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岑端著補藥,見此失笑道:“這哪裏是我能吃的東西?”


    “我吃得為什麽你就吃不得?”蘇綰寧偏過臉來睨了他一眼。


    這些日子以來,顧岑也見識了蘇綰寧脾性的變化,對這麽個刁鑽的問題隻一笑而過,倒也沒有再繼續勉強她吃藥,隻把湯碗放到一邊,伸手將人撈進懷裏,大掌覆上她的小腹,嘴角含笑道:“其實胖些好,如今這般我總覺得你還是瘦了些。”說罷又輕笑了一聲,道,“便是你不愛吃,我的兒子也要吃不是?”


    蘇綰寧聞言眯了眯眼,在他懷裏撲騰了一下,才咬著牙道:“兒子?”


    “嗯?”


    “若不是個兒子呢?”蘇綰寧輕輕地哼了一聲。


    “若不是兒子,那便是我的掌上明珠。”顧岑心裏最想要的當然是像懷中人一樣嬌嬌軟軟的女兒,但又想著若是個兒子日後能接了他手上的家業,他便能抽出更多的時間來陪自己的妻子。


    蘇綰寧哼哼唧唧地在他懷裏動了動,沒有再繼續糾纏著這個問題,轉而問道:“顧岸的親事如今究竟是個什麽章程?”


    因為袁妙枝的事情在前,錢氏如今並不鬆口顧岸與袁妙音的親事,這親事僵持到如今也已經將近一月,如今眼瞅著年關將近,蘇綰寧百無聊賴之下不免操心起來。


    “顧岸自己心裏有著主意,他已經將秦氏收下的信物給袁家退了回去。”秦姨娘一心想攀上袁家嫡女來做兒媳,顧岸擅自退了信物,在西跨院鬧出不小的動靜,顧岑不想蘇綰寧擔心,便隻道,“母親做主,現在也正相看著,年前該能定下。”


    蘇綰寧雖與袁妙音不相熟,但也知她與袁妙枝品性不同,乍一聽顧岸和她的親事成不了,難免有些惋惜,“回頭我這個當嫂嫂的給他把把關。”她眨了眨眼睛,忽而又問道,“說起來,燕笙的年紀也不算小了,可該提前相看起來。”


    這一個多月來,蘇綰寧與顧燕笙的關係倒是緩和了不少,往昔針尖對麥芒的兩個人,現下也能湊在一處談笑,的確多了幾分姑嫂的親昵。


    聽她提及顧燕笙的親事,顧岑的神色變了變,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燕笙的親事不急。”


    蘇綰寧側了側頭,細思一回,沒有多說什麽。


    隻是目光卻在顧岑的身上逡巡了一回,心裏多了一絲狐疑。


    她與顧岑相處了這麽多的日子,自認還是了解他的,她沒有錯過他方才目光裏閃過的一抹暗色,心下不免納悶,難道顧燕笙的親事還有什麽周折不成?


    日光暖洋洋的,熏得人昏昏欲睡。自打有喜以來便貪眠的蘇綰寧很快就在顧岑的懷裏打了個秀氣的哈欠,顧岑知她乏了,便將人抱到了內室的床榻上。


    等到顧岑離開了屋子,原本闔眼休息的蘇綰寧卻忽然睜開了眼,她掀開被子下了床榻,自己穿好了衣裳後裹了件厚厚的鬥篷便離了屋子。


    因為是歇晌的時辰,鳶兒和鸞兒都不在院子裏,蘇綰寧沒有驚動任何人,自己一個人獨自走向顧岑在霜華院裏的小書房。


    蘇綰寧記得自己前些日子迷迷糊糊的時候瞥見顧岑手裏捏著一封信眉頭緊鎖,等她醒來後卻沒在屋子裏瞧見,她估摸著是放在了小書房,這會兒心裏頭有些疑惑,便想著那封信或許可以解答她的疑問。


    小書房裏靜悄悄的,蘇綰寧慢慢地走到書案前,一眼便看到夾在書冊裏露出半邊的信函。


    她微微抿了抿唇,抽出信一目十行地看完,秀眉不由自主地蹙起。


    “就猜到什麽都瞞不過你。”


    低沉中帶著一分無奈三分笑意的聲音響起,蘇綰寧將信按在心口,一回頭便見顧岑踱著步子朝自己走來,當即就心虛了起來,“誰讓你總不與我說,我隻能自己來找答案了嘛。”說著她把信往顧岑麵前一送,繃著臉道,“我都不知道言之哥哥你也有未婚妻呢。”


    那信便是嶺南陸家送來的信函,信上除去客套的不提,言辭之間是想要和顧家履行二十多年前定下的婚約。


    二十多年前的婚約,蘇綰寧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顧岑的頭上,心裏不由泛起了酸來。


    顧岑笑著搖了搖頭,抽走了她手裏的信放到一邊,拉著她走到小書房窗邊安置的暖榻邊,讓她倚著軟枕躺下,才無奈地笑了一聲,道:“未婚妻?阿寧,為夫這一生的妻子隻有你一人,哪裏還有旁人來?”見她睜著一雙明亮的杏眼看著自己,顧岑抿了抿唇,道,“嶺南陸家隻有一個獨子,名喚陸曄,這親事怎麽也落不到我頭上。”


    “如果是個姑娘,你就要娶?”蘇綰寧微微眯了眯眼,語氣危險。


    顧岑一笑,“若是女子,顧岸的親事怕也不用愁了。”


    蘇綰寧心裏高興,嘴上卻哼哼了一聲,忽而問他,“那這陸家要求履行婚約的意思是……”


    陸家隻有一子,顧家莊也隻有顧燕笙一個嫡小姐,那豈不是要顧燕笙遠嫁嶺南?


    蘇綰寧眉頭蹙得更緊了,“嶺南那麽遠,燕笙怎麽可以……陸家人就派人送了一封書信來,誰知道那陸曄是個什麽歪瓜裂棗,這親事絕對不能允!”


    兩姓結同好,陸家隻捎了一封書信過來,這內裏的誠意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顧岑頷首,“我明白。”顧燕笙是他唯一的妹妹,在她的親事上,不論顧延成和錢氏如何想,他這個當哥哥的都不會輕率。


    蘇綰寧忽然就想起了顧岑這幾日的心思,眼睛滴溜溜地轉了兩圈,便知他所愁的不過是信義二字。“其實這樁事並不必急,陸家想結親,便得先拿出誠意來不是?夫君隻管給陸家也去一封信,這親事得從長計議。若陸家真的想結親就一定會有所表示,咱們再細細相看,若是誠意不夠,便是毀了婚事又如何?”


    顧岑的眉宇舒展開,輕笑道:“娘子這是與我想到了一處去。”


    “不過這事還是先說與燕笙知曉,她的終身大事,她也該自己有個底不是?”


    顧岑點點頭,當即便派人去請了顧燕笙過來,細細地將始末說與她聽。顧燕笙的反應出乎意外的平靜,她攤了攤手,道:“遠嫁嶺南我是不怕的,隻是那陸家的什麽陸曄總得讓我見見不是?就這樣應了親,眼巴巴地嫁過去,別的讓他們家以為我嫁不出去呢。”


    顧燕笙打心眼裏羨慕自家兄嫂的和睦和恩愛,對未來的夫婿,她如今要求不高,但總要彼此能合了眼緣。


    顧岑聽了她的話後,若有所思地尋思了一回,當天傍晚便有一封信讓俞安送了出去。


    同一天還有一封書信送去了北方,那是二房寄出去的,送去了潼城邊營。


    眼瞧著錢氏即將要抱孫子,便是三房的小四小五也開始說親,宋氏到底坐不住了。她想起早逝的親姐,又念及竇靖這些年來的不容易,更兼著自己那份思子之痛讓她明白逝者不可追,活著的人更應該被好好珍惜。所以,宋氏便鬆了口讓顧延平寫了一封家書寄往邊關,為的是讓竇靖能在年底回來一家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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