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棗笑了,他的未婚妻正由她的父親挽著,施施然向他走來。他與傑西卡相戀兩年,終於走到今天這一步。由於傑西卡是混血兒,家裏習慣西式禮儀,吉棗才現學現賣辦了這個隆重的西式婚禮。


    麵紗被掀開,傑西卡淺藍色的眼睛羞怯地望著他。吉棗拉過她的手,兩人在主持人身邊站定。


    “吉棗先生,你是否願意娶你身邊這位美麗的姑娘做你的妻子,愛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她,像你愛自己一樣。在以後的日子裏,不論她貧窮或富有,生病或健康,始終忠貞於她,相親相愛,直到離開這個世界?”


    吉棗深深看著傑西卡的眼睛,他們經歷過的所有美好時光一一從眼前掠過,他想要更加了解這個人,撫平她內心的所有瘡痍,保護她,給予他能給的所有幸福。


    “我願意。”


    在傑西卡也立下同樣的誓言之後,一枚戒指被戴到吉棗左手無名指上,這明明是一種束縛的儀式,此刻他卻感到莫大的滿足。


    主持人準備開始下一個環節,賓客們的情緒也漸漸高漲起來。


    “我有異議!”


    吉棗一驚,望向聲音來源,隻見一個一襲黑衣的男人出現在白色地毯盡頭。他走了過來,腳步越來越急,到最後幾乎是狂奔到吉棗麵前。


    賓客們搞不清楚狀況,現場頓時安靜下來,隻剩下人們小聲的竊竊私語。傑西卡疑惑地問吉棗:“是你請的客人嗎?”吉棗搖了搖頭,警惕地將傑西卡護在身後。


    男人的身形漸漸清晰,那是一張艷麗到極致的臉,黛青色眼眉微蹙,他看向吉棗,聲音帶有輕微的顫抖:“你怎麽結婚了?不是說好會等我嗎……”


    吉棗伸出雙手擋在他們之間:“這位先生,你先冷靜一下!”


    男人的眉眼中帶著濃濃的疑問,掠過吉棗的手,目光聚焦在一個地方。


    驀地,他握住了吉棗的左手。


    他手掌微涼的觸感和突然逼近的冷冽體味,讓吉棗一愣,竟莫名有些懷念。


    他抓著吉棗的手,手指輕輕撫過那枚帶著他體溫的戒指。“這是什麽……”他喃喃道,“這是別人的吧……我不喜歡你戴著這個,”艷麗雙眼溫柔地看向吉棗,他聲音輕柔,用像是哄小孩子一般的語氣哄著吉棗,“我們不要這個好不好……以後都不要了……”


    金屬槍口碰上吉棗肘窩,扳機“啪嗒”一聲輕響,劇烈的疼痛連同噴濺而出的鮮紅液體,染紅了他潔白的新郎禮服。耳邊響起傑西卡的尖叫,耳鳴讓這個嘈雜世界重歸寂靜。洋桔梗花瓣上滴下的鮮血,成為吉棗對這個婚禮最後的記憶。


    吉棗睜開眼睛,室內一片昏暗,隨之甦醒的還有劇痛,“嘶——”疼痛讓吉棗本能地想握拳,左手卻毫無實感。


    他忐忑地望過去,隻見自己躺在一張純黑色的大床上,左手手肘以下的部分消失不見,斷麵平整,被像金屬一樣的物質包裹住,邊緣嵌進肉裏,看得吉棗一陣反胃。


    “你醒了。”是清慡的男聲,但是聽起來略微沙啞。


    正對大床的門外站了個人影,他緩緩走過來,隨著他的進入室內亮起淡藍色的燈光,然而室內是沒有燈的,是牆壁和天花板自主散發著冷光。藍光下男人的皮膚是病態的白,看不出材質的黑色睡衣領口開到鎖骨。


    他在離吉棗還有一定距離的地方停下,艷麗雙眼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吉棗。


    吉棗心跳到嗓子眼兒,他現在對這個男人有深深的恐懼,偏偏對他毫無印象,一種巨大的荒謬感自始至終籠罩著他,讓他在快要透不過氣來的悲傷中,嘲笑著這樣無能為力的自己。


    喉結動了動,吉棗顫抖著嗓音問道:“傑西卡在哪兒?”


    男人眯起了眼睛:“嗬,這確實是你的風格,先問最在乎的人的事情。”


    電子提示音響起,卵形機器人浮到男人身邊,機械臂將一個小盒子放到男人手上,“實驗體a-187腦死亡確認。”在男人點了點頭之後,機器人原路折回。


    男人把玩著那個盒子,語氣帶有些許的哀傷,“我以為,你會先問問我是誰的……”


    熟悉的盒子讓吉棗目眥欲裂,他想衝上去搶下盒子,身體卻突然被床上凝聚起的束縛帶牢牢固定。他紅著眼睛沖男人吼道:“你這混蛋!快告訴我傑西卡在哪兒!”


    “那個藍眼睛的女人嗎?”男人的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她確實是個很堅強的女人,該說不愧是你看上的嗎……普通人到那種程度早就疼得暈過去了。”


    吉棗盯著男人不斷開合的嘴,突然害怕他繼續說下去。


    “她一直在用她所知道最惡毒的中文罵我,叫囂著讓我把你還給她……真過分啊,明明是她把你從我身邊搶走的。”男人眼中波紋蕩漾,稀鬆平常地說道:“我把她解剖了,就在剛才,她死了。”


    眼前驀然一黑,吉棗感到眼前這個詭異的世界天旋地轉,所有血液順著血管上湧,幾乎要立刻噴出體外。


    一隻白皙的手出現在麵前,精緻的小盒子裏,是一隻與他成對的女式戒指。


    “哦,對了,還有件事要告訴你。切開她子宮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個胚胎,我檢測過了,是你的孩子。”


    這個人渣在說什麽呢?聲音傳入吉棗耳朵裏都是模糊綿軟的,男人似乎拿出一個試管在他麵前晃了晃,裏麵裝著一個蝌蚪一樣的肉瘤。


    啊,傑西卡,她的藍眼睛比夜空還要迷人,就在婚宴前一晚上,她害羞地說結婚後要告訴吉棗一個秘密,她的聲音那麽欣喜。她要說的到底是什麽秘密呢?


    吉棗永遠也無法知道了。


    在再次陷入昏迷前,男人斷斷續續的話縈繞在吉棗耳邊,宛如囈語。


    “可惜啊……這個孩子本來會有像她一樣的藍眼睛和像你一樣可愛的性格吧……不過它再也長不大了……嗬嗬,我的技術讓它活著是沒問題的……那這樣吧……我把它嵌入你的氣管……就當作……你背叛我的禮物吧……”


    從那天開始,吉棗陷入漫長的噩夢,尤其是當他發現男人對他有性方麵的企圖。他曾拚命反抗,皮膚被金屬和束縛帶勒得傷痕累累,而每次疼得昏迷過去,醒來時,身上所有傷口都被男人細心地處理好了,甚至連同身體內部。他從身後環抱住他,嘴唇在他脖頸後輕輕摩擦。“你怎麽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聲音帶著心疼,就好像他真的很關心他。


    多麽可笑的關心。


    就這麽死了多好。吉棗想。就這麽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實驗室死掉,說不定還可以快點見到傑西卡。總好過日復一日在他身下受盡淩辱。


    然而男人連死都吝嗇於給他。


    他每次離開時,都命令機器人將他所有會動的部位固定好,懸浮在磁力艙裏,鼻腔插入輸氧管。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聽不見,時間久了,吉棗都會忘了自由呼吸是什麽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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