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是自己選的,但人生的道路不該被罪惡改寫。


    “不知道梁旭是怎麽看我,但我心裏真的把他當做朋友。”房靈樞有些黯然:“他也許都不知道,我在他麵前,真的覺得很開心。”


    kevin的醋勁又來了:“比跟我在一起開心?”


    “不是那樣。”房靈樞推他:“你是因為喜歡我,他是天性包容。”


    除了鄒容澤,其他人都更喜歡開朗粗糙的房靈樞,說到底,他們接受不了愛漂亮的男人,也接受不了嬌氣愛哭的男人。


    而房靈樞知道,那才是他的本色。勇敢和美麗並不衝突,多愁善感和理性堅強也並不衝突。隻是人往往要為自己戴上一張順應大眾的麵具。


    “我讓粉絲會長幫我買了長安cbd的大屏幕,滾動播出我的微博。”房靈樞望天:“但願小白兔那些傻話,能讓他這個偏執狂的哥哥迷途知返。”


    鄒凱文這才明白他的用意:“這要不少錢?”


    “我的工資平時也沒什麽開銷,不買房子又不娶媳婦,化妝品才能花幾個錢。”


    “你為他操碎了心。”kevin搖搖頭:“還好,現在證據拿到了,明令通緝一出來,警方的動作總比梁旭要快。”


    “就是這點煩心,我爸去申請通緝梁旭和羅桂雙,梁旭的通緝差不多已經貼滿大街小巷,而羅桂雙卻無法通緝,因為之前我們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也沒有他犯罪的切實證據。”


    真是可笑,被害者可以捉拿,始作俑者卻無法通緝。


    “所以你的努力沒有白費。”kevin揉揉他的腦袋:“至少今天回去,我們就能下達對‘呂賢德’的通緝令。”


    有朱同彪的指認,加上羅曉寧的dna比對,即能夠確認羅桂雙對呂賢德的冒名頂替,併合理懷疑他因財殺人的動機。


    “就算是這樣,我們也隻能以他殺害呂賢德的罪名判處死刑——連這一點都懸。”房靈樞切齒道:“我是真想給梁旭報仇,光定一項罪名難雪我心頭之恨,我他媽要是法官,我判羅桂雙槍斃十分鍾。”


    房靈樞隻想要證據,有證據,才能令羅桂雙十五年來的暴行無可抵賴,隻判一起殺人案當然足夠他死,但房靈樞恨不得他死一萬次。


    現在是希望盧世剛的懺悔記錄能夠給予完整的案情供述,死者已逝,他生前有過許多背德的惡行,隻希望他的懺悔,能在死後為他挽回一點起碼的良心。


    撥雲見日,而房靈樞心中隻有惴惴。


    kevin不顧大街上人來人往,他從背後給了房靈樞一個熊抱:“會好的,寶貝兒,我們好不容易有個浪漫時間——你能不能對我笑一笑?”


    房靈樞於是覺得自己確實有點兒掃興,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們轉進街道旁的小花園裏。


    北方的秋天,總是肅殺而磅礴,西風掃落葉,浩浩蕩蕩,從西北漫向關中。而江南的秋色可就大不一樣。江南的秋天是一種餘韻,春與夏是不夠延續江南之繁華的,要多添一段秋——秦淮河畔,石頭城下,秋色不再是荒涼的蕭索,它絢爛而明淨,較之盛夏,是一種輕收淺褪的風情。


    房靈樞和鄒容澤都不是追求浪漫的人,發騷常有,而文心不常在。但如妝秋色在前,那柔情能夠染透人心。他兩個不善於文辭鼓吹,隻能攜手感嘆:


    “好漂亮。”


    於他們而言,浪漫的時間實在太少了。房靈樞不求電影一樣的蘇慡情節,像金總那樣為博佳人眼前笑、拋卻諸侯烽火怒的紈絝多情,房靈樞不覺得羨慕,隻覺得無聊。


    他所要的愛情樸素又簡單,就這樣並肩在落花的街道上走走,談談案情,就很開心了。


    大概這就是刑警的浪漫吧。


    “靈樞,剛才我向鄭總介紹你是我的訂婚伴侶,你好像一點都不驚訝。”


    “有什麽好驚訝的,難道我當場拆你的台嗎?”房靈樞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微弱起來:“再說了……本來就是。”


    “喔,可我連戒指也沒給過你,你不介意?”


    這求婚真是廉價又容易。


    房靈樞推開kevin的手,從花壇裏拔起一根黃藺糙,靈巧地,他把那根糙打成兩個環。


    鄒凱文不明所以:“這是什麽?”


    “戒指呀。”房靈樞把糙環遞給他:“鄒叔叔,給你個機會,要不要把握一下?


    “什麽機會?”


    房靈樞猶豫了片刻,雖然這個街心花園很僻靜,但到底是大庭廣眾,可他這會兒忽然衝動了。


    鄒容澤要是不來中國,他也許不敢有這個念頭,但他漂洋過海地來了,不抓住機會還是人嗎?


    房靈樞已經想好了,等金川案告破,他就辭職不幹,去專心做他的網紅。就像他的微博帳號所寫的那樣,他隻有一點點小願望——破掉金川案,然後回歸本心,做個娘炮小嬌妻。


    賣肉鬆餅為生也不錯。


    他的聲音低到不能再低——


    “給你機會,現在求婚。”


    鄒凱文愣住了。


    房靈樞漲紅了臉:“就現在,你要是不幹,就沒下次了。”


    “……用糙戒指?”


    “你懂個屁,這叫天地日月結,吸收四季精華的,可以修仙。”


    鄒凱文笑出聲了:“……你腦子裏到底裝了些什麽?!”


    “快一點。”房靈樞踢他:“別下跪,光天化日的超丟人,給我戴上。”


    鄒先生好笑又無奈,他和房靈樞兩兩對望——靈樞實在太孩子氣了,這麽輕率的糙戒指,就把自己送給他了!


    這傢夥倒是很大方,一做做一對。


    鄒容澤二話不說,就地下跪,忙亂之間,他有些語無倫次:“我以,聖父、聖子、聖靈的名義起誓——”


    “什麽鬼!不要封建迷信!”


    “好、好、我以我的人格起誓——”鄒先生一時間忙得連腹稿都打不出,旁邊已經驚動了帶孩子的大媽,鄒先生彬彬有禮地給人家打招呼:“女士,照顧好你的baby,下午愉快!”


    大媽善解人意地不過來,大媽好奇地遠程圍觀。


    房靈樞要被他恥死了,他覺得自己腦子可能也進水了:“你快點說,說完趕緊溜!”


    “別害羞,也別急。”鄒容澤出乎意料地鎮靜下來。路人迷之注視中,他認認真真地擎著兩枚糙指環,用不甚純熟的中文發音清音朗韻地談話:


    “我們出身於不同的階層、不同的國籍,算算看,我們認識快六年了。盡管你不喜歡封建迷信,我還是感激地認為,你是上帝給予我的一份厚禮。”


    房靈樞驚恐:“不要長篇大論,你速戰速決!”


    “我向你求婚,怎麽能速戰速決?我有千言萬語想對你說。”鄒凱文發騷停不下來,“我們有共同的信念,一切都合得來,不僅是soulmate,肉體上也互相合拍。”


    大媽驚呆了。


    房靈樞欲哭無淚:“這個就不用說了。”


    “我們相處三年,分開又三年,上帝考驗約伯,用了六天,你和我,用了六年。愛情的信仰,說到底無非是‘你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你’——無人能如我一般適合你,也無人能如你一般令我傾心。在這個冒失的場合裏,我魯莽地向你請求一個決不魯莽的、終身的契約。”


    他仰起頭來:“我永不背棄你,正如你永不背棄對真相的追尋——要是你答應,就讓我為你戴上戒指吧!”


    穩穩地,他把兩枚指環戴在兩個人的無名指上,這檔口他居然還有閑情逸緻撩騷:“寶貝兒,接個吻好嗎?”


    “吻個頭!”房靈樞頭也不抬,對不起啊大媽辣了你的眼睛!


    溜了溜了,他拉起這個騷公雞就是一路狂奔,鄒先生隻是大叫:“你慢一點!不要奔跑!”


    長安警方今天丟人丟到江蘇省。


    第44章 結糙


    回去的高鐵上, 房靈樞還在看那枚糙指環, 鄒先生閉眼硬吹:“這很漂亮,寶貝兒, 你手藝高超。”


    答應訂婚, 是一時衝動, 但也是兩個人藏了許久的念頭。好像很自然地,心裏想這麽做, 那就這麽做了。


    他們不是什麽大人物, 哪有那麽多彎彎繞。


    “kevin,中國有句古話, 叫生當隕首, 死當結糙。”房靈樞將一雙清亮的眸子看向鄒容澤:“雖然糙戒指不是結糙銜環的本意, 但我覺得這兩句話,配得起我們的職業和誌向。”


    他將糙環舉起來,對著陽光轉動。


    為民為公,生當隕首, 死當結糙。它雖然簡薄, 但含著堅不可摧的意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緝兇西北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雲詩詩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雲詩詩詩並收藏緝兇西北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