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如何避免朝廷在東北的駐軍陷入治安戰的泥潭、被諸族此起彼伏的騷亂和動亂耗費大量的朝廷財政開支,這是王倫一直思索的難題。


    其實有一個簡單粗暴的辦法,那就是效仿金國,對不服王化的諸族來一次大屠殺,通過血腥的武力征服,強迫諸族對中原王朝產生敬畏感以及歸屬感。


    這個辦法可以保證東北地區最起碼五十年甚至一百年的安定,但遺患無窮。別的不說,就看看現在的金國吧,完顏斜也和完顏宗翰的部下,幾乎沒有了女真之外的諸族士兵,漢軍向北推進時,東北諸族幾乎紛紛前來,為漢軍帶路,對女真人進行了各種殘忍的報複。


    更關鍵的一點,武力征服過後該怎麽辦?阿骨打這麽搞過後,就得從燕雲十六州拚命強行遷徙百姓充實人口,王倫若是指揮著漢軍在東北再掀起一輪大屠殺,缺失的人口又該如何填補?


    這個問題王倫曾同手下文武官員們討論過,阮小七對高麗相當熟悉,便建議可以攻滅高麗,從高麗遷徙百姓充實遼東。


    這個建議被王倫果斷給否了,華夏有史官的傳統,一直以來王倫都在惡補曆史,他發現了一個現象,那就是華夏文明對周邊異族的同化,對農耕民族的漢化是最為艱難的。


    比如魏晉時期出現的高氏高句麗,被前燕慕容氏打得那麽慘,卻仿佛打不死的小強一般,數次借助中原大亂、無暇東顧的機會重新崛起。


    高句麗被前燕打,被後燕打,被北燕打,被北魏打,被隋朝打,被唐朝打,打到最後滅了國,又在東北地區建立了渤海國,一直到被遼國消滅後,還數次想要複國。


    最近一次複國,是金國攻遼國、追殺耶律延禧時,渤海人又一次頑強地複國,隻是這一次王倫必須感謝阿骨打和吳乞買,因為金國也的確發了狠,對渤海人進行了一次大清洗,強行打亂渤海人的社會組織和結構,強行逼迫渤海人變為猛安謀克製度下的女真人。


    甚至就連漢軍攻占了黃龍府後,桓仁府那裏有數千渤海人不願承認自己是漢人,期望朝廷和皇帝認可自己的渤海人身份,並作為中原王朝的附屬部民繼續生存。


    王倫沒有慣著他們,而是給孫安下了一道命令,於是十一月中旬,一支女真殘部突然殺到了桓仁府,孫安不能敵,“無奈”後撤,女真人便對渤海人展開了一次屠殺。


    這次事件之後,黃龍府以南、已經習慣了農耕的諸族一下子就變得老實安分了起來,規規矩矩地向漢軍派來統計人口戶數的官員表示,自己就是漢人。


    所以王倫也不願意從高麗引進人口充實東北,他娘的東北是中原王朝數千年辛苦打下來的,若是將高麗人引入,以高麗人的德行,能不能同化不好說,萬一這幫孫子過了一千年,非得說東北都是他們的,他和手下的文武大臣不得被後世子孫罵死?


    王倫往前想,往後想,最後覺得還是漢人靠譜,必須再遷徙漢人到東北,隻要東北的漢人超過人口的一半,最好能占到八成,那他就可以真的不用擔心異族入關南下了。


    他想出的辦法,是效仿後世共和國的農墾兵團,或者說明朝太祖朱元璋的衛所製度。


    衛所製度或許有很多弊端,但在穩固被明朝占據的土地、使之產生長久的認同感,衛所製度功不可沒。


    王倫決定在人口眾多的幾個行省,朝廷以民兵的名義招募百姓家庭中的“餘丁”,對他們進行基礎的軍事訓練,以屯墾的方式都遷到東北,在政策上給予足夠的優厚,甚至偏向都可以。


    所以他將幾個梁山舊將召來,由他們負責南下帶隊,領兵前來駐守,同時戶部配合,地方官府配合,要給這些即將到來的年輕士兵們找老婆。


    王倫又想到了吳用曾經提出的“高麗婢”計策,唐朝是新羅婢十分出名,但是唐人自己也在筆記裏吐槽,嫌棄新羅女人長得難看。


    難看就難看吧,蓬萊府倭國停靠的花船不一樣有百姓光顧?吹了燈,都一樣!


    此時在西寧府悠閑的吳用大約也沒有想到,當初他的提議遭到了群臣一致反對,現在王倫卻又打算實施起這個計劃了。


    幾天後,王倫召集了黃龍府所有跟隨的文武官員議事,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隻是他說起高麗女人長得難看,不符合中原漢人的審美後,話頭一轉,說道:“女人嘛,吹了燈都一樣!”


    禮部侍郎張叔夜差點兒石化,他不可置信地扭頭驚訝地看了宗澤一眼,似乎想要從宗澤這裏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如此粗鄙之語,怎麽能從堂堂一個中原天子口中說出?


    然而宗澤卻笑嗬嗬的,許多人年老後思想就變得十分頑固,宗澤是個例外,他本身就屬於支持改革的新派,覺得趙宋這般中原王朝不該是這樣的,所以隻要對漢人有利,他從來不會反對。


    皇帝陛下的語言固然粗俗,但最終的目的是為了天下百姓著想,所以粗俗就粗俗吧。


    沒能夠從宗澤這裏得到回應,張叔夜便決定,回到京師後自己也要寫筆記,將陛下的粗鄙之語記下來,以告誡子孫!


    等到攻占會寧府、將幾個殘存的完顏都弄死之後,王倫肯定要領大軍班師的,有一小部分漢軍士兵會留下來,王倫也會指定一名將領駐守在東北。


    朝廷強製遷徙屯墾兵,前期的事務也必然要先做好準備,比如修建好房屋、修繕好道路、劃定好土地,甚至學堂、商鋪、鐵匠鋪、布鋪、衣鋪、雜貨鋪等都要修建。


    更重要的是,朝廷必須準備好充足的糧食,確保遷徙的民兵們在剛剛到來之後有最基本的生活保障。


    所以這件事不是一兩年就能夠完成的,王倫打算在自己死之前,都要持續地向東北移民,甚至未來朝廷移民的方向,還將包括西北、西南甚至漠南漠北草原。


    未來朝廷將會通過軍鎮這種新漢版的衛所,像撒種子一樣,將漢人撒遍天下各處,通過強有力的武力威懾,將文明不斷散播到蠻荒之地,總有一天,蠻荒也會變得文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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