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爽朗笑著說:“妹妹這兒發生這樣的大事,我若是坐視不理,豈不是有袖手旁觀之嫌?”


    “傳出去,也於我名聲有礙不是?”


    如此冠冕堂皇的回答,德妃隻能報以一個虛假的笑作為回應。


    不過她也沒有和宜妃過多糾纏的心思,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富察氏。


    一定要穩住她,千萬不能讓她說出來什麽對自己不利的話!


    剛一這樣想,腦海中就不自覺又回憶起之前聽到的那些話。


    德妃就忍不住心頭一窒。


    就像是餘音繞梁,哪怕竭力控製著不去想,腦子卻像是有它自己的想法,總是時不時地蹦出來一兩句,惹的人滿心不愉。


    尤其是富察氏那張嘴,簡直就像是淬了毒!說出來的話難聽到不堪入耳。


    臉色一直陰沉到房門外,直到踏進去的那一刻,德妃瞬間就換上了一副喜極而泣的表情,快步走到床前,捂住嘴哽咽道:“我可憐的孩子啊,你受苦了。”


    說著還用帕子沾了沾眼角,開始睜著眼睛說瞎話:“幸而太醫說你並無大礙,真是老天保佑!”


    這話聽的,不僅慢了幾步的宜妃嘴角忍不住抽搐了起來,就連床上裝睡的念安,也是滿心的無語。


    德妃這顛倒黑白的功夫,不去戲台子上唱大戲,都屬實浪費了她那一身才華!


    深知不能就此坐實這個假話,念安立馬挑準時機,做出一副悠悠轉醒的模樣。


    她迷茫地睜開雙眼,第一反應就是摸著自己的肚子,聲音略顯嘶啞的大聲問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沒事吧?”


    春秋早就被德妃給擠到一邊去了,這會兒根本插不上話。


    就算是想安撫一下主子不安的情緒,都有心無力。


    幸而宜妃是個實誠的,連忙出聲說:“快別激動了,孩子正好好地待在你肚子裏呢。”


    “不過,”宜妃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太醫把過脈開了藥,說你需要盡量保持平穩的情緒,臥床靜養呢。”


    得到回答的念安,眼淚頓時順著眼角慢慢滑落。


    原本有些蒼白的臉色,配上這副嬌弱脆弱的表情,好一個梨花帶雨的柔弱美人。


    宜妃不禁在心中暗暗感歎:這場景,自己一個女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憐惜,若是被老四給瞧見,怕是百煉鋼也要化作繞指柔了。


    而此時春秋終於擠了進來,攙扶著主子慢慢坐起身子,又把厚實的軟枕放在腰後,方便主子倚靠。


    念安則是低著頭,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用帶著後怕的慶幸語氣,低聲呢喃道:“太好了!太好了!”


    德妃也終於找到機會插話進來。


    “你呀,就是太大驚小怪了些。”


    一開口就是責怪的語氣,明顯就是想把事情給遮掩過去。


    接著用故作親昵的語氣,開玩笑般拉近關係道:“快別哭了,省得旁人還以為,是我這個當額娘的,讓你受了什麽委屈呢。”


    這不就是在指責念安故意表現出這副樣子,實際上卻不安好心嗎?


    宜妃並沒有吭聲。


    她來也就是為了時不時煽風點火一下,可沒有親身下場和德妃互扯頭花的想法。


    富察氏會如何應對呢?


    宜妃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心裏不無遺憾地想,此時手頭邊若是有一些瓜果點心就好了。


    那樣可就太完美了。


    念安根本不用抬頭,就能察覺到宜妃那如有實質般看好戲的視線。


    她也太不知收斂了些。


    是真不怕德妃轉過頭去咬她一口啊。


    心裏無語著,麵上卻還是要繼續把這場大戲給唱下去。


    “娘娘這般言語,”念安露出一個脆弱又不失堅強的笑,弱弱出聲,“倒是叫妾身無地自容了。”


    接著不等德妃作出反應,就直接吩咐春秋:“過來扶我起來,咱們這就走吧。”


    沒想到富察氏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德妃心裏其實已經想過許多種應對方法了。


    可就是沒有料到,念安會幹脆利落地掀了桌子,讓她做的那些準備,根本毫無用武之地。


    眼見勢頭不對,德妃心裏一急,下意識伸出手就拽住了念安的胳膊,語氣很不好地質問道:“你怎麽能這樣就走了?!”


    扔下這麽一個大爛攤子,難不成還指望著自己去替她收拾?


    “娘娘,”念安低頭看著自己胳膊上那隻手,聲音中帶出來幾分痛苦,“您這是要幹什麽?”


    “妾身命大,才好不容易保住肚子裏的孩子。”她抬起頭,眼神中閃爍著晶瑩,一字一句地質問:“您還嫌不夠,是要再來一次嗎?”


    根本不給德妃反駁的機會,念安繼續滿懷失落地說道:“妾身心知,您不喜歡妾身,這也便罷了。”


    “平日裏,若無傳召,向來不敢出現在您麵前礙眼。”


    “可是,”念安的聲音很輕,聽上去卻總給人一種信服感,“您怎麽能連帶著,連同妾身肚子裏的孩子,都一並厭惡了呢?”


    “這可是和您血脈相連的孫輩啊!”


    字字泣血般的指控,讓德妃根本毫無招架之力。


    她甚至都不知道該從何處反駁起。


    因為富察氏說的每一句話,都的的確確是屬實的。


    連一點誇大的成分都沒有。


    唯獨最後一點指控,德妃不能接受,也絕不願意接受。


    她也快速換上一副心痛到不能行的表情,哀哀切切道:“你既然都說這是我的孫兒了,我怎麽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念安定定地看著德妃,直把人看得頭皮發麻,汗毛直立。


    半晌才忽然歎息一聲,隱約間竟然流露出一股哀莫大於心死的感覺。


    “隨娘娘怎麽說吧,”她儼然一副不準備再計較的架勢,“人在做天在看,我是無力對您置喙什麽的。”


    這番表現,連一旁的宜妃都被迷惑了。


    難不成,富察氏真的被德妃給推倒了?


    那這就有些得不償失了啊。


    果然還是年輕姑娘,沉不住氣啊。


    先做低伏小,把眼前這一關給過了,不比啥都強?


    何必為了一口氣,非要把自己肚子裏的孩子給搭進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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