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頓了一會又接著說道,“先生該是不知我看到了站在那裏的你是什麽感覺吧……那是一種溺水之人被一雙手帶著重回陸地的釋然與踏實……自那之後,我見了先生就心中安然,先生於我而言,便是這片讓我有足夠安全感的蓮池……”


    赤鬆子當時隻是對這個小姑娘心生憐憫,亦是受了炎帝之託,卻不知自己無形之中在這個女孩的心裏樹立起了個如此偉大的形象,一時不知如何說起。


    花陽見他並無表示,才又悠悠開口,“怎奈隻是我一廂情願,先生救了我本就對我有恩,我這樣糾纏反而是不知滿足了……之前是我任性胡鬧,還望先生不要生花陽的氣,隻是先生莫不要忘了自己說過的話,我要是有事請教先生,您可不許閉門不理!”


    赤鬆見她一會哭來一會笑,突然就有些理不清她的思維方式,嘴角微抿,“既然如此……我就姑且答應收你做個弟子……”


    花陽一臉失望,喃喃低語,“我就知道……”突然又猛地抬頭,一雙漆黑的眸子裏像是燃起了兩團小小的火花,“先生,您說什麽?”


    赤鬆子輕笑,“你也莫要高興的太早,你也知道我是個修道之人,你跟隨我我亦隻等傳授你道術仙法,且修道之路艱辛,你我即是師徒,自此以後我便隻會對你嚴厲,不可如現在這般輕慢,像是剛才那般對我大吼大叫更是不可!你可能做到?”


    花陽本以為此事無望,未曾想有了轉機,早已喜笑顏開,哪還有不答應的道理,聽此抓住赤鬆衣袖,頻頻點頭,一臉諂媚之色。


    赤鬆亦是被她逗地輕笑,見她拉著自己衣袖自己行動也不甚方便,隻得伸出食指點了點花陽額頭,“你呀……隻是還有一事,你也要答應,以後的日子,萬萬不能顯露出自己的真身,最好隻記得你就是個普通的孩子,你可能做到?”


    花陽雖是不明所以,可哪還有不答應的道理,聞此鄭重點頭,“阿陽答應便是!”


    赤鬆欣慰一笑,“如此一來,你便要和我一起前去方壺山,還不快去與家中親人好好相處!”


    花陽這才想起此事,又拉著赤鬆唧唧喳喳說了幾句,這才去找炎帝夫妻告知此事。


    赤鬆子瞧著那抹越跑越遠的黃色身影,又伸手捏訣,本已淅淅瀝瀝的小雨瞬時停了下來,蔚藍天空上隻留下幾片淡淡的雲絮。


    他本是不願徒增牽掛,對收徒之事亦有些抗拒,隻是昨日聽了花陽母親一番言語,心中本就有些動容,後又擔心花陽的太陽神鳥身份一事,恐怕為百姓引起禍端,又怕有不軌之人發現此事威脅到花陽自身安全。


    如此說來,知道此事之人隻有自己,這兩個因素交織糾纏,一拍即合,竟是突然覺得想要解決此事,最好的方法便是把她放在自己身邊,由自己來看守控製。


    因此他昨日夜晚就已做好了決定,今日恰巧見了花陽,這才有了這樣的場景。


    隻是從今以後,自己再不是孑然一身,她成了自己的弟子,便要教她法術,亦要教育她為人處事,還要保護她的安危,對她的將來喜樂負責,如此想來,也不知日後這個牽掛,帶給自己的,到底是麻煩還是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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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地民風純樸,講求實效,於各式場合都沒有太多的禮儀規矩,且赤鬆子是方外之人,更不喜拘泥於形式小節,因此花陽的拜師禮也未有太多繁雜儀式,隻是由眾人見證,由花陽敬了一杯茶水便算成事。


    宮中眾人得知花陽拜了個仙人為師都是誠信誠意為她高興,隻是如此這般,花陽公主便要去遙遠的方壺山上修道,自是不能再嬌慣於宮中,與她們一處生活。


    赤鬆子念她回家亦沒有幾日,不忍叫她立時與家人分別,便自己先回了方壺,叫她與家中親友再親近幾日,自己也好先回去方壺山打理出一個花陽住的房間。


    赤鬆子走後,花陽幾乎日日與母親阿姊黏膩在一起,從前之時,花陽四個姐妹之間亦發生過多次爭執,皆是因為一些雞毛蒜皮之事,如今眾姐妹知道花陽要走極其不舍,花陽亦不舍這些與她一同長大的至親至愛,這幾日下來,姐妹之間珍惜血脈情感,相處異常融洽,王後亦是經常拉著花樣去往宮外市集,挑些女孩子用的首飾小物,一時之間,竟像是回到了花陽牙牙學語之時。


    那日花陽與母親相攜走在街上,王後正在為花陽挑選簪花,挑的盡是些要麽老氣要麽太過艷麗閃亮的,花陽有些不喜,卻又不好擾了母親興致,百無聊賴之間望向他處,就見前方街角處慢悠悠地走出來一團黃色之物,細看之下是個狗兒,這狗體型卻是不小,身長兩尺有餘,兩隻耳朵直直豎起,身上毛髮亦油光鋥亮,看起來很是機警敏捷。


    花陽看了一會,見那狗走的優哉遊哉,一時看的無趣,那狗卻就在此時兩眼望見了自己,盯了許久,才猛地快跑兩步,朝著自己撲來,花陽一時不防,差點被狗兒撲了個跟頭,心想自己又不是長得凶神惡煞,為何這狗兒偏偏要來攻擊自己。


    誰知大狗卻沒有來咬花陽的意思,諾大的身軀竟在花陽腳下撒起嬌來,一條狗尾更是晃的勻稱。


    花陽看著腳下大狗,頗有一種不被自己抱在懷裏就不罷休的樣子,正不知如何下手,亦有些疑惑不解,隻得伸手摸了摸狗兒腦門。


    誰知她這樣一摸,狗兒似是受用至極,瞬時蹲下眯眼,尾巴也停止了搖動,兩隻耳朵竟是一隻豎直一隻耷拉,花陽這才若有所悟,心中升起一股柔和之意。


    王後此時也正好挑好了珠花走了過來,看到此景才開了口,“這就是你從前喜歡餵的那隻小狗呢,兩年多了,竟是還記得你,真是仁義之物啊!”


    花陽亦點了點頭,俯下身來抱住狗兒的脖子,感動於內心深處蔓延開來,又突然想起什麽一般,忙去路邊攤位要買兩隻肉餅,正待付錢之時,卻見那方來了個女子,二十歲左右的年紀,一看周身打扮就知家境富裕,此時正四處張望,嘴裏一邊呼喚,“跳跳?跳跳!”這個跳跳該是個名字。


    本蹲坐在地上的狗兒聽了呼喊突然站起,忙向那處跑了幾步,又想起什麽一般,回了花陽近前,朝著花陽裙角蹭了一蹭,似是極為不舍。


    花陽明白了怎麽回事兒,忙俯下身來,又摸了摸狗兒腦袋,“你快去罷!日後我再來看你便是!”


    狗兒這才願意離去,兩隻短腿跑到了女子身邊,跟著主人一起回家了。


    王後嘖嘖讚嘆,“那時你出了事,這狗似是通了人性,亦是不吃不喝,別人投食也是愛搭不理,直至後來東街商賈之女撿了它回去,便是方才那個女子……”


    “這位小姐把小狗當作了寶貝對待,兩年過去,當年的賴皮小狗已然長大,竟還記得你的模樣,我看這狗兒,忠義之上分毫不輸於人。”


    花陽望著一人一狗遠去的影子喃喃低語,“如此這般……我便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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