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城中,浩浩蕩蕩的迎親隊經過一處樓宇。


    欄杆邊無數濃妝豔抹的姑娘扶著欄杆朝下看。


    琉璃抱著繡球,被眾女簇擁在中間,今天對她來說是個重要的日子。


    她是紅樓中的剛選出來的魁首,她穿著新娘服,手中的繡球拋給誰,誰今夜就是她的新郎。


    她是卑賤的運臣(官妓),這便是她最好的命運了。


    白鹿城主西田俊輝帶著人早就在下麵等著了,對於城主來說,所謂的拋繡球隻不過是走個過場,誰敢搶,誰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琉璃知道內定的人選是城主。


    她手中拿著繡球猶豫不定,重若萬鈞。


    此時,迎親隊走過,打出的旗幟是奈良家的鹿角家徽。


    “快看,那是奈良櫻落,聽說奈良家和山中家聯姻,沒想到這麽快就到這裏了。”


    “奈良家作為幕府十三守護之一,位高權重,若是他能看上我,說不定我能脫離這紅樓,飛上枝頭變鳳凰。”


    “你就做夢吧,我等身份卑微,怎能入得了奈良少爺的法眼。不過,春宵一度貌似也不錯……”


    琉璃聽著周圍笑嗬嗬的聲音,麵無表情。樓宇下那些粗鄙的男人叫囂著,讓她拋繡球的聲音也越發催促。


    西田俊輝朝著琉璃笑,溫暖又柔和。


    此時奈良櫻落騎著馬剛好到樓下。


    琉璃雙眼一眯,卻是非常精準的將繡球投到了路過的奈良櫻落的懷中。


    奈良櫻落抬頭間,琉璃卻朝著他笑,柔和又溫暖。


    今天她是新娘。


    今天他是新郎。


    為什麽不能湊一對呢?


    鬧花魁本來是一個很熱鬧的活動,現在場麵整個寂靜住了,落針可聞。


    在場許多人心跳加快,看向西田城主的方向,心中竊竊私語。


    “不會吧,這也太烏龍了。”


    “奈良少爺接住了繡球,這西田城主會去要嗎?”


    “奈良少爺應該不會看上花魁,他有聯姻的大事在身,怎會看上一個風塵女子?”


    無數人的動作和眼神都停滯了,很多人還保持著要去接繡球的姿勢,滑稽又可笑。


    奈良櫻落隻需要將繡球重新拋出,當沒發生過是可以的。


    但是他卻偏偏下馬,抱著繡球欲進紅樓。


    他的行為讓西田城主臉色很難看。


    但奈良家不好惹!


    ……


    奈良櫻落不顧身後迎親隊的騷亂,徑直就來找琉璃。


    琉璃見此,嘴角一勾。


    她不顧紅樓中眾人的錯愕,轉身快步回了自己的小院,等著奈良櫻落來找自己。


    一路上,她邊走邊將身上那些華麗的配飾扔掉,連喜服也給脫了,她的步伐是歡脫的。


    奈良櫻落,她知道他。


    奈良家這一代隻有兩個孩子,是雙胞胎。


    他們的母親來自秋道一族,生育時恰逢戰亂,分不清先後。因嫡長子繼承製,所以誰繼承奈良家看實力決定,成年後比試定輸贏,誰輸了誰是弟弟。


    奈良櫻落是那個失敗者。


    失敗者成為聯姻工具。


    傳言奈良櫻落是個鬱鬱不得誌,得不到家族重視的人。這樣的成長環境,人要麽自大,要麽自卑。


    這樣的人很容易誠服於欲望。


    這樣的人相比於城主更好控製。


    這樣的人對於她要做的事來說,是最好的助力。


    所以這一出美人計一定要唱好。


    她進入自己的院落,脫下了紅色的華袍,洗去臉上厚厚的妝容,將頭上發飾全部扔掉。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她的臉已經不需要太多的裝飾,多一分都過了。


    她有非常精致的五官,妝容顯得多餘。一個聰明的女人,懂得自己的優勢。


    她換上樸素的白色裙子,挽起青絲,用紅色發帶紮起來。


    甚至脫下鞋子,赤著腳站在院子裏,拿起髒髒的掃帚,熟練掃起院子中的落英。


    她盡可能的用力掃著,以圖讓自己流一點點的汗。


    這是她對於奈良櫻落的預判,她自信奈良櫻落喜歡她這樣的裝扮。


    髒亂的環境,除塵的女子。這是落差,也最容易引起那些鬱鬱不得誌的家族公子的青睞。


    美麗的女子最會騙人,琉璃也有這種天賦,這叫奪情,屬於心理學範疇。


    她的眼睛看向院子的門口,靜等奈良櫻落的到來。


    她有些緊張的握緊了手中的掃帚。


    有腳步聲由遠及近。


    奈良櫻落身邊隻有一個缺了牙的老仆跟隨,在街道上看似保護著他的那些戴著麵具的上忍,一個也沒有跟過來。


    在奈良櫻落進門的時候,琉璃轉身背對著奈良櫻落,深呼了口氣,開始揮舞起掃帚:“抱歉,院子有些亂……”


    “一路行來,被各種人阻攔,和城主聊了一會耽誤了些時間。”


    “我有些好奇……”


    奈良櫻落說的很隨意,但城主西田俊輝是帶著不悅和怒氣找到奈良櫻落的,但聊了一會之後,西田城主卻是滿臉笑容,一副要把奈良櫻落當做知己的樣子,非常的奇怪。


    “公子等一會,我馬上就掃完了。”琉璃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


    ……


    外麵老仆靜靜的關上了門。


    仆人類似於奴隸,低賤到不配擁有姓名,缺了牙的老仆隻有一個單調的外號名曰老鋤頭。


    在門關上的時候,老鋤頭默默在門前的石墩下,掏出清酒喝著。


    院內兩人似乎相談甚歡。老鋤頭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少爺如此爽朗的笑聲了。


    他喝的興起,眯了一會,醒來時已經是傍晚時分。


    他聽到院落中有打鬥的聲響,透過門縫細看,那琉璃竟然奪了櫻落少爺腰間的佩劍,瘋狂舞動,對著少爺起了殺心。


    一個風塵女子,竟然是一個劍客。


    他沒有衝進去保護少爺,反而笑的低沉:“這劍終究是送出去了。”


    劍客對忍者,必要鎖定在七步之內,步步威壓,不讓忍者結印,方能取勝。


    劍要夠快,夠狠,夠準。


    琉璃都符合。


    但老鋤頭搖搖頭。


    她對奈良揮出了上萬劍,卻無一劍奏效。


    她這雙飽經痛苦的雙眼,擁有可以看透人心的力量,那些紅樓中的小把戲小陰謀,她一眼就可看穿。


    但她看不穿奈良櫻落。


    她低估他了。


    他的表情總是淡淡,一幅勝券在握的表情,她討厭這種表情,仿佛她的心機在他麵前都如小兒玩具。


    “劍法不錯,練了很久吧。”


    “我想和你聊聊。”


    “你叫宮本琉璃,我知道你。”


    “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嗎?你知道你是怎麽來的這紅樓嗎?”


    ……


    這些從他口中不經意說出的言語,引出了她內心的慌亂,才讓她對他起了殺意。


    小時候的事情她從未對人說過,奈良櫻落為什麽知道?既然知道,滅口就是最好的手段。


    當她被他擊倒的時候,她才知道有些傳言是真的,奈良櫻落真的是老劍聖塚原傳奇的嫡傳弟子。


    後來,她暈了過去,什麽都不知道了。


    醒來時身上蓋著被子,身上的衣服散落在房間各處……床單上還有點點血跡,燦爛如梅花。


    這美人計,算成功了嗎?


    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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