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蘇雨歆伏在江寒肩膀上,哭得很大聲,這其中,有害怕,有疑惑,還有不知名的委屈。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的樣子,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或許經過了醞釀,也或許是天變黑,路燈也變得明亮起來,蘇雨歆已經停下了哭泣,連啜泣聲都沒有。


    “哭完了?”那個江寒明知故問。


    “你老實交代吧,全全部部,一個字不許漏!”哭過之後,蘇雨歆恢複了平時和江寒相處的風格。


    “我正跑步呢,喏,你看,我還穿著運動服,剛剛看到你,還沒來得及打招呼,緊接著就看到有人攻擊你,那我當然得上,於是就上了。”那個江寒聲情並茂,說得可謂是繪聲繪色。


    江寒看著前世的江寒人畜無害的調侃著蘇雨歆,很想站出來講幾句,終於發現自己在那個世界中,隻有一個影子,一個沒有質量的影子,好像一個偷窺的攝像頭一樣,隻能看,隻能聽。


    思想一開小差,夢中的人和物變模糊起來,忽然記起有人讓他好好領悟前世發生的因果,江寒不得不全神貫注的偷窺下去。


    一片耀眼的白光之後,景象又清晰了。


    夢裏的蘇雨歆斜眼看著那個可恥的江寒,那意思江寒當然明白,那就是“你繼續”,江寒眼珠子轉了轉,接著說道:“萬萬沒想到,這小兔崽子竟然有刀,還那麽長一把。”更沒想到的是見了我他還一刀砍過來了,當時我就嚇蒙了,我當時就在祈禱那是道具刀,砍不死人,不過後來他沒砍我就走了,真是個怪人。”


    “對了,你那一聲,可真夠猛的,他可能是被你淫威嚇到了,對,肯定是這樣。”江寒眼睛一亮,又接著說道。


    蘇雨歆肯定不會相信江寒這一番說辭,冷靜下來之後,她也有自己的想法,那令她全身發寒的感覺,絕對不會有錯,那種從骨子裏滲出的寒意,根本無法形容是一種怎麽樣的感覺。


    再說江寒這一番說辭,很多地方都解釋不清楚,首先就是江寒說他在跑步,她是從若穀園區走向豐庭園區,那江寒肯定不是和她同一個方向,一定是對麵跑來。


    之前她雖然沒有刻意看前方,但絕對不會連出現了一個人都不知道,而江寒出現在她身後又是一瞬間的事情,一個人的速度難道可以快到從視線之外一瞬間就來到她身後,按照她對世界的認知,這絕對不可能。


    “我跟你講,跑步一定不要跑正道,你看我就是在路旁跑的。”說著江寒抬起了一隻腳在蘇雨歆眼前晃悠,斜邊上站著土漬,確實不是柏油路上會沾上的,這樣一來,蘇雨歆也有些不確定自己的猜測,按照她對江寒的了解,他還真能做出這樣事來。


    “就算像你說的這樣,如果當時他沒收手,真的一刀砍下來,你會死的,知道嗎?”蘇雨歆看著江寒笑臉,莫名的來氣,氣哼哼的說道。


    “知道啊。”回答的還是那麽隨意,仿佛會死的人不是他一樣,蘇雨歆一愣,沒想到江寒會這麽回答,還沒等她開口,江寒摸著腦袋說道:“要不上,那你就死了,再說,當時那還來得及想死不死啊,直接就上了。”


    “你……”這隨意的回答中,蘊藏了一種怎樣的超然,蘇雨歆說不清楚,但就是這一份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從容,足以讓她作出她的判斷。


    “別傻站這,回去了,一會那蚊子,我可受不了。”江寒並不給蘇雨歆仔細思考的時間,一個勁的在催促。


    蘇雨歆實在沒法把自己對江寒剛才那種感覺和眼前這家夥聯係在一起,除了外表,和自己心中他的形象,一點不搭邊。


    “要走自己走,別來煩我,你剛剛摸鼻子了,別以為我沒看到,”蘇雨歆對江寒一直不會客客氣氣。


    “不行,萬一那coser再回來,我可不保證還在跑步。”就算江寒知道蘇雨歆是故意這麽說,但還是一口否決了。


    “滾!”蘇雨歆聞言直接不假思索的說道。


    “喂,我跟你說,我中午在南光那邊抓到一隻貓,你猜是什麽貓?”蘇雨歆說完大步向著宿舍走去,江寒就跟在她旁邊說道,說完後發現蘇雨歆根本沒有搭理他,他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繼續說道:“你肯定猜不到,那是一隻熊貓!”


    “熊貓?你在做夢吧?”聽完江寒所說,蘇雨歆轉頭不客氣的說。


    “絕對是,眼圈都是黑的,除了黑色和白色身上還沒有其它顏色。”江寒一本正經的描述,說的跟真的一樣。


    “我求你別傻,熊貓是熊,你說的是黑眼圈的貓。”蘇雨歆可算明白江寒所說的是什麽意思了,可能他真的抓到了那麽一隻貓,但就給他說成是熊貓了。


    唯獨這點,蘇雨歆覺得江寒已經接近無敵,在蘇雨歆剛認識江寒的時候,發現江寒對一些最基本的常識,根本就是一無所知。


    “我讀書少,你別騙我,既然是熊,為什麽不叫貓熊要叫熊貓呢?”江寒糾纏起人來也是沒完沒了的。


    “別問我,我不知道。”蘇雨歆強忍著想動手打人的衝動回答完江寒,之後加快了腳步。


    “看吧,說你傻吧,你還老不承認,肯定就是貓熊。”江寒好像絲毫沒有察覺蘇雨歆語氣中的不善,跟了上去,隻不過在加快腳步的時候,有意無意的向後看了一笑,對著空無一人的大路咧嘴一笑。


    “雨歆,等等我。”


    “滾!”


    在江寒和蘇雨歆兩人離開之後,剛剛江寒出現的地方,走出了一個人,這人就是一開始襲擊蘇雨歆的金發男子。


    “這個男人,真可怕。”他走到江寒之前立足的地方,低頭說道。


    “你也會怕?”本來看似是在自言自語,但卻有人接上了他的話,沒過多久,路旁湖中走上來一個女子,這女子穿著一套暗色潛水服,臉上帶著一幅眼鏡,看上去不像是潛水鏡。


    一頭咖啡色的長發燙成了波浪大卷,由於身穿潛水服的緣故,傲人的身材顯露無疑,這誇張的曲線,足以令人心馳神往,不過金發男子看到了似乎也絲毫不為所動,更為誇張的是她雙手抱著的,分明就是一支狙擊槍。


    “你不也是怕了嗎?”金發男子對著女子反問道。


    “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那男人看向我這邊的時候,我就知道已經被他發現,同時我竟然突然冒出一種感覺,我能肯定瞄準的是那女孩的頭,但我感覺到如果開槍的話,被打爆的一定會是我的頭。”女子說話的時候在大口大口的喘息,她剛才不敢動,在江寒離開後才從水中出現,像是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我剛剛使用能力了,但最後還是沒敢動手,也是和你一樣的感覺,我原本準備一刀結果那女的,但直到我被那男人一腳踢回來之前,都沒有感覺到他的存在,甚至沒看到他是怎麽出現的。


    那一次斬擊雖然算不算我全力,但至少也是七成力量,他雖然沒有任何動作,但就像你說的那樣,我感覺如果那刀斬了下去,死的會是我。”金發男子眼中能夠看出有點悲涼的意思。


    “哼,我看你們就是找借口,早就說應該讓我來的,那樣我早就打爆了他們的腦袋。”兩人交談的時候,一個火爆粗獷的聲音也加入了談話,但語氣滿是嘲諷和不屑。


    “那下次就換你來,別死了。”雖然被嘲諷,但金發男子並不動怒,淡淡的說完之後轉身向學校外麵走去。


    而抗著狙擊槍的女子直接沒有開口,向著另外一個方向離開了此地。


    “哼,兩個膽小鬼。”聲音火爆的男子並沒有出現在燈光下,說完之後也離開,隻不過不知道他是做什麽打算。


    不知道聲音來自何方,鏡頭轉換,畫麵中沒有了殺手,也沒有了那個江寒。


    ------------


    第113章 難過就去死


    蘇雨歆是這所大學一名大二國際商務的學生,她之前是建築係的學生,通過轉專業換到了現在住的地方。


    剛剛轉專業的時候,是蘇雨歆入學以來最難過的時間,新的專業,新的宿舍,和新舍友的矛盾,對新事物和剛開學一樣的不知所措。


    更加折磨的是,這次不像剛入學的時候,那是一群人的不知所措,而這次隻是她一個人的迷惘,一個星期之後,她回到了原來的宿舍,女孩子,不是誰能堅強,也不是誰一開始就堅強,蘇雨歆哭了,入學後第一次哭了。


    那個夜裏,下著小雨,蘇雨歆離開宿舍,一個人走在校園裏,她沒有目的,沒想過要去哪,也沒想自己走到了哪,隻是一直走著,不知道是走了多久,反正感覺是很久很久,心中浮現的是過往的很多回憶,以不該是這樣的方式,雜糅的一起湧上了心頭。


    人們都說,最美的大學在高三眼中,最美的的高三在大一眼中,以前隻是看,偶爾會在qq空間轉發一兩條動態,但此時此刻,蘇雨歆才是感同身受。


    曾經抓破頭皮都想要掙脫的牢籠,此刻回想起來竟然也不記得那時候自己是有多痛苦,大概,本來也就是不痛苦的。


    表麵上看來,隻是換了一個學習的環境,隻是換了一群同學,換了一個生活環境,但實際上卻是不然,在思想還沒有做足了準備的時候,突然開學,入學,接觸夢寐以求卻從未觸及的生活,很多東西變得和高中不一樣了。


    也可能本來就是一樣的,隻是自己角色換了,那對同一事物的思考,對待方式也就變得不一樣。但無論如何,這就是一種全新的生活。


    好不容易花上半年漸漸的跟上了新生活的步調,卻又突然的,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而這次需要奔跑的隻有自己一個人,蘇雨歆覺得自己像是一隻落伍的孤雁,無助,無奈。


    本來,她還有一個男朋友,在高中的某一天牽手,感情也一直都很好,但高中情侶大多都會麵臨的一道坎,高考之後,各自紛飛,流浪在不同的城市,譜寫不一樣的人生,從此四年,你的路途,不見我的蒼老。


    蘇雨歆也沒能例外,她來到了這裏,他去了另外一座城,開始了堅強情侶都會選擇的異地戀,想抱的時候感受不到溫暖,想哭時候摸不到肩膀。


    情人都以為自己是最特別的一對,一定能夠克服所有,但其實,那些前輩的不倦誨人之言,哪句不是曾經的山盟海誓所化,他們也必定曾經以為,自己會克服一切。


    承諾的時候,說的人和聽的人都相信會實現,未能如願的時候,不是誰的過錯,隻是情深緣淺的錯過,說愛的時候,沒人想會分開,分開的時候,也沒人後悔當初許諾,如果最終沒能走到一起,不怨恨,不責怪,或許,本該如此。


    遠在他鄉的蘇雨歆,此刻想掏出手機,給老爸打個電話,但好幾次,她把手機拿出來,又放了回去,最終還是沒有撥通,就算是再一次的輪回,她也不是剛進入大學的新生。


    這個時候的她已經學會了報喜不報憂,已經漸漸學會了獨立,已經不是遇事就想老爸老媽訴苦的孩子。


    心中是胡亂的思緒,空中是雜亂的雨絮,蘇雨歆抬頭環顧了一周之後,發現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來到了南光園,蘇雨歆心中暗暗一驚,學校中關於南光的傳言,她也有所耳聞,加上身上已經被雨水完全打濕,此刻她生出了些許寒意。


    “難過就去死啊。”


    蘇雨歆腳下一絆,她剛剛好像是聽到了有誰在說話,但是當她停下腳步仔細聽的時候,卻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周圍也沒有一個人,想到此刻自己所處的位置,還有很多平時不以為然的傳言,蘇雨歆有些心慌。


    心慌還沒有上升到害怕這個高度,反正都來到這裏了,蘇雨歆準備去找朋友拿條毛巾擦幹頭發,再借把傘回去,她現在有點想不通,為什麽她就非得淋雨走出來,一切又不會因此而變好,反而還可能還把自己弄病了。


    她的朋友住在南光,恰恰就是傳言中各種靈異事件最多發的地方,不過蘇雨歆向來不害怕也不相信這些,於是她開始邁開大步走向南光。


    “為什麽不去死呢?”


    剛要邁出步子,蘇雨歆好像又聽到了有人在說話,要說是幻聽,也不該這麽頻繁,這次蘇雨歆確定,她沒有聽錯,是真的聽到有聲音。


    一時間她開始害怕了,但要是因為心中膽怯,就這麽回去,那她就不是蘇雨歆了,於是她壯著膽繼續走,路上沒有一個行人陪同,路燈燈光所及之外的地方,是無盡的黑暗,就如同長著巨口的怪獸,隨時可以吞沒一切。


    “我問你,為什麽不去死!?”蘇雨歆快步走出沒幾步,聲音再次傳來,這次比以往兩次都要清晰。


    蘇雨歆真的害怕了,她腳下的步子變大,開始三步並作兩步,她跑了起來,不過她越是跑得快,就感覺身後有東西在追趕,並且似乎越來越近。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不去死!?”蘇雨歆隻覺得耳旁的聲音越來越大,已經有點刺痛耳朵的感覺。


    蘇雨歆現在非常害怕,她不知道在這種時候,能夠依賴誰,更想不通,為什麽自己會成為靈異故事的主角,根據她多年看恐怖小說的經驗來看,靈異事件的主角,絕大多數是沒有善終的。


    “難道我也會死?”想到死,蘇雨歆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恐懼。


    就算生活不如意,就算有太多的惆悵,但要是比起死亡,似乎這些都不算什麽。


    “為什麽我會死?為什麽是我遇上了?我一點都不想去死!”蘇雨歆心中在咆哮,腳上的動作也越來越快,但一切都好像是徒勞的,因為她已經感覺到,有東西搭在了她肩膀上。


    “為什麽追我?”蘇雨歆停住了身形,猛的轉頭說道。


    但這一刻,蘇雨歆非常坦誠的承認,她錯了,她真的不該回頭,要是不回頭,她就不會看到這樣的一幕,原本她已經準備好麵對長舌頭,或者臉上半腐,再或者身體殘缺,各種亂七八糟的恐怖場景。


    事實卻不是,隻是有一個女生,尋常休閑裝的打扮,除了臉色很蒼白之外,並沒有什麽不同,她一隻手搭在蘇雨歆肩膀上,就這麽看著她,但無論如何蘇雨歆也不會覺得這是一個正常人。


    剛才的一切絕對是真的,那這女的就是突然出現的,即便再不願意承認,但事實還是逼著蘇雨歆低頭,眼前的這女生,多半就是她遭遇靈異事件的另外一個主角,想到這裏,蘇雨歆除了害怕,反而舒了口氣,就看怎麽死了,這是蘇雨歆心中的唯一念頭。


    “我要急支糖漿。”這女生用一種讓別人聽起來很別扭的腔調說出了這麽一句把蘇雨歆雷呆在地,淩亂在雨中的話。


    蘇雨歆一時間失去了判斷力,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她完全不知道,此刻她已經忘記了害怕,實在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給我急支糖漿。”女生用那折磨人耳朵的腔調再次說道,同時她看向蘇雨歆眼睛開始泛紅。


    蘇雨歆自然也看到了她的變化,從被雷的呆滯中恢複過來,但恢複過來之後,又馬上陷入了恐懼中,這女生紅著眼,嘴開始裂開,嘴裏沒有舌頭,蘇雨歆有些佩服自己,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竟然還有心思觀察到對方沒有舌頭。


    “我沒有。”蘇雨歆下意識的大喊了一聲。


    “沒有?沒有就去死吧!”那女生沒有舌頭,不知道是怎麽開口說話的,以前蘇雨歆聽說過,鬼魂靠影響人的腦電波,從而讓人覺得他們在說話,或者是自己被碰到了,這回她是真的信了。


    女生搭在蘇雨歆肩膀上的一隻手開始用力,同時另外一隻手也向著她的脖子抓來,蘇雨歆拚命的想要掙脫,但她好像瞬間被抽空了所有力氣,想要抬手,卻移不動一絲,想要叫喊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看著越來越近的手,蘇雨歆絕望的閉上了眼睛,似乎一切,都會就這樣結束。


    這時候,江寒出現了,認識江寒的過程就像一個傳奇。


    “地處極南,成亡,不山不海,不藏不聚,既不坐南,又不朝南,街反弓,鐮割腰,還真是‘不錯’啊,嘿嘿。”當絕望的蘇雨歆閉上眼睛準備認命的時候,一個男聲穿入了她耳中。


    這個聲音很陌生,說話語調中的玩世不恭非常明顯,蘇雨歆忍不住猛的睜開眼向四周看去,不難想象,就要溺亡之人突然抓住了一根繩子,會是怎麽樣的反應,此刻蘇雨歆就是這樣。


    “咦,南光,到也隻能如此了,嘿嘿。”邪邪一笑,一個身影從雨幕中走來,蘇雨歆隻看到這是一個留著一頭短發,高大的男生,至於他口中之言,她是一句也沒有聽懂。


    “喲,小妹妹,這麽有興致,一個人站在這淋雨啊?”短發男生走笑著走向蘇雨歆。


    “一個人,等等,難道他看不到嗎?”蘇雨歆聽到短發男生之言,心中一驚,她這時候才想起來,她麵前可是站著一個貨真價實的怪物,這時候她回頭一看,但她麵前什麽也沒有,肩膀上被壓著的感覺也消失不見,一切好像在做夢一樣。


    在蘇雨歆愣神的時候,短發男生已經走到了她麵前,“我叫江寒,大江的江,一點都不寒冷的寒,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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