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先生巋然不動,隻看六樓的窗口。


    眾人屏著呼吸,生怕羅桂雙向樓下開槍。而羅桂雙看了片刻,在電話裏道:“你讓孩子跟我說話。”


    梁旭不肯讓步:“我們到樓下了,你先放下人質!”


    “我要他跟我說話!”


    房靈樞以目示意梁旭,遠遠地,他嚶出一句:“哥哥,我害怕。”


    “……”


    你的戲真足,梁旭真是佩服死了,他的直男腦子隻能想出“爸爸你投降”之類的話,此時聽房靈樞一言,才覺得恍然大悟。


    是啊,若是羅曉寧勸父投降,那才是露出馬腳,真正的羅曉寧此時應該喊害怕!


    房靈樞在他懷裏撓他的心口。


    梁旭臉上又是綿綿不斷地紅暈,夾雜著緊張的涼汗,他明白房靈樞的意思:


    “那我們回去。”


    說著,他作勢就往回走。


    真是現場尬演,梁大旭要被房靈樞難為死了。


    後麵警戒的幹警沒領會他們的意圖,頓時群臉懵逼,梁旭背過身去,緊急地使眼色——尬演失敗,為首的特警隊長居然退開一步!


    梁旭和房靈樞都在心裏叫娘,你別退啊!你快攔住我啊!


    到底是年輕人愣頭青,隊長退了,後麵一個年輕刑警沒有退,他冒冒失失地攔住人:“幹什麽?怎麽回事?”


    房靈樞放下心來,他偷偷按一按梁旭的胸口。


    梁旭強硬道:“他不放人質,我就不帶曉寧上去。”


    小警察固執己見:“誰允許你隨意行動?你不許動!在這裏等領導的批示!”


    ——幹得好啊兄弟!你以後可以發達!


    羅桂雙在樓上站著,他蒙著雨布,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在看樓下。


    梁旭隻等房靈樞的指示,而房靈樞在他懷裏裝死——坑爹隊友,梁旭毫無辦法,隻能平時怎麽對羅曉寧,現在就怎麽辦,他咬著牙道:“曉寧身體本來就差,根本受不了這種刺激,不去了!你們警方的事情自己解決!”


    果然,話音未落,猝不及防地,羅桂雙從六樓推下了那個小姑娘!


    遠遠近近地全是驚呼,女童從六樓高空墜下,落在第一層防護網上,特警隨即飛身而上,在四樓處接住女童,大人帶著孩子,一起順著層層疊疊的防護網滾落下來,一陣又一陣尖叫的聲音,特警身上帶著保險繩,搖搖晃晃地,女童在特警懷裏安全落地!


    小姑娘已經嚇蒙了,落地之後連哭都哭不出來,家長在警車上撕心裂肺地大喊。


    黃廳長親手把孩子送到救護車上,其餘五個家長都羨慕而心酸地目送。


    “要冷靜、要冷靜。”黃廳長回過頭來:“每個孩子咱們都會救下來,家長們,咱們要冷靜。”


    父母們不願說話,隻是扒著車窗,伸著頭盼望。


    “不許掛斷電話,你別給我弄鬼。”羅桂雙道。


    這一下是切斷了梁旭和房靈樞交流的通道,兩人不敢再交談,隻能互相用眼神傳遞消息。兩人心中皆是慶幸——因為隻要放了第一個,後麵就一定都會放!


    房靈樞從梁旭懷裏翻身下來,他不能真讓梁旭抱著他上六樓。梁旭就是力氣再大,捧著一百二十斤的房靈樞爬六樓,那手是真的要斷了。


    現在談判優勢在自己這邊,兩人大可以一起慢慢走,吊著羅桂雙,他反而會更加配合地釋放人質。


    房靈樞故意道:“我自己可以走。”


    梁旭說給羅桂雙聽:“你慢一點。”


    上了第二層樓。


    “第二層了,放下孩子。”


    靜寂片刻,外麵又是一陣尖叫。


    如是再三,他們一直走上五樓,特警一直在他們背後悄悄尾隨,近十人與梁旭保持同樣的步調和節奏,樓上遠遠聽去,隻如一人負重而行。


    這著實很難,但他們辦到了。


    “最後一個孩子。”梁旭道:“放大還是放小,你說了算。”


    羅桂雙仍舊一言不發。


    在他們不知道的樓下,鄒凱文在耳機裏囑咐特警:“要小心他在最後一個人質上動手腳,前麵五個太順利,最後一個,他很有可能示威。”


    三名特警以手勢表示收到——話音未落,一個細長高挑的身體從窗口飛了出來!


    居然是受傷的女學生!


    大家誰也沒料到會是這個大孩子,特警也沒有心理準備,然而本能地輕舒猿臂,從空中將這名少女撲在懷裏,而隨即四邊樓上都傳來吶喊——羅桂雙將一個液化氣罐推出了窗口。他向液化氣罐猝然開槍!


    所有人都大喊:“小心!小心!”


    液化氣在空中爆炸,攜帶人質的特警躲閃不及,被氣浪掀開,巨大的爆炸之下,他的手被炸得血肉橫飛,保險繩也被炸斷,而女學生體格太大,無法如孩童一般卷在懷裏,她從半空中直直地墜向地麵!


    陳國華眼看羅桂雙露出頭來,他在通訊裏大喊:“開槍!開槍!”


    狙擊手已經先於他的喊聲開槍射擊——隻射出一發,羅桂雙立刻蹲下身去。


    一個掙紮的男童從窗口露出來。家長一眼瞧見,也在車裏拚命掙紮:“毛毛!毛毛!”


    狙擊停止了。


    房靈樞和梁旭不知外麵發生了什麽,兩人和數名特警都停住腳步——很快地,外麵又傳來震耳欲聾的歡呼。


    正是鄒凱文徒步躍上二樓牆壁,一手將踏空的少女接在懷裏,他拉住受傷的特警,另外兩名特警在毫無溝通的情況下,不約而同以手作橋,空中宛如雜技表演,兩名特警倒掛金鉤,用手臂為懸空的戰友緩衝!


    三人一起滾落在地。


    醫務人員迅速衝上去,女學生和傷員被火速抬上救護車。


    kevin在耳機裏向房靈樞道:“沒事,我沒有事。”


    黃廳長的心是吊到了嗓子眼又落下來,冷汗滾滾而下。


    他擦擦自己的頭頂,本來就沒有兩根頭髮,這真是要把頭髮嚇得斬糙除根。


    “勸離那個美國人。”他接連不斷地擦汗:“太危險了、太危險了,讓咱們自己的戰士上。”


    黃廳長也很難做,鄒凱文出事了就是更大的一輪風波,不管他跟長安警方關係多好,都得按住他。


    相關領導先先後後地抵達現場。先來的人都是步行,要麽騎自行車前來,是為保證救護車通行無阻。遲來的倒都開著公車,於是貳零七巷口出現戲劇性的場麵,晚來的領導遠遠從車窗裏瞥見上司焦灼的光腦門——別的他們認不清,上司的禿頭一定認得清——嚇得又把車倒回去,再一溜煙跑進來。


    記者拍不清現場狀況,於是將長槍短炮伸向各位父母官。


    大家當然最想採訪黃廳長,但黃廳長哪有心情接受採訪,他向李成立和陳國華小跑過去。


    “老李,趕緊通知樓上兩個孩子,叫他們有個準備。”


    誰也沒想到羅桂雙會先放出女大學生,這對警方和梁旭而言都很不利,因為最後剩下的是一個六歲的孩子。


    他沒有任何應變能力。


    李成立在耳機裏急切地傳達:“靈靈,梁旭,你們聽好,最後剩下的是個六歲的男孩,叫沈明達,小名叫毛毛。這跟我們之前推斷的不一樣。人質年紀小,又受了驚嚇,你們一定要小心,保護人質,也保護自己!”


    房靈樞和梁旭聞言,心下都吃驚,倒不是為人質的釋放次序吃驚,他們是不約而同地驚訝於羅桂雙的力量。


    要將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性舉起來扔出窗口,這是何等的巨力!


    兩人對望一眼,心中都添了一份忌憚。


    羅桂雙的心情非常惡劣:“當老子瓜皮?狗雜種,警察跟著你,你以為我不知道?”


    梁旭在電話中沉著道:“你想怎麽樣?”


    “剛才就是給你們一個教訓,我說了警察不許跟著,老子是戰場上下來的人,一人兩人我聽不出來?”羅桂雙惡聲道:“叫帶槍的都回去,除了你們,誰也不許上六樓,都退回樓下!”


    隨即從電話裏傳來孩子的哭聲,和響亮的巴掌聲。


    “你要是敢帶警察來,老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崩了這個娃娃!”


    電話是被監聽的,梁旭聽見,房靈樞和所有行動中的人員也全部聽見了,大家焦灼對望,此時真是進退兩難——跟著上去,沈明達難免要死於亂槍之下,但退回去,光憑梁旭和房靈樞兩人怎麽行?


    略一思索,房靈樞轉頭望向領頭的特警隊長。


    他做了一個“撤退”的手勢。


    電話裏接連不斷地傳來沈明達被毆打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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