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琰點頭,二話沒說立馬跟上了牛陶。二人細細聽著,順著水聲走向了旁側的密林裏。說是密林,一點也不誇張,頭頂是筆直頂天的繁樹,身前的各種不知名的野草和寬葉也有等身高。若不是應琰比牛陶要高上許多,他在後麵幾乎看不到前麵的牛陶在何處。


    兩人在密林中幾乎是迷失了方向,隻能勉強辨認著水聲的來處向前走著。在這種山林中,應琰陡然生出了一股渺小感,他過去幾十年中學到的本事全都無用,那些詩書古籍、騎射禮樂卻不如麵前嬌小姑娘揮舞的鐮刀,這才想到牛陶那句“我保護你”不是一句客氣之言,而是她一下下劈開的草葉樹枝,在前麵給他開的這條路。


    怨不得她看不起京裏來的這些官啊,應琰輕輕嘆了口氣,又自嘲地笑了。


    前麵被淹沒在草叢中的牛陶聽到身後的動靜,奇怪道“你笑什麽?”


    沒等應琰回她,她忽然停住了腳步,小聲驚喜道,“就是這!”


    眼前的這個是一個極小的水潭,但牛陶已經極為開心地繞著圈摸著周邊的泥土,她有預感,這裏絕對能出極好的膏泥。


    應琰也學著看了看,最後他們都把眼光放在了一處。是水潭背靠的那側山土,那裏有一條極細的泉水流入水潭裏。牛陶興奮地用小鏟取了一些,確實是細膩青白的好膏泥。兩人對視一笑,均有些如釋重負。


    牛陶放下背簍鏟膏泥,而應琰則站在她的身後觀察著周圍。


    牛陶一鏟一鏟裝了半籮筐,心滿意足地背起,回頭對應琰笑道,“沒想到你還挺有用。”


    “用”字的尾音未落,應琰就見到牛陶神色倏變,隻聽她低喊一聲,“別動。”隻見應琰的背後的山石間盤著兩條白環蛇,而其中一條已經抬起頭來緊緊盯著應琰。


    應琰看見牛陶的表情,知道情況不好,立刻定住身形。隻聽牛陶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一會兒你將手上的木杖拿住,慢慢俯下身,按原路走。不能跑,我在你後麵。”應琰聞言不多問,隻輕輕發出了聲嗯。他知道這個時候,隻能相信牛陶。


    然後應琰緩緩地轉向來時的方向,低下頭,以非常緩慢的速度輕輕地邁開了步子。


    在這突然極其安靜的山裏,他聽到了身後傳來的嘶嘶聲,顯得異常恐怖。


    牛陶邊盯著那白環蛇,邊跟著應琰慢慢地遠離白環蛇。正當兩人與白環蛇拉開了一點距離的時候,它突然間抬起了上身,猛的朝牛陶射來。


    “跑。”牛陶大吼。應琰立即拉住身後的牛陶往前沒命地沖。


    “別往山下走,橫著走它才會慢。”應琰頓時明白牛陶的意思,步子也開始忽上忽下。身後的白環蛇依舊緊追不捨,但是隨著應琰和牛陶的步子,它也隻能以“弓”字型前進,這樣一來,它的速度明顯比之前要慢下許多。


    隻是背著半筐膏泥的牛陶漸漸疲憊,步子也慢了下來。應琰心中著急,準備接過牛陶的背簍。就在這個時候,身後的白環蛇抬起上身猛地向後一彎,再次準備向兩人跳起。


    應琰一瞬將手中的木杖交給了牛陶,拚命把牛陶往前一推,自己卻因為施力不當,側身從旁邊滾了下去。


    牛陶往前猛衝出幾步後,回頭便見的隻剩下應琰倒下時壓倒的野草,她向下坡望去卻滿目都是密密實實的草木,人影全無。牛陶又急又怕,下意識就想喊他的名字。但她餘光一瞟,硬是死死止住了已經到嘴邊的聲音。


    白環蛇在距她不到三步的地方立起了上身,銀白色的蛇鱗慢慢豎起,她甚至看到了它七寸那圈泛著青藍的蛇鱗。來之前,族長與她說過,白環蛇通身銀白,隻有七寸之處的鱗片之下藏了一圈青藍的蛇鱗,一旦白環蛇露出這圈蛇鱗,就代表著,它,發怒了。


    白環蛇是極其驕傲的生物,一旦發怒必要拚出個你死我活才甘願。隻眼前這一隻就足夠叫人膽寒了,牛陶最怕的是這隻白環蛇會引出更多的同類。她別無選擇,隻能對著它作出彎腰俯首的謙卑姿態,又將應琰交給她的手杖橫放在麵前的土地上,將身上的背簍也放在麵前。


    白環蛇兩次撲空,讓它感到了被挑釁的不悅。隻是眼前木杖的味道讓它略感不適,而且它離開領地太遠了。它嘶嘶地對著一動不動的牛陶吐著信子。


    牛陶想起自己帶來的燻肉幹,於是試探性地將肉幹扔到了白環蛇麵前,然後再次低頭俯身。


    這是一種人類意義上的討好和投誠行為,但是白環蛇完全不為所動,盯著牛陶,連餘光都沒有分給眼前的肉一分,高傲地抬著頭。牛陶牽掛著應琰,心下著急慌張,一時沒了主意。但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它卻嗖地遊向了一邊的山林,消失不見了。


    這就走……走了?牛陶在原地緩了緩神,下一刻就急急下去尋應琰了。


    好在下坡不算陡,草被樹木分布也很密集,因此牛陶覺得應炎應該不會離得太遠。“應炎?應炎?”牛陶順著倒下的草木痕跡找了過去,果真在不遠處看到了應琰倒在地上,隻是他身上的血跡讓牛陶心頭一驚。


    牛陶快步走上前扶起了應琰,見他還醒著頓時放心不少。“你哪裏傷了?”


    應琰臉上身上被草葉樹枝颳得極為狼狽,但麵色還算紅潤,他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大事。隻是右腳沒什麽力氣了。”牛陶趕緊查看應琰的右腳,隻見右大腿處的褲子已被劃開,腿上的傷口看著不深卻從大腿一直到了膝蓋,而且出血量非常大,幾乎染紅了應琰的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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