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杏拎了拎,太沉了。她蹲下身,嚐試換一個姿勢,將它抱起來。


    手掌接觸行李箱表麵,觸感卻不是粗糙的布,它很光滑,甚至,有溫度。


    像是……皮膚。


    許杏猝然鬆手,臉色唰地白了。


    「哐——」


    行李箱倒在地上,裏麵的東西互相碰撞,有怪異的水聲。


    她看向自己腳下的地板……


    行李箱在不斷地往外滲水。


    「媽。」


    許杏喊了一聲,發現自己的嗓子啞了。


    「媽!」


    聲音慌得變了調,她迅速去開房門。


    門被一下子開了。


    各種角度的林唯的相片、他們的情侶照,拚成愛心形狀占滿了正麵牆。


    門外,是曾經她和林唯所住的出租屋。


    許杏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但她還記得,記得那麽清楚。


    他不愛拍照。


    他麵對鏡頭,表情總是僵硬,他更不習慣,麵對相機和她擺出親昵的姿勢。隻是,他知道許杏喜歡。


    她在他不配合拍照時,會嘟起嘴抱怨:你長得這麽好看,不拍下來太浪費了吧。


    洗出來的照片,她愛不釋手,翻來覆去地看,在他的臉旁邊,用水筆細緻地畫上一圈小愛心。


    她樂忠於做一切,能證明他們倆恩愛的東西。


    林唯看在眼裏,對她那些幼稚的小舉動,好像沒有太大的反應。


    可是,那麵愛心照片牆,是他製作的。


    每一次她塗鴉過的照片,被他一張張往上貼,積攢著,某一天,她回家發現,它們拚成一個大大的愛心。


    許杏掩麵,轉身。


    桌燈是唯一的光源,她渾渾噩噩爬上床,把自己裹在被子裏。


    時間與空間在倒退……她想起自己琢磨出的規律。


    這樣下去,她會不會遇見林唯?


    「撕拉——」


    行李箱的拉鏈,被緩緩地扯開。


    那聲音,在靜謐的空間裏被無限地放大。


    「滴答。」


    有什麽,從行李箱裏鑽了出來,淌著水。


    「滴答。」


    能感受到那東西黏成團,膠狀的質感,堆積著,滾落到地板上。


    許杏閉上眼,渾身繃得死緊。


    它在爬。


    她冒著冷汗,大氣不敢喘。


    隔著棉被,仍舊能夠聞到那種皮肉腐爛的氣味,混合著海裏帶出的腥臭。它拖曳著肥大的身軀,四處找著什麽。


    能聽見,它緩慢地移動,在地板上拖出長長的一道濕痕。


    令人不適的聲音和氣味,讓許杏的胃裏一陣陣地泛酸。


    「吱呀——」


    良久後,那東西似乎順著她剛才打開的門,爬了出去。


    臥室回歸死寂。


    熱、臭,她捂在棉被裏,稀薄的氧氣讓她眼前發暈。


    即便如此,許杏依舊不敢拿下被子。


    由於長時間保持同一姿勢,弓著的脊背又酸又麻,她謹慎地挪了挪屁股。


    床墊並未配合著她調整的動作柔軟地陷下去。


    身下的床,是硬的。


    老家的床是軟的,睡進去像被棉花裹著,而硬的床,硬板床是……


    許杏大汗淋漓地擺脫裹在身上的棉被。


    她又看見照片牆了。


    之前,它在門外,她的右手邊;現在,它在她的左手邊。


    她在出租屋裏麵。


    她睡的雙人床……


    許杏驚駭地往身邊看去。


    那裏躺著一個怪物。


    他的麵部被一塊白色的布遮著,雙手雙腳異於常人的腫大,裸露的皮膚覆著一層紅色的不平整的鱗片。


    他在往外滲水。


    床墊被他身上的水弄濕了,那水痕延伸至地板,一路拖到門外。


    剛才是它!它爬進來了!


    許杏連滾帶爬地下床。


    她要出去!


    許杏直奔出租屋的大門,門鎖有些繡了,她牙齒直打哆嗦,手指勾著鎖用蠻力往外扯。


    床上的東西被她的響聲驚動,窗外透進的月影在牆上投出他的影子。


    他坐起身來了。


    許杏欲哭,手指用力得幾乎要斷在那卡扣式的門鎖中,它紋絲不動捍衛著鐵門,冰冷地堅固著。


    她的耳朵嗡嗡地耳鳴。


    不知是幻覺,還是真的,她聽見林唯的聲音。


    「小杏。」


    她僵在原地。


    「你去哪裏?」


    許杏一動也不敢動,她祈禱著自己不要被注意到。


    那個怪物動了。


    我會死的!腦海中被這四個大字占據,她退無可退,閉上眼睛。


    它在她麵前停下。


    那隻不能稱得上是手的怪東西,摸上她的腿。


    居然是有溫度的,它的手。


    許杏將眼睛睜開一條縫。


    怪物半跪著,太暗了,借著窗外的光,她隻能模模糊糊看見它的頭頂。


    濕漉漉的黑髮,那大概是它身上唯一正常的部位。


    它在做什麽?


    這個問題在下一秒有了解答,她聽見涼鞋搭扣完美扣好的聲音。


    它在幫她把鞋穿好。


    許杏以為,它會發很大的火,把她殺了。


    她完全摸不著頭腦,它……等會兒,自己腳上哪來的鞋?


    先前棉質的連體睡衣不知何時變為了清涼的吊帶加短裙,許杏正為自己的裝束感到困惑,怪物已經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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