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靖問她:“做什麽?”


    百裏英沉思了一會,道:“師兄,我前世有沒有跟你提過我父親母親的事情?”


    公孫靖一陣沉默。


    “應該是沒有提過吧。我母親臨終前,要我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他們的事情。”百裏英略帶自嘲的頓了頓,釋然道:“我父親叫百裏敬德,在江東做官。母親叫霍秋娘,也是仙門中人。我小時候,父親在官場得罪人,下了大獄,被株連九族。母親帶著我逃了出來,一路逃亡至梅州,在白石溪被官兵捉住。母親拚死把我救了出來,自己卻慘死在白石溪。……後來的事情你就知道了,我一個人在梅州街頭流浪。直到遇見你,被你救下。”


    公孫靖看著百裏英,眼睛深得像一片不見底的深潭。


    不知道是不是背光的原因,百裏英總覺得公孫靖今天看起來有點不一樣,眼眸的顏色似乎格外深沉一些。


    百裏英手指隔壁仍在沉睡的老婦人,道:“剛才,我在趙昭昭的夢裏看到,是她設計害死了我父親,奪了我父親的一塊玉。這塊玉還有另外一半,我推測可能在安南王府。再者,我懷疑趙昭昭殺死的那個安南王,不是真正的安南王。”


    公孫靖直直地看著她,反問道:“何以見得?”


    “直覺。”百裏英踱著步子,分析道,“其一,我所認識的安南王宗珩,並不是這樣一個身陷囹圄數月、毫無動作、反而被人輕易殺害的人。其二,雖然我不知道宗珩是如何被捉住的,但以我前世跟他數次交手皆敗下風的經驗來看,此人計謀心術都屬上乘,狡猾無比,決不會如此輕易落敗。第三,最重要的一點,我看得清楚,真的宗珩後背脊柱第十一塊胸椎骨上有一片顏色極淡的胎記,而趙昭昭所殺之人身上沒有這塊印記。”


    “那個胎記,”公孫靖黑著臉道,“你在哪裏看到的?”


    “趙昭昭……夢裏啊。”百裏英躲躲閃閃道,有種做壞事被抓現行的感覺。剛一回魂就看了一場十八不宜的大片,她也不想的。


    公孫靖繼續黑著臉道:“剛才在她夢裏,你都看了些什麽?”


    “我看到……”百裏英想起剛才自己夢裏所見,臉上有如火燒,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道:“也……沒什麽……就是……”一些不可描述之事。


    “胡鬧!”公孫靖拉住她道,“下次別做這麽危險的事情了。你這具身體靈力低微,元神出竅太危險了。”


    “知道了,師兄。你就別說我了。上輩子就被你說得頭大。”


    公孫靖搖頭,瞪了他一眼。拿出一片鑰匙,輕輕鬆鬆打開了鐵欄門。


    百裏英無語地看著他,問道:“噯,你這是哪裏偷的鑰匙?”


    公孫靖頭也不抬的道:“借的。”


    想到公孫靖“借”東西的手段,百裏英忍不住笑了兩聲。她道:“噯,等等。我也借件東西。”


    公孫靖聞言瞪了他一眼。百裏英也不害怕,信手從衣袖裏掏出一片柳葉,手指點在上麵劃了一道簡易的符咒,口中念了一句“去”,便甩手飛出。


    柳葉飄飄然飛到沉睡的老婦人身邊,直立在她脖子旁,像刀片一樣在那條掛著玉墜子的繩子上來回切割了幾下,繩子便被切斷了。然後,這枚柳葉彎起腰,捲起玉墜子,逃也似的飛回了百裏英的手掌心。


    百裏英舉著玉墜子在公孫靖麵前晃了兩下,調皮笑道:“借到了。”


    公孫靖聞言嘴角扯動了一下,百裏英卻覺得他這個笑簡直比哭還難看。


    “物歸原主。”百裏英把玉墜子戴在自己脖子上,收進衣服裏。“這是我父親的貼身之物。”


    公孫靖對著老婦人,在空中作了個抹脖子的手刀動作,意思是問百裏英:剛才怎麽不殺了她?


    “那樣太便宜他了。”百裏英麵帶恨色,一隻手抽出芳菲劍,“這個毒婦,我要挖了她的眼珠子,師兄你可別阻攔我。”


    公孫靖後退一步,意思是“悉聽尊便”。


    百裏英內心訝然,暗道:奇了怪了,師兄以前不是最討厭我手染鮮血的嗎?怎麽這次倒隨我便了。


    心裏千迴百轉,百裏英突然果斷收回芳菲劍,把劍隱入了劍鞘。


    “怎麽了?”公孫靖訝道,“不是要以牙還牙嗎?”


    百裏英搖頭道:“那樣做我和這毒婦有什麽區別?善惡之報,如影隨形,其惡行自有天譴。”


    公孫靖似是在思索著她的話,也不知道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百裏英繼續道:“再說了,人真正的痛苦並不是來自於肉體,我殺她不是便宜了她?就說我爹娘,他們臨死前最大的痛苦肯定不是來自於剜眼之痛。眼見親人骨肉受盡折磨、陰陽兩隔,這種精神上的痛苦遠勝於肉體上的痛苦。”


    公孫靖問:“你想怎麽處置她?”


    “我喜歡宗師弟的那個辦法。”百裏英詭異一笑,“永遠。”


    “如何永遠?”


    “真正的安南王欠她一個真相。”百裏英一笑,“我們也該奮發有為,做點讓有情人終成眷屬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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