰!」


    像是終於確認了這裏有東西,怪物發狂地撞向屏障。


    ——跑!!


    眼前發暈,什麽也顧不上了,她攥緊拳頭,轉身,一股氣地往前跑。


    大霧籠罩了森林,遮蔽她的雙眼,身後的撞擊聲一聲蓋過一聲。


    陳霜竭盡全力跑得更遠一點,她不知道去哪裏,看不見前路,她瘋癲地跑,全身的肉都跟著激烈的動作晃蕩顛簸。


    她聽見自己喘著粗氣,心髒一抽一抽地疼。她需要跑,跑得更快一點,但事實是,她跑得越來越慢。


    負荷了身體重量的雙腿,像是頂著一輛大卡車。


    體力很快宣布告罄。


    但陳霜沒有停下來,她咬著牙向前跑,哪怕眼冒金星,腳步虛浮。


    心髒跳到喉嚨口,催命似的撞擊聲終於遠了。


    直到徹底聽不見那聲音,雙腳一軟,她坍塌一般砸向土地。


    血很快地流了出來。陳霜躺在地上,大喘著氣,捂住自己破皮的膝蓋,另一隻手擦向臉,碰到一手不知道是汗液還是淚水。


    她大約是深入了這片霧氣重重的森林。


    眼前的霧,濃得能見度不足十米。身在其中,陳霜已經分不清自己來時的路在哪裏。


    ——誰來救救我?


    手機!手機!


    她咽下湧上喉頭的血腥氣,掙紮著去翻自己身上的口袋。


    陳霜沒有翻到手機。


    她再一次被迫確認了這不是她的身體,因為她的身上穿著校服。


    一件特殊加大的女式小學生校服,找遍全身,口袋裏僅有的東西,是一枚校徽,上麵紅通通寫了四個大字「實驗小學」。


    心中的閘門瞬間崩潰了。


    陳霜沒忍住,頭埋在膝蓋中哭了一會兒。


    哭過之後,她擦幹眼淚,將校徽別在胸前。她告訴自己要冷靜,身體的事之後再想,先找出去的路。


    霧太大了,每棵樹看上去都差不多,陳霜一邊在森林裏無頭蒼蠅似的轉來轉去,一邊擔驚受怕,萬一走錯路她會不會被追過來的怪物抓住。


    這樣瞎走隻是在浪費體力。她想:有什麽能做記號的呢?她需要知道自己來沒來過這塊區域,由此去判斷從哪裏走出去。


    用校徽在樹上刻一個標誌?


    陳霜將自己的想法實踐了一次,校徽是塑料做的,背後的別針小小一個,不論運用哪個部分,都難在堅硬的樹皮上留下明顯的痕跡。


    一定有什麽辦法的!


    她閉上眼睛,敲著自己的腦袋,冥思苦想。


    ——對了,糖果屋!


    靈光一閃而過,糖果屋的童話故事給了她靈感。


    壞心的繼母想要殺死兩兄妹,用計將他們騙到森林中,聰明的哥哥一路用石頭留下記號,在繼母將兄妹拋下後,哥哥帶著妹妹循著石頭的記號回到了家。


    這裏是森林,把路上撿到的石頭收集起來,一路做記號不就好了嗎!


    陳霜重新燃起希望,開始留心路上的小石子。


    一路看到石頭,她就撿起來,用自己特殊方式擺放,多餘撿到的石頭,她便收起來,沿著走過的路做記號。


    這樣規律的找路方式並沒有持續很久,因為陳霜在持續了一段路途後,察覺到了不對勁。


    看似她是隨意地在森林裏走動,其實不是的,她會更偏向去石頭比較多的方位。這也是十分正常的一件事,不對勁的地方是在……順著好像是她自主選擇的,向前的路,每隔一段時間,陳霜就會看到一塊不大不小的,正好能放進她手掌心的圓石頭。


    留意到這一點之後,陳霜刻意把那塊石頭撿起來。等再往前,看到一塊新的,她把地上與口袋的石頭作對比。


    左手與右手,兩塊石頭仿若一個模子刻的。


    顏色、圓弧,上麵的裂痕,石頭與土壤接觸留下的印記,全部是一模一樣的。


    這是不可能的!大自然是最聰明的造物主,每一顆石頭的形成都歷經了它們自己獨一無二的旅程。


    大自然的石頭存在相似相近,不存在相同。


    陳霜皺緊眉頭,不信邪地收起圓石,順著石子路繼續往前。


    很快地,碰到了第三處的圓石頭。壓住恐懼,她細細地又對比了一次。


    現在……陳霜的手上,有了三顆一模一樣的石頭。


    這不是她在做記號,倒像是,她在被不知是誰做的記號引向一條未知的路。


    丟掉手中的三塊圓石子,陳霜的目光投向濃霧密布的山林……引導她的東西,是惡是善?


    其實,她自嘲地笑笑:沒必要想那麽多,現在的她隻有這一條路可以選。


    身後的霧,能見度僅餘不到五米,它們像是不斷地縮緊,猶如海綿一般地擠過來,抽幹空氣,遏住她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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