頰上的紅暈漸漸退去,一切浮想化作一聲長嘆。


    ***


    師父走後,花陽去找了趟白皎皎,這丫頭倒真的一點也沒變,大概許多麻煩真是人自找的,就像她這樣,把什麽都看的簡簡單單的,不帶一絲偏見的看待這個世界,一切率性而為,連老天都可憐她太傻要眷顧一下。


    皎皎皎皎,真是皎皎如月啊……


    花陽望著窗外爬上柳梢的月牙,有太多東西都想不明白,突然想起遠方的師父,若是有一天自己死了,那對他的愛是會被自己的靈魂帶走還是會被深埋地底……她倒希望是深埋地底,她累了一輩子,不想再累下一輩子。


    忽地有人敲門,這整個方壺山的山頂也隻有她和阿久,誰知一開門竟是師父,師父的身上沾了些酒氣,跟他以往的清爽氣味有些不同。


    秀眉微蹙,赤鬆子卻察覺到了,連忙解釋,“並非我吃了酒,是他們不小心灑到了我的袍子上。”


    花陽忽地覺得有些好笑,他跟自己解釋這個做什麽?隻是她記得他不愛飲酒,這才奇怪,又見他神色間有些疲憊,忙把赤鬆請進屋子坐了。


    “師父怎麽這麽晚還要趕回?何不在那裏歇上一晚?”一邊詢問一邊沏茶,眼看著赤鬆子也不知在懷裏掏著什麽。


    “你來……”


    剛用溫水洗好了茶,第二泡的水還未倒,就聽他叫著自己。


    放下茶壺走了過去,“師父……怎麽了?”


    疑惑之間,一隻精緻的玉盒遞到了自己的麵前,玉是上好的芙蓉玉,入手還有些溫涼,“這是什麽?”猜過他是要送自己東西,可是還是不敢相信。


    赤鬆子表情也沒什麽變化,“這是在西市買的,姑娘家大了,還是要裝扮裝扮的好,我也不知道這顏色你喜歡不喜歡,找了玉琴仙子幫著選的,你看看?”


    捏了一下小盒上的鈕子,盒蓋啪地開了,花陽實在是嚇得不輕,她是怎麽也沒想到,師父竟然也會送這種東西?


    “師父……這是,胭脂?”裏麵粉嫩粉嫩的,可不就是胭脂。


    花陽今晚吃的少,阿久本是來給她送些宵夜,正巧碰到了這一幕,忍不住噗嗤一下,花陽本就錯愕,被他這麽一笑更加不知所措,麵頰熱的厲害,卻又被阿久笑話了一番,“我說阿陽姐姐,你還沒塗胭脂呢?臉怎麽這麽紅?”


    花陽真是被他說的無地自容,連忙到鏡前裝作試胭脂,又突然想起還沒跟師父道謝,隻好回過頭去看了看師父,師父正拿著水自己往茶杯裏注著,嘴角噙著笑,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師父,謝謝你……”


    赤鬆子喝了口茶,這茶色澤極好,淡淡的黃色暈在白色的茶碗之中,一口嚐完回味無窮,“沒事的,之前是我對你太苛刻,現在你長大了,也該像別的女孩子一樣,記得我答應過你,等你的法術強了,你想要什麽我都送你,今日我去了九重天仙市,覺得那的東西不錯,那就明日去罷!”


    花陽想起來了,他是答應過她,可是那是太小的時候了,那一天是自己十五歲的生辰,她打扮的漂漂亮亮,卻被他潑了冷水,叫她把心思用在修習上,她不愛聽,師父就哄她,說等到她修成正果她想要什麽他都給,現在想想,真是足夠久遠。


    可是她現在有了想要的東西,他給麽?


    搖搖頭苦笑一聲,將淡粉色的胭脂敷上臉頰,少女的容顏本就惹眼,這樣一裝扮更像是含苞待放的桃花,嫣然一笑之間忽地盛開,“好啊……”


    真正想要的她不敢說,卻要把握住機會,好好的珍惜點點滴滴……


    ☆、西市偶遇


    師父明明說過,這次叫她回來是為了幫他處理事的,可是這麽多日過去了,這事他倒是提也未提,就這麽不了了之了,她沒問,他也沒提,也不知道到底都藏了什麽心思。


    大概是昨日師父的胭脂著實把她嚇得不輕,這讓她一整晚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今早卻是起的晚了,想起來師父要帶她出去,連忙簡單地打理了一下去了槐院。


    果然,赤鬆子已經吃好了早飯在等她了,也是奇怪,阿久今日竟然也未叫她。


    赤鬆子手支著下巴,本正看著木幾上的一盆兒小花,也不知是什麽花,長得極密,鬱鬱蔥蔥地險些要擠出花盆。


    “師父,弟子起晚了,咱們今日還去麽?”


    赤鬆子這才回神,看了眼絞著手指的花陽,眉頭極不明顯地皺了一皺,“去,怎麽不去?不過你這衣服,也穿得太過素淡了吧,女孩子,還是裝扮裝扮的好,也罷也罷,一會你相中了什麽盡管說,今日為師都給你買。”


    話說完了,赤鬆子已經當先一步走了出去,花陽反應了半天,這才明白過來,合著她這是被師父嫌棄了?


    走出門外的時候師父已經登上了雲,大概是有些急了,“還磨蹭什麽?快上來吧……”


    不情不願站在他的身後,腳下的白雲將兩人穩穩地托起,花陽實在有些懊惱,低頭看看自己的穿著,確實有些男不男女不女,可這難道不是他當初授意的麽?嫌她穿的太花哨,要她穿阿久的衣裳,也就是在方壺山的那幾年影響了她一輩子的穿衣風格,曾經的自己也是個生活精緻的姑娘好麽!


    現在倒好了,他又來嫌棄自己?


    前麵的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怨念,回頭看了看,“那時候逼著你上進確實是嚴苛了,若是早知道事情能成這個樣子當初也就不必如此了,不過你能成今日這個樣子,我還是為你驕傲,這八百年你不在我身邊,我心裏也有些愧疚,往後的日子為師想要好好補償……”


    花陽的鼻子酸的很,幸好他把臉轉了過去,看不見她到底有多麽的窘迫,他有什麽可道歉的?當初要走的是她自己,是她自己太懦弱,怕看到她怕看到的結果,一切都是她自己選的,誰也沒有對不起誰。


    “師父,你還記得那次你從妖界救我們出去麽?”那次他們陪畫秋兒去找父親,被浮不屈關在了冥窟,是師父救了他們。


    赤鬆子微側過頭,“記得,怎麽了?”


    “那時候您對我愛答不理,我還當您是不喜歡我了……”


    “我何時對你愛答不理?”


    “那次你離開的時候,就隻說了一句:記得日日練習,莫要荒廢了修為。其餘的一句話也沒有,徒兒因為您這個樣子尋思了好幾天,最後的結論就是您不願意要我了,想讓我自生自滅……”豈止是想了好幾天,好幾年,好幾十年,好幾百年都是有的……


    赤鬆子哭笑不得,就因為此事值得你記掛那麽久?“我那哪裏是對你愛答不理,我是見你長大了,有情有義,法術了得,自己都能脫了冥窟的枷鎖,師父放了心,何必要那般婆婆媽媽。”


    哦,原來是這樣,困擾了她八百年的事情竟然是這樣,她有一種衝動,一點一點靠近師父的後背,兩隻胳膊輕輕地穿過他的袖下,就那樣,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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