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從譚家出來秦祖平都沒好好看看孫子, 秦小羽就帶著人不見了。秦祖平的心裏是百味雜陳,這憑空就多出個孫子來, 真是喜憂參半。


    喜的是秦家有後了,老爺子終於抱上重孫子了, 肯定高興。憂的是似乎情況不太妙啊,這未來兒媳婦好像沒打算帶著孩子進他們老秦家的門啊。雖然已近年關,軍務纏身,但這關口怎麽著也得讓他先抱抱孫子再說。


    秦祖平以視察軍區和慰問連隊官兵為由留在南京,秦小羽自然也不會回北京。隻是讓父子倆都沒想到的是季家人愣是沒給麵子,將他們拒之門外。


    也是,讓人家好好的姑娘未婚生子, 換成他們家閨女的話, 那也是極不待見那個肇事者的。秦祖平把秦小羽好好訓了一通,又將這事兒給北京的老爺子透了個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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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下可好,老爺子一聽不依了,帶著一大家子坐專機直飛南京。秦小颯也要跟著來, 剛開始老爺子不讓, 讓他少湊熱鬧。結果秦小颯一句話就搞定了——我未來二嫂可喜歡我了,或許我去幫忙說說好話還有用。這賊孩子,精得很!


    楊思雲和季建國這幾天也是心神不寧,自家姑娘帶著外孫好好回南京過個年,怎麽就出了這麽多的事兒。蘇北在譚家的事情他們也知道了,他們也想過或許不會那麽輕易接受,但沒想到會發生那種事, 說實話,挺心寒的。


    讓他們更是意外的是,這寶貝蛋兒的親生父親居然找上了門,而且來頭不小。蘇北整天就窩在家裏也不出門,誰來也不見,也不讓他們倆開門。楊思雲在這事兒上也挺氣的,早幹嘛去了,她家姑娘挺著大肚子躲美國的時候他哪兒去了?現在孩子生了,就知道找上門了。所以也就沒給秦家父子好臉色,管他是什麽背景,誰欺負她家孩子就是不行。


    秦小羽幾乎天天守在蘇北家樓下,但蘇北就是不見他。秦祖平直罵他沒本事,連老婆孩子都搞不定。秦小羽平時再牛再挺的一人兒,這會兒也沒轍,總不能當著未來嶽父和嶽母的麵兒直接去搶人吧,那他這輩子都別指望把季蘇北娶回去了。


    最後還是秦祖平搞了個迂回戰術,找季家大伯二伯出麵幫忙。以他們的名義在金陵擺了兩桌,說是替孩子補辦滿月酒,沒別人,都是自家人。一開始季家兩個伯伯也沒一口拒絕,但也沒答應,隻說要問問蘇北的意思。後來秦老爺子從北京趕來,老爺子一拍板,就這麽定了。季家兩個長輩看在老爺子的麵上這才鬆了口。


    大伯二伯提議說要替樂樂補辦滿月酒的時候蘇北很是意外,她也想過是不是秦小羽說動了他們這才搞的名堂。其實她並不是不願意見秦小羽,也不是怕他把孩子搶走。隻是她還沒有調整好心態,該如何去麵對他。


    譚磊給她發了兩條短信。第一條隻有三個字——對不起。第二條說別為難自己。


    蘇北知道譚磊這是在替她母親道歉,其實她根本沒有怪譚媽媽。她現在也當媽媽了,從母親的立場上來看她完全能夠理解譚媽媽的行為。那天的場麵確實讓她有些難堪,秦小羽的出現更是讓她一下亂了陣腳,所以她才有些失控地跑掉。


    回到家後她想了很久,她也想過堅持和譚磊在一起,然後努力讓譚家人慢慢接受自己。但秦小羽父子的到來顯然不會讓她的這個想法很好地落實,至少譚家人現在知道這孩子是秦家的,應該是鐵了心不會讓她進譚家的門了。這樣的話,譚家既合了自己的意,又做了順水人情,何樂而不為?


    但她心疼譚磊,懷孕的這一年來他對她的照顧可以說是無微不至。這麽多年來他的心意一直都沒有變過,她想起以前看到的一句話——要有多勇敢,才能念念不忘。所以她現在沒法當著譚磊的麵再次投入秦小羽的懷抱,所以一切都僵持著。她再次當起了鴕鳥,撅著屁股把頭埋進沙子裏,不進也不退。


    知道這滿月酒是場鴻門宴,但最後蘇北還是答應了。她本來就對大伯二伯他們有點內疚,所以也不好拂了長輩的好意。反正有楊思雲在,她就什麽都不懼了。


    隻是當蘇北抱著樂樂進了包廂後,那一屋子的人著實讓她吃驚不小。秦小羽的父親她已經見過,秦小颯她也自然是認識的,那他們旁邊坐著的八成就是秦小羽的爺爺和媽媽了。還有幾個她不認識,但也都是一身軍裝。


    蘇北一進門,就成為了包廂內所有人的焦點所在。秦家長輩們明顯有些抑製不住的激動,但隱忍著沒衝上來,隻是站起身盯著她和她懷裏的孩子看。


    秦小羽走過來看了看她,伸手想要將孩子抱過去。蘇北下意識將身子一偏,將孩子護住。秦小羽啞著嗓子說:“我就抱抱,想兒子了。”


    蘇北聽他聲音不對,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怎麽了?”


    “沒事兒,讓我抱抱孩子,好幾天沒見著了。”這幾天他都沒好好睡上一覺,心裏堵得慌,窩了一肚子的無名火又沒處發泄,年底裏公司的事情又一堆,昨晚熬夜有些著涼了。這女人還知道關心他,他都快被她氣死了。


    蘇北還是將孩子給了秦小羽,見他抱著孩子轉身,她欲言又止。秦小羽的母親這時也走了過來,她倒沒急著要抱孫子,而是站到蘇北麵前,拉住蘇北的手:“北北是嗎?我是小羽的媽媽。”


    蘇北無措地點了點頭,乖乖地叫了聲阿姨。


    秦夫人笑笑,輕撫了兩下蘇北的手,歎了口氣:“孩子,受委屈了。”


    聽這樣的話蘇北最過不得,好像千百種艱難都被這簡短的一句話給融化了,心裏說不出的暖。感覺眼睛有些酸酸的,但還是忍住沒哭出來,隻是一個勁地搖頭:“阿姨,我挺好的。”


    “小羽要是什麽地方對不住你的,你能不能看在阿姨的麵上原諒他這一回?阿姨跟你保證,以後他要是敢欺負你,阿姨絕不繞他。”秦夫人親自出馬,蘇北的確有點招架不住。


    蘇北頭搖得更凶了:“不是的,是我不好。”她想說點兒什麽,但卻不知從何說起。最後隻能低著頭,什麽也不說了。


    秦夫人沒再步步緊逼,環住蘇北的肩膀輕輕拍了幾下:“好了,先不說這個,來,先坐下。跟阿姨坐這裏好不好?”


    蘇北下意識朝楊思雲那兒看了眼,也不知道是請示還是求救。楊思雲沉默不語,並不阻止。蘇北隻好跟著秦小羽母親坐了下來,左手邊是秦小羽,再左邊就是秦家老爺子。


    老爺子正抱著樂樂笑得合不攏嘴,看見蘇北坐了過來,斂了笑,皺著眉說:“季家的丫頭,知道我是誰不?你和二小子的事兒我也知道一點,之前想叫他把你帶回來給我們瞧瞧,這小子寶貝得很,愣是不同意,生怕我們會吃了你一樣。可是後來就沒了你們的消息。這轉眼就過去一年,你一個人跑去美國生了孩子,我這老頭子聽了心裏真難受。我該你說這丫頭什麽好呢,不知道以後去地下見了你爺爺,他會不會跟我吹胡子瞪眼睛,怪我們老秦家虧待了他的寶貝孫女兒。”


    老爺子說著又逗逗樂樂:“瞧,這孩子跟二小子小時候一模一樣。不過看起來乖多了,不哭不鬧的。哎喲,我的乖乖哎!”


    蘇北悶不出聲,腦袋都快垂到桌沿下了。秦小羽伸手捉住她的手,緊握在手裏。蘇北掙紮了兩下沒成功,索性就由他了。


    秦小颯坐在老爺子另一邊,吃飯的時候蘇北要把孩子抱過來,但秦小颯一把搶了先,揚起他的無敵笑容:“小嫂子,我還沒抱過小侄子呢。你看你生了孩子還這麽瘦,多吃點兒,孩子我先幫你抱著。”


    蘇北沒說什麽,倒是秦小羽很不放心,生怕秦小颯那個笨手笨腳的把他的寶貝兒子給摔著磕著了,而且他自己都還沒抱夠呢。不過這會兒把孩子他媽哄住了更重要。


    兩邊的長輩邊吃邊聊著,看起來一切似乎都很和諧。楊思雲一反常態,幾乎不曾主動開口過。秦小羽也很少說話,隻是在一邊給蘇北夾菜,剝蝦殼。蘇北這頓飯吃得真真是食不知味,她心裏那塊固若金湯的自留地幾乎就要分崩離析了,秦家人的低姿態更讓她心軟到極致。


    快要散席的時候蘇北去了趟洗手間,出來時便看見秦小羽站在走廊上抽煙。蘇北徑直走過去,將他視若透明。她明明想的是抽走他手裏的煙扔到垃圾桶裏,可這麽簡單卻顯親昵的動作她卻怯懦了。


    其實她對秦小羽還是心存愧疚的,當初她覺得他們認識算不得久,感情也沒深到非卿不可,所以最後她毅然決然的選擇離開他,投入譚磊對她敞開許久的懷抱。隻是沒想到,樂樂的到來似乎讓一切都開始偏離她預期的軌跡,漸行漸遠。


    秦小羽拽住她的手腕,淡淡地看著她不出聲。蘇北也回視著,樣子看起來有些凶狠。靜默了好一會兒,蘇北忍不住破功,瞪圓了雙眼盯著他:“卑鄙。”


    聞言,秦小羽皺緊了眉頭,看起來很不悅,他沒說話,在等蘇北的下文。


    “秦小羽,你居然打親情牌,你不嫌丟人,我都覺得不好意思。”蘇北想到這個就鬱悶,現在這一票長輩壓過來,似乎有點趕鴨子上架的意味,她不喜歡。


    秦小羽掐掉煙,輕咳了兩聲:“爺爺他們就是想看看你和孩子,沒別的意思。他們明天就回北京。”頓了頓,又說:“我也要回去了。”


    蘇北聽了心裏有些不舒服,這麽快就要棄權了嗎?但蘇北也僅僅是“哦”了一聲,又補充說:“一路順風。”


    手腕上的勁越來越大,蘇北感覺自己的手腕都要被他捏斷掉,但就是咬著牙撇過頭不吭聲。忽然腰間一緊,被他擁入懷裏,聞著熟悉的淡淡煙草味,一瞬間她幾乎想哭。


    “再裝就不像了。”秦小羽無奈地說道:“跟我回北京過年,或者我留下跟你們在南京過年,你必須選一個。反正,無論如何,這一次你都不能把我再丟了。我會恨你的,季蘇北,我真的會恨你的。”


    秦小羽難得這麽孩子氣地說話,這實在和他往常的形象不符。但就這麽幾句話,卻字字戳在蘇北心尖上,隱隱生疼。唉!怎麽就怎麽難呐!她隻是一個普通人,如何才能做到不負如來不負卿呢?可事實好像是她既傷了如來又負了卿,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秦家人回去了,臨走前秦小颯告訴了蘇北一個秘密。這個算不得秘密的秘密讓蘇北哭笑不得,那一刻連她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什麽情緒。


    秦小羽留在南京過的年,楊思雲已經沒有那麽生氣了,畢竟秦小羽是樂樂的親生父親,從孩子成長需要的角度來看,任何一個人都無法代替這個至關重要的角色。誰讓她這個外婆舍不得外孫呢,所以秦小羽在楊思雲的默許之下登堂入室了。


    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歡喜,而季建國則仍然那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大年初二的時候,聽二伯說譚磊回美國了。蘇北一整天都沒說話,秦小羽也氣,怎麽這人走了還有這麽大的影響力?他就這麽沒存在感嗎?


    在南京過完年秦小羽也先趕回了北京,公司一大堆事情等著他處理。讓蘇北和他一起回北京,蘇北死活不肯,還一副打算隨時再見是路人的樣子,秦小羽是真拿她沒轍,誰讓她現在手裏握著一張王牌,他現在一天見不著他們家那寶貝蛋兒心裏就癢癢的。


    在家賴了幾日後蘇北也要啟程了,目的地——北京。蘇北整天唉聲歎氣,說當初為什麽清華在北京呢?在南京多好啊…抱怨歸抱怨,休學了一年還是要回校的。


    因為樂樂沒有斷奶,所以必須跟著蘇北。楊思雲不放心,想提前申請提前退休跟著去北京帶孩子。但蘇北沒答應,她覺得自己有能力照顧好孩子,楊思雲這半輩子已經為她操夠了心了,該歇歇了。再者楊思雲去了北京,她們家季建國同誌誰來照顧啊?


    最後還是秦小羽給楊思雲打了保票,說會照顧好她們母子倆,楊思雲這才沒跟來。


    蘇北到北京那天是秦夫人和秦小羽親自來接的。回學校辦好手續,蘇北感慨萬千,她要重修大四下學期的課程,那些曾經的學弟學妹們如今變成了同學,感覺怪怪的。


    再見到齊姍姍她們幾個的時候蘇北笑了,一年沒見,還真挺想念的。孫梅保研了,吳笑雲準備畢業後和郭子南下去深圳發展,齊姍姍在一家外籍建築事務所實習,工作很辛苦,但收獲頗豐。


    四人聚在一起像有說不完的話,大多時候都是她們在怪蘇北不經常和她們聯係。北大哥哥想自己搞一間工作室,最近一直在找房子,齊姍姍也為這事愁著。要麽就是租金太貴,要麽就是地界兒不行。


    蘇北把她在建外soho的那套房子租給了北大哥哥,房租沒要。一開始北大哥哥和齊姍姍堅決不肯,最後蘇北說房租就當她入股的錢,這才罷休。


    齊姍姍總感覺蘇北哪裏變了,身材雖然依然削瘦,但似乎更有女人味了,曲線也變得清晰起來。她開玩笑說怎麽總聞見蘇北身上有股奶味兒,是不是在國外都喝得是高檔牛奶。


    蘇北笑笑,老實承認,她已經生孩子了,去美國其實是為了休學待產。


    這驚天消息可算是把齊姍姍她們幾個炸暈了頭,嚷嚷著要看寶寶。吳笑雲還說她以為也許她是當中最先結婚的一個,哪想到蘇北這家夥一聲不吭地居然把孩子都生了,這超前意識實在太強悍了。


    蘇北回了北京後就一直住在秦小羽的公寓,本來秦家的家長們都讓他們搬回去住,但秦小羽怕蘇北覺得別扭,便一口回絕了。秦小羽母親從秦家派了個保姆過來照顧起居,秦小羽不喜歡外人出入,但現在多了個小祖宗,自己也不能□□照顧,隻好同意了。但隻要蘇北或者他自己在家,照顧孩子這事兒都是他們自己親力親為。


    秦小羽對照顧孩子的事上手得十分快,甚至做得比蘇北還好。樂樂現在一看到秦小羽兩手就直舞,笑得跟彌勒佛似的。蘇北看著這樣的畫麵有時就在想,自己的自以為是差點讓這對父子失之交臂。她總以為瞞著秦小羽就萬事大吉了,她卻忘記了,孩子需要父愛,血濃於水,這一點上,譚磊終究不能代替。


    乘秦小羽不在家,蘇北帶齊姍姍她們來家裏看孩子。結果一進門就看見秦小羽正在給樂樂換尿片。動作嫻熟老練,看得一幹人目瞪口呆的。這翩翩貴公子如今淪為超級奶爸也還是掩不住他那氣質,這換尿片的動作都能換得如此優雅帥氣。


    蘇北先發製人,問他怎麽會在家。秦小羽見她那眼神直閃就又氣又好笑,他就那麽見不得人嗎?幫孩子換好尿片,秦小羽朝齊姍姍她們打了個招呼就進了書房處理公事。


    孫梅抱著樂樂忽然眼淚就掉了下來,她笑說孩子太可愛了,她這是替蘇北開心才哭的。其實隻有蘇北知道孫梅在哭什麽,如今做了母親,才真正能夠體會一個女人如果失去做母親的資格那是一種多殘酷的懲罰。


    吳笑雲和齊姍姍一致鑒定,秦小羽是個好老公,是個好爸爸,是郭子和北大哥哥以後學習的對象。蘇北笑笑,好爸爸,嗬嗬,好像是吧。好老公?她還沒答應嫁給他呢。確切的說,他好像還沒和自己求婚過。


    晚上將樂樂哄睡著後,蘇北也躺下準備睡覺。關了燈,蘇北在床上翻來覆去。秦小羽怕她吵醒孩子,手臂橫過來攬住她的腰,不讓她亂動。過了許久,蘇北故作平靜地將秦小颯告訴她的“秘密”說了出來。


    秦小颯說秦小羽在她不在一年裏守身如玉,不近女色。很多人都在猜秦二少究竟是不舉了還是轉戰同誌界了,他也很想知道。


    秦小羽聽了沉默不語,蘇北以為他生氣了,撇撇嘴轉過身去不理他,沒勁。就在蘇北都以為自己睡著了的時候聽見秦小羽幽幽地說了句:“明天把孩子送回去讓我媽帶幾天吧,老太太想孫子了。至於你的疑問,我明天給你答案…”


    蘇北臉紅到不行,拉過被子捂過頭,睡覺!


    直到旁邊傳來平穩的呼吸聲,蘇北才輕呼了一口氣。計劃似乎永遠趕不上變化,兜兜轉轉後她還是和秦小羽在一起了。這一次她不想再折騰了,為了孩子,為了秦小羽,為了她自己,她想,就這樣了吧。


    花開半夏,人成兩傷。鬱言綻放了她的半個夏,而她是石頭的半個夏,他們都受傷了。如果可以,她希望,秦小羽會給她一個完整的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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