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兒了?”


    剛準備進樓道的蘇北聽到身後熟悉不過的聲音先是一怔,轉過身見譚磊滿臉疲憊站在那兒,凍得通紅的臉被寒風吹得更顯蒼白。“你怎麽在這兒啊?”


    譚磊望著她沒吭聲,蘇北又問,“你在樓下等多久了?”


    “你沒有去學琴。”


    蘇北驚愕,不自覺瞪大眼睛,“你到老師那找我了?”


    “你今天和誰在一起?”


    沒料到他會這麽問,蘇北有點措手不及。在想著該怎麽回答的時候不得不承認,她竟暗自鬆了口氣,幸好鬱言隻是把她送到小區門口。不知道為什麽,她潛意識裏不想讓譚磊知道她和鬱言的事。鎮定自若地說了句,“跟朋友一起。”


    譚磊顯然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追問道,“什麽朋友?男的女的?我認識嗎?”


    盡管譚磊對她而言是特別的,但她還是很討厭他這般如審犯人似的問話,冷冷地看著譚磊不說話,無聲抗議。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的唐突和急躁,譚磊說完就後悔了,再看看蘇北一副不快的表情,強硬的態度立馬軟化了下來,一手搭在蘇北的肩上,無奈地說道,“北北別這樣看我,我隻是擔心你。我等了你一天,到處找不到你。”語氣中竟有些自嘲。


    聽他這麽一說,蘇北心也軟了下來,“天這麽冷,你怎麽都不知道上去等啊?等不到就回家好了,什麽事這麽急啊?”


    天色漸暗,蘇北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譚磊眼中一閃而逝的…羞赧?心突然有些慌亂,接下來譚磊的話讓她證實了自己沒有看錯。


    “知道今天幾號嗎?”


    “十四啊。”


    “那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譚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陰暗的樓道將他眼中的寵愛和期待悄悄掩藏。


    蘇北當然知道今天是情人節,隻是一時間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隱隱覺得接下來有些東西即將改變,她想阻止,但無從下手。


    看著她低垂著頭,長長的睫毛遮掩住她漂亮的眸子,秀挺的鼻梁下小嘴微張,一切都在蠱惑他。欲念像一張惡魔撒的網,漸漸抽緊,讓他快要窒息。在感性淩駕於理性之上的時候,他隻能屈服。


    低頭吻住那張誘人的嘴唇,這個動作已經在他腦海中演習了無數次,駕輕就熟,但真正一親芳澤的時候那種感覺無法言語,興奮,喜悅,滿足充斥著所有神經。


    在蘇北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想伸手推開他的時候,譚磊已經退開一步站好,仿佛剛剛的一切再自然不過。


    大腦空白的片刻間,手指間一股涼意傳來,低頭望去,譚磊將一枚精致的銀戒套在了她的手指上,握住她的手,低下頭,在戒指處輕輕印上一吻。


    “情人節快樂。”


    處於遊離狀態的她忽的清醒無比,伸手便想將那枚戒指拔出,但手腕被譚磊緊緊扣住,抬眼望去竟是從未見過的認真。


    “你敢拿。”


    蘇北突然有些煩躁,樓道狹小的空間讓她無所適從,這樣的譚磊同樣也讓她無從麵對。


    雖然家裏人甚至她和他的同學都以為他們青梅竹馬,他也經常在口頭上占她的便宜。她不以為意,誤會就誤會好了,她自己清楚就夠了。


    輕輕掙脫開被抓住的手,“學校不許戴的。”


    譚磊驀然伸手撫上她的脖子,蘇北一僵。食指慢慢將躲在衣領下的紅繩勾出,指腹不知有心還是無意,觸碰到她的鎖骨,蘇北忍不住輕顫。


    看到紅繩下的玉墜,譚磊笑了。


    解開紅繩的結,一端穿過戒指,銀飾和玉器“叮”的一聲撞擊到一起,聲音清脆。再次打上紅繩的結,看到玉如意和戒指靜靜地挨在一起,譚磊滿意地將墜子塞進衣領。


    “這樣可以了吧?”捏了下她的鼻子,將她一把抱住,“北北,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大衣上撲麵而來的寒氣讓蘇北瞬間頭腦清明,用力推開他,“不行。”說完便匆匆逃也似的衝上了樓。


    譚磊聽著樓梯間慌亂的腳步聲,一天等待的焦躁忽然全部退散,嘴角忍不住大大上揚,季蘇北,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一直都是。


    蘇北回到家便衝進了衛生間,剛剛的奔跑加劇了小腹的脹痛。身下一股熱流湧出,瞬間痛如刀絞。


    楊思雲見女兒穿了件新衣服回來,便跟到衛生間一探究竟。剛到門口邊聽到蘇北痛苦的□□,忙推開門進去。


    看到洗臉台邊上一塑料袋的衛生巾,楊思雲立馬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上前摸了摸女兒的頭,心裏不經感慨,時間走得真快,轉眼他們家北北就是大姑娘了。“不怕不怕,我們北北長大了,是好事啊。小肚子疼嗎?”


    剛剛一陣絞痛讓眼淚一直在眼眶裏打轉,媽媽的一番話讓蘇北一下子沒控製住,眼淚啪啪掉了下來。


    撒嬌般抱住媽媽的腰,將頭埋在她的腹部,“肚子疼。”


    見女兒難得像小女兒般跟媽媽撒嬌,楊思雲心也跟著軟軟的,輕輕在蘇北的背部拍了拍,“喔不哭不哭,媽媽等會給你喝杯紅糖水,再弄個熱水捂子你放到小腹上,保證不疼了。”


    徹底換了身幹淨的衣服,腰酸背痛的感覺讓蘇北隻想趕緊躺倒床上去。喝了杯紅糖水,將熱水袋隔著衣服放在小肚子上,果然舒服多了,疼痛感也不那麽明顯了。


    楊思雲坐在床邊看著女兒,心生愧疚。


    為了學業,這孩子一出世就被丟到爺爺那。後來回國也一直忙著事業,後來把孩子接回來後也沒怎麽操心,一直覺得她很獨立,便放心地隨她去了。


    明明還是個小女孩,轉眼竟成了大姑娘。看來她這個當媽的真的很不負責,女兒的過於早熟自立其實她和季建國要負一大部分責任。


    “今天磊磊來家找你了,後來見了嗎?”


    “恩。”


    “衣服是磊磊給你買的嗎?”


    蘇北搖搖頭,又怕媽媽繼續盤問下去,“跟同學借的錢。”


    楊思雲掖了掖被角,將蘇北額頭的劉海劃到一邊,“那禮拜一去學校的時候把錢還給人家,記得謝謝人家。”


    蘇北閉上眼睛,隨口“恩”了聲。楊思雲起身把頂燈關掉,輕輕帶上門出去,蘇北早已疲憊不堪,沉沉睡去。


    蘇北把錢給鬱言的時候,鬱言看了眼,“自己留著買糖吃。”


    想起情人節那天他跟那個賣花的小姑娘也是這麽說的,忍不住一笑,這人一點創意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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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錢舉到他眼前,像個固執的小孩,“我不吃糖。”


    “那就留著買衛生巾吧。”


    “……”蘇北差點沒被這話給嗆著,大哥,您能把那三個字說得再雲淡風輕點兒嗎?!


    這錢鬱大少爺鐵定是不會要了,而她又不可能回去退給楊思雲,畢竟她說是和同學借的錢,既然是借的哪有不還的道理。


    見他一副錢不關己的樣子,蘇北隻好悻悻把錢塞進了書包。


    鬱言捏了捏她的臉頰,烏黑明亮的眸子閃著笑意,“沒見過天上掉了一筆橫財還這麽不情不願的。”


    蘇北別過頭不搭理他,忍不住腹誹,買一車衛生巾砸死你,看你還情願不情願。


    蘇北和鬱言也不是天天見麵,一個禮拜也就兩三次,鬱言也從不在校門口等她。阿嬌和蘇北家不住一個方向,放學的時候蘇北都是一個人,阿嬌根本不知道她跟鬱言的事。


    南師離南外並不近,所以蘇北知道鬱言每次來都是翹了課的。他不說她也就不問,私心她也是想見他的。


    譚磊不會翹課,所以隻有周末才會來找蘇北。


    蘇北還是以前那副老樣子,譚磊也習慣她這個樣子,所以那天發生的事兩人都沒再提。


    不提不代表沒發生,蘇北是真的不想提,而譚磊則是當那天蘇北拒絕是因為羞澀,而且還有那枚戒指不是嗎?譚磊就當她已經默認了。


    冬去春來,萬物複蘇,溫度也隨之上升。漸漸脫去厚重的冬衣換上輕便的春裝,人們也變得精神許多。


    鬱言別有深意地盯著蘇北脖子上那條紅繩,如果不是不經意看到那個銀圈,他倒是沒注意這玉墜有什麽特別的。


    蘇北下意識捂住,但卻給人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錯覺,“看什麽看,流氓。”


    見他眉梢一挑,漂亮的眼睛裏多了一絲玩味和蔑視。


    沒由來的蘇北心裏很不舒服,她討厭猜測他的想法。


    修長的手指將吊墜從領口扯出,銀戒,金鑲玉的羊脂玉如意,三種材質在陽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輝。


    紅繩早已褪色,鬱言反複撥弄著吊墜,背麵歪歪斜斜的“磊”字看得他眼生刺。


    拇指不住摩挲著那個早已被磨得光滑的字,不屑地說,“季蘇北,你這樣算不算腳踏兩條船?恩?”


    “……”蘇北想解釋,但好像不管哪種解釋都很蒼白無力,這個家夥生氣了,她肯定。


    鬱言甩開手上的吊墜,又如從前般居高臨下睨了蘇北一眼,“季蘇北,你又讓我驚喜了。”


    蘇北莫名就被激到了,不加思考便反駁回去,“那你當初不也以為我是譚磊的女朋友,那你幹嘛還來招惹我?”


    鬱言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忽然湊近道,“季蘇北,你以為我非你不可?如果我說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看看你會不會為了我跟譚磊分手你信嗎?不過顯然我低估你了,看來你在我跟他之間周旋得很好。”


    “那既然這樣,沒什麽好說的了,分手吧。”他說的她一個字都不信,可是還是忍不住難過。原來他對她連這點信任都沒有。


    驀地高大的影子將自己覆住,他的唇狠狠地撞在了她的唇上。挑開牙關,追逐,糾纏。


    掙脫不開他的懷抱,熟悉的味道混著淡淡的煙草味湧入鼻腔,蘇北的心仿若被蠱惑了一般,伸手摟住他,享受他的吻帶給她所以感官上的刺激。心早就沉淪,萬劫不複。


    他們已經接過無數次吻,但每一次都會讓她心悸不已,心跳似乎隨時都會驟停。


    “下次再說分手,直接把你剝光了丟到大街上。”輕啄了一下她的唇,摟住她腰的手在她腰間一捏。


    蘇北想了下,還是試圖解釋清楚,“玉如意是我小的時候他給我的,我跟他非正式訂過親,具體的以後再告訴你。我覺得這塊玉很質地很好,樣式也很好看,反正那個字在反麵一般人也看不到的,我不覺得有什麽。”


    “那戒指呢?那上麵刻的年份可是今年,你要怎麽解釋?”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必須說,譚磊對我來說,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不想看到他傷心。”


    “那我又是你什麽人?”


    “你是我喜歡的人。”


    蘇北的直白讓鬱言有些錯愕,不過對這句話顯然很受用,但她說譚磊是對她很重要,而且強調了兩次,仍然讓他很不快。“那你喜歡的人現在生氣了,他讓你把脖子裏的那些礙眼的東西都扔掉,你怎麽說?”


    “那你還是繼續生氣吧。”蘇北想也沒想,直接回道。


    “季蘇北。”


    “幹嘛?”


    “我不打女人的,你別逼我。”


    “那你到底想怎麽樣?”


    “叫聲老公聽聽。”


    ……沉默了半響,蘇北抬起頭,一臉決絕,“那你還是打死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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