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路途艱險, 陽曦又租來了之前那輛馬車,寧寧利用陽曦替她早早就準備好的東西, 又將自己喬裝成一個容貌普通的少女, 坐上馬車拉著陽曦出門采購物資去了。


    要安全抵達魔王的城堡,空氣瓶是必備的東西,因為魔王為了加固自己城堡的防禦, 在城堡周圍的樹林中下了毒瘴, 普通人隻要到達那裏,不出兩個小時就會被毒瘴殺死,而那片樹林十分巨大, 想要走出去起碼要花掉六個小時。


    空氣瓶有些像現代的氧氣瓶,裏麵裝著處理過的純淨空氣,這東西一瓶價格極貴, 而且隻能使用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候瓶子中的空氣耗光,就必須換一個新的瓶子。


    坑爹的是,在買東西的時候賣家就告訴她,這東西不能裝到空間戒指裏。


    傳聞氧氣瓶是幾百年前,魔王在才在森林中毒瘴的時候,為了確保當時幾個尚未長成的小魔王能順利進入城堡找到他而發明的。


    後來一位帝國法師偷了一個出來,幾番研究改造後才有了現在的氧氣瓶,可因這東西最初是建立在黑暗魔法上創造而成的,帝國的儲物戒指無法收納帶有黑暗元素的東西。


    寧寧不死心,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將空氣瓶存放到係統給她的儲物空間中,發現隻能放下一瓶,再多就隻能背著了。


    錢如今倒不是問題,寧寧買了六個空氣瓶,這東西體積不大,卻重的很,店老板將五個空氣瓶打包好,遞給了寧寧。


    這東西隻要是有毒氣的地方都能使用,許多熱愛冒險的人就經常買空氣瓶前往一些人跡罕至的地方。


    寧寧艱難的背著五個氧氣瓶在店裏走了幾圈,就累的氣喘籲籲,這玩意兒實在太重了,如果要她就這麽一路背著走去魔王的城堡,哪怕路上不會遇到危險,她大約也會被活活累死。


    陽曦站在櫃台前看著寧寧吃力的樣子,長了長嘴想說些什麽,眼裏卻最終閃過一絲陰霾,他靜靜的垂著頭,什麽都沒說。


    寧寧累的不行,見陽曦兩手空空,木頭似的杵在一邊,走到他麵前不由分說的將手中的袋子往他懷裏一塞。


    “你是男人,你力氣大你拿著。”


    她無奈道,有點愁。


    看他這悶葫蘆的樣子,不會要打一輩子光棍吧!?


    一口氣買了這麽多昂貴的東西,掌櫃點頭哈腰的準備一路送他們下樓,在經過窗邊的時候,寧寧突然聽見底下的大街上人聲鼎沸,不由好奇往下一瞧。


    路的兩旁擠滿了平民,他們臉上紛紛帶著或崇拜或激動的神色,看著馬路中間一個騎著黑馬的少年。


    那少年穿著一身標準的騎士裝,從寧寧這個角度看去,隻能看見他一頭黃色的短發,在一片深色調的大街上顯眼極了,他正熱情的和路邊的人們打著招呼,不用看都能猜到他臉上意氣風發的笑容。


    寧寧覺得這頭黃毛有點眼熟,卻也沒太在意。


    掌櫃見寧寧對這少年感興趣,正想討好一番,開口向寧寧解說一下這個少年,卻在開口的前一秒對上陽曦陰沉的視線,被嚇的連忙閉上嘴,彎腰跟在他們身後一路將人送出了門。


    在那騎馬少年離開後,大街上又恢複了一派繁榮擁擠的狀況,寧寧邊看路兩旁的攤位,邊對陽曦道:“看見剛才那個少年了嗎?”


    背著五個空氣瓶走了許久都沒喘一口大氣的陽曦聞言,坐在馬車上的身體一僵,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垂在身側的雙手也微微顫抖著。


    她知道了嗎?


    所以這次她是真的要拋棄他選擇另一個人了嗎?


    他的一顆心髒突然被恐懼填滿,這情緒壓的他險些喘不過氣來。


    “看見了。”


    他語氣平淡的說著,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異樣。


    寧寧猛的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陽曦垂首看著她輕盈的腳尖,眸中劃過一抹殘戾。


    “以後,你也一定能像他一樣受到平民的愛戴,不!你一定會做的比他更好!”


    寧寧鼓勵的說道,千方百計的想要增強陽曦的戰鬥欲,在看見剛才那個少年的時候,她仿佛透過他看到了未來的陽曦,心中既欣慰又有些說不出的心酸。


    雖然他不愛說話,也不懂得怎樣討好女孩子,可當他成功消滅魔王後,一定會有很多女孩前赴後繼的想要嫁給他吧。


    然後他就會過著一個普通人的生活......


    寧寧忙停下自己奇怪的想法,陽曦能擁有一個家,擁有自己想要永遠守護的人,這是好事!


    陽曦眼中劃過一抹狂喜夾雜著詫異,


    她還不知道!她還不知道!他一定會證明他不必任何人差!寧寧選擇他,是絕對正確的!


    因為陽曦不是神體,離不開五穀雜糧,又采購了一些五穀雜糧後,二人沒再浪費時間,坐著馬車一路朝明暗分界線而去。


    車夫早被陽曦揮退,他坐在車廂裏用魔法控製著馬的走向。


    寧寧把簾子稍稍拉開一些,看著窗外的景色,馬車順著陽光城最繁華的道路一路向前,終於在莫約一個半小時後,終於看見了傳說中的明暗分界線。


    一個巨大的屏障上覆轍黑色的紋路,看起來十分不詳,明明薄薄的屏障這邊還是風和日麗萬裏無雲的大晴天,在一線之隔的那邊卻烏雲蓋頂,甚至湧動的雲層中還閃爍著雷電的光芒。


    一棟建立在屏障中間的別墅黑暗的半邊破舊肮髒,而處在光明的這邊卻幹淨嶄新,院子裏甚至還有繁花盛開,這強烈的對比讓寧寧無比震撼。


    帝國遣散了居住在屏障附近的居民,而魔王顯然沒有這個意思,在屏障那邊,貧瘠的土地上行走著一個又一個麵黃肌瘦的人,他們雙眼空洞絕望的坐在地上眺望著繁華的這邊,那雙仿佛早已死去多年的眼在看見他們的馬車時徒然爆發出一陣耀眼的光芒。


    馬車很快順著馬路越過屏障,那人不管不顧的衝了上來,完全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會被馬車踩死,陽曦怕傷了那人,無奈之下隻得降下了馬車的速度,那人眼中光芒更甚,一路踉踉蹌蹌的追逐著馬車。


    寧寧疑惑不解的看著這人,很快就從他的哀求中明白了他的目的——他在向他們祈求食物。


    寧寧不忍的看著那人,他實在瘦的可憐,渾身上下仿佛隻有一把骨頭,她為陽曦采購的食物還有很多。


    就在她準備從儲物空間裏拿食物的時候,陽曦突然拉下馬車的簾子,朝她搖了搖頭。


    他在告誡她不要幫助這個人。


    “為什麽?”


    寧寧有些不滿的看著陽曦。


    “你幫助了這一個,就會有無數人衝上來向你討要食物,如果你給了他們,就會有更多的人問詢而來,你有多少食物可分呢?等你再也拿不出食物了,還會有人不停的向你討要,如果你不再給他們,就會遭到他們的謾罵和瘋狂的圍堵,這群人在長年累月的饑餓中已經失去了理智。”


    他說著,眼中劃過一抹沉痛。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帝國才遣散了住在分割線旁的居民,雖然這邊的居民無法過去,但屏障是不會阻擋魔法的,一開始也有居民幫助他們,可他們能幫助的了一時,卻無法幫助他們一世,越來越多的饑荒者來到邊界祈求幫助,於是當有些居民停止幫助,他們多次祈求無果的時候,他們開始朝這些曾經幫助過他們的人瘋狂的發動攻擊,已經不止一次發生過這種事了。”


    寧寧一愣,不可置信的伸手撩開窗簾。


    雖然追在他們馬車旁的隻有一個男人,可四周還有許多饑荒者緊張的凝視著他們的馬車,眼中寫滿了對食物的狂熱,這種不顧一切的狂熱讓寧寧渾身一寒。


    無法想象如果剛才她遞出食物,這些如今看起來連命都可以不要的人會做出什麽來。


    “他們此刻不敢輕舉妄動隻是因為之前被他們襲擊的馬車都做出了絕對回擊,一旦他們確定你身上有食物,那後果......不堪設想。”


    寧寧緩緩放下撩著窗簾的手,臉上的表情已經從方才的憐憫不忍變為了冷漠。


    人都是自私的,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幫忙隻能在她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而她更清楚的知道,隻有打敗魔王才能徹底拯救這些饑荒者——不會有人永遠幫助他們。


    隻有讓土地重新肥沃起來,他們才能靠著自己生活下去。


    於是寧寧更加急迫的朝著魔王的城堡一路趕去。


    魔王是個狂妄自大的家夥,而且這漫長的歲月來一直無人能打敗他,如今大約處在一種獨孤求敗的狀態,不會特意在路上阻攔想要闖入城堡與他決一死戰的勇士,可幾百年來,哪怕沒有魔王的刻意阻撓,能夠順利到達城堡的勇士依舊少之又少。


    寧寧特地詢問了一下陽曦,有沒有照之前她說的尋找一些黑暗係魔獸練手,見他胸有成竹的點頭,頓時放下心來。


    一路上,屍橫遍野,隻有一些遺跡還能勉強看出這些地方沒被魔王占領時的繁華,路邊無人埋葬的屍骨堆積如山,寧寧收起自己無用的同情心,跟著陽曦一路往前趕。


    被魔王控製的這邊完全分不出黑夜白天,永遠都是幽幽的一片,仿佛夜幕降臨前的傍晚。


    在這片分不出晝夜的天空下,除了偶爾從路兩旁冒出來的凶獸外,二人幾乎沒遇到什麽障礙,馬車行駛了兩天有餘,總算到達他們的第一個障礙——魔王的護城河。


    這是一條沒有橋的河,首尾相接成一個環狀,構成了城堡的第一道屏障。


    在這條河上方,除了長著翅膀的鳥外,任何飛行魔法都會失效,船會沉沒,如果想要過河,隻能徒步淌水。


    在這水中也不知有何危險,因為這一帶幾乎沒有人會來,荒涼的可怕,而之前成功來到過這裏,並且下水的勇士最終沒有一個能活著回來,他們大部分永遠的沉睡在了河底,這條河不知有多深,可底下一定堆積了無數的,帝國勇士的屍骨。


    有傳聞說這水中藏著一隻巨大無比的章魚,隻要有人進入水中,就會被他長長的觸須纏住,然後動彈不得的拖入水中。


    又有傳聞說,水中住著傳說中能迷惑心智的美人魚,所有來到這裏的勇士都被他們迷住,然後心甘情願的沉入水底,永遠陪伴著這些美到無與倫比的美人魚。


    傳說眾說紛紜,而這水底下到底有什麽,隻有他們走下去才會真正知曉,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都一定是些十分不詳的東西。


    馬車是不能再往前了,哪怕過了河,前麵的路也隻能靠自己徒步,於是二人下了馬車,走到河邊,謹慎的看著河麵。


    令寧寧驚訝的是,在陽曦放開對馬的控製的時候,兩匹拉車的馬驚恐的嘶鳴了一聲,在原地轉了兩圈,然後拖著空蕩蕩的馬車撒開蹄子就朝著森林中走去,仿佛麵前有什麽吃人的怪物般。


    動物總是能憑直覺感受到危險,寧寧見此心下一沉,對水中的東西更加忌憚了。


    然而僅僅站在岸邊是永遠也到不了對岸的,寧寧一咬牙,不管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先下水再說,究竟會遇到什麽,隨機應變就好。


    就在寧寧準備拉著陽曦下水的時候,陽曦站在原地沒動,寧寧詢問的看著他。


    陽曦蹲下身子,一雙深黑色的眼靜靜的看著寧寧。


    “怎麽了?”


    寧寧依舊不解,心想他這不會是害怕所以耍小孩子脾氣吧?


    顯然她想錯了,小時候就從不任性的陽曦長大後,怎麽可能越活越回去?


    “我背你,水下太危險。”


    他認真的看著她,仿佛她不同意就永遠耗在這裏哪都不去了。


    寧寧蹙眉,水中本就危險,如果他再背著個人,遇到危險時無論攻擊力量還是逃跑速度都會大打折扣,寧寧相信他能保護好她,可她又怎能為了自己的安全而將他置於危險之地?


    哪怕情況再壞一點,她不慎死了,可她還有起死回生丸啊!頂多死的時候痛一下,她的任務不會因此而失敗,可陽曦就不一樣了,如果他死了,那她這個任務就再也不可能完成了。


    於是她毫不猶豫的否決了他的提議。


    “不行。”


    “如果你不上來,我就不走了。”


    陽曦果然如她所想,固執的半蹲在原地,一雙黑眸靜靜的看著她。


    最終這場拉鋸戰還是以寧寧的妥協告終,她無奈的想著,陽曦果然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倔啊,一旦他決定好了什麽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寧寧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被除父親之外的人背過,自從十二歲之後,父親就不再背她,至於為什麽......寧寧覺得自己的記憶有些模糊,也不甚在意,小時候的事,誰能每一件都記得呢?


    於是在岸邊的時候,寧寧還是拘謹的趴在陽曦背上,高昂著上身,盡量讓自己的身體減少與他的接觸,然而這種做法讓她很沒安全感,仿佛自己下一秒就要摔下去了似的。


    對此陽曦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在踏入水中的時候仿佛一個沒踩穩,整個人猛的傾斜了一下,導致寧寧驚恐的緊緊抱住了他的脖頸。


    在寧寧柔軟的軀體貼上他的後背的一刹那,陽曦渾身猛的一僵,他有些窒息的悄悄喘了幾口氣,然後才開始邁著不太自然的步伐朝前走去。


    寧寧感受到了陽曦仿佛渾身不自在,隻當他緊張水下的東西,因而一刻也不敢鬆懈。


    她緊緊的抱著陽曦的脖頸,盡量不讓他分心,再也顧不得什麽害羞不害羞的了。


    他可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啊!她到底在緊張個什麽勁兒?


    伏在陽曦背上的寧寧緊張的看著水下,能感受到陽曦每往前走一步時腳下一深一淺,看來湖底的淤泥十分鬆軟。


    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從陽曦踏入水中到如今眼看就要走到河中央最深的地方,水下都沒有一點動靜,風平浪靜到讓人忍不住懷疑水下是不是根本沒有東西,這些傳聞是不是那些失敗的勇士替自己編出來的借口。


    可寧寧和陽曦都沒敢有一絲一毫的鬆懈,因為這片刻的鬆懈都可能造成難以挽回的後果。


    陽曦越往湖中心靠近一步,水就將他往下淹沒一些,直到完全走到河中央的時候,水已經漫到他的胸口,被他一直背在背上的寧寧身上的衣服也濕了大半,大腿以下的部分已經完全浸泡在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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