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簡明扼要將此行目的道出,屋內之人有片刻的停頓,隨後走出門來。


    “實在抱歉,此處隻是靜安堂的曬藥小廬,小姐若是要看病,請到城中的靜安堂去吧。”一靛藍袍子的清瘦少年朝她們拱手道。


    葉秋嬗與馮媽媽都一眼將他認出來,這不就是常隨程大夫出診的那個小藥童麽?!


    “姑娘,咱們不會是走錯了罷?”


    葉秋嬗心頭頓生一絲不妙,轉身拉過馮媽媽便走。


    甫一出門,便聽一道男子清越之聲,猶如玉石輕撞。


    “葉姑娘……”


    抬頭一看,門口的那株拐棗樹上,有一人倚著樹幹,玄衣如墨。


    一手撥弄著雪梅劍穗,嘴角含笑,眸如深淵……


    “原來你當真是善解人心啊……”


    葉秋嬗心裏咯噔一聲,如墜冰窖……


    第28章


    “謝芝昨日是在詐她?!”


    被人抓個正著,葉秋嬗怔在當場……


    “葉姑娘果真是善解人心啊……”謝芝縱身一躍,從樹上落下,走至馬車前。一雙星眸直逼得她無所遁形……


    馮媽媽不知眼前這俊美男子就是謝芝,見他好似與自家小姐頗為熟撚,但小姐見了他卻像是耗子見了貓,隱在帷帽下的小臉青白,十足的受了驚嚇的模樣。


    難道這人是個登徒子?馮媽媽不由地疑怪,正準備上前詢問,卻被自家小姐阻了。


    葉秋嬗玉手微顫,按住馮媽媽,強裝鎮定。“謝、謝大人……真是巧了,你也是來此抓藥的?”結結巴巴卻暴露了她此刻的心虛。


    似乎不滿她已經‘人贓並獲’還繼續裝聾作啞,謝芝斂了笑意,“神醫?子虛烏有。以葉姑娘的聰慧,還需謝某再多說什麽嗎?”


    “不必了……”葉秋嬗怕他真說出什麽來,讓身邊這些奴仆知曉了,忙出聲製止,“謝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謝芝頷首,緩步走至藥廬門前,才抬手道一句:“請。”


    “姑娘……”馮媽媽見她要與謝芝秘密談話,有些擔憂。


    葉秋嬗自己本就心亂如麻,為免這些個奴仆在背地裏胡亂非議,還得分神安撫她。


    “謝大人乃是監察少卿,他有公務在身要察訪遊湖那日的詳情,你們在此等候,待我談完正事便出來。”


    幾個家丁低眉順眼,不敢多瞧,隻是忙不迭地頷首答是。


    “謝大人請吧。”葉秋嬗轉而對謝芝道,而後便提裙邁入院子裏,走在了前頭。


    程大夫那小藥童似乎受了命,見謝芝前來,什麽也不問便向他恭敬地一鞠,而後提著藥箱子走出門去。


    “葉姑娘請進屋細談。”謝芝將茅屋的木門推開,裏頭擺放著一張圓桌,和兩張圓凳。


    一切仿佛早有安排……葉秋嬗皺眉,手心早已汗濕,但她還是不得不進去。


    坐在凳上,心頭一片忐忑,見謝芝躬身進屋,在這小小的茅屋內竟顯得像個巨人一般。


    他將門大敞開,照得室內一片光明,外頭的葉家仆人偶爾悄然往這邊張望,也隻看得到他們倆隔桌而坐,並無逾矩之舉。


    但因距離甚遠,他們兩人的談話外頭是聽不見的。


    “神醫是假的,刺殺官吏也是假的?並沒有所謂的異族暴亂?”葉秋嬗冷然問道。


    謝芝卻輕搖頭,慢悠悠地給她倒上一杯清茶才答:“刺殺是真,用毒是假。提醒姑娘和世子多加小心也是真,洞庭湖的刺客並未死而複生,隻是碰巧偶遇了姑娘,幹脆試探了一番罷了……”


    好一個碰巧,讓她這般提心吊膽還不顧危險跑來這城隍廟外找神醫,真是入了他的圈套了……


    葉秋嬗暗罵自己愚蠢,一邊又因謝芝早已將自己看透卻未點破深感納罕,可她卻不知自己何時暴露了秘密,而他竟也如此坦然地便接納了。


    難道他也會探知人心?!


    心頭劃過萬千猜疑,她幹脆直截了當地問道:“謝大人是在何時知曉了小女子的秘密?”


    謝芝垂眸凝著杯中的茶水,忽而勾唇一笑,屈指輕碰茶杯發出脆響,好似在嘲弄葉秋嬗酒館時自以為瞞天過海的舉動。


    “早在洞庭湖一案便起疑了,一個閨閣女子竟能將喬裝改扮的螣族人識破,且如此從容不迫將眾人救下,實在堪稱壯舉。那時在下還曾懷疑過令堂是否乃勾結叛亂的細作,因此女兒也不簡單。直至那日宮宴,見你準確無誤地將先皇禦賜給謝家的雪梅紅纓墜子猜了出來,我才真正懷疑到你的頭上。”


    謝芝說著,將腰間的劍穗拿了出來,擺在桌上。玉質剔透映著瑩光,果真並非凡品。


    “這劍穗被我無意遺失,竟沒想到是被公主殿下拾去了。她一介女子,又怎會隨身佩戴劍穗?誠然葉姑娘你天資聰慧,卻是百密一疏啊。”


    葉秋嬗羞極,當時她隻顧著贏了公主,哪會想到小小劍穗還有這般大的來頭,若是早知今日,她不如直接向聖上乞求換個賭注,輸了比賽也無妨。


    可世上哪有這麽多早知今日,若不然她也不會如此忐忑不安地在此與謝芝對質了……


    葉秋嬗心裏委屈,總覺得她與謝芝必是前世冤家,今世才會這般不對頭。每逢出醜,必然有他!


    “小女子那點小聰明哪兒及得上大人的大智慧,不過謝大人既知曉我能通識人心,為何如此坦然,您就不怕我是那山中的妖怪變的?”她氣不過,存心揶揄。


    謝芝卻用看稚氣孩童的目光瞧著她,不言不語,還優哉遊哉地品著杯中清茶。


    又是這副閑散慵懶的模樣,葉秋嬗瞧著更氣。在百花宴上也是,在酒館裏也是。她便是被他這副樣子欺騙了,不然也不至於如此魯莽,連打聽都未有便跑來這城隍廟尋訪神醫……


    “葉姑娘是在何時發覺了自己身具奇能?”謝芝輕晃茶盞低聲問道,“依在下猜測,應是在遊湖之前吧,畢竟石佛寺時你並未發覺那解簽和尚的異樣。”


    見他這般篤定的模樣,葉秋嬗便想起那日的烏龍,似乎是抓住了謝芝的把柄,美目一轉,隨即神色認真的搖頭。


    “謝大人猜錯了,實不相瞞,小女子早在百花宴之前已有了奇能。不然我怎會是那般蠻橫不講理的女子,莫名其妙罵您登徒子呢。”葉秋嬗好笑地瞅著他。


    謝芝神色一怔,杯中茶水輕晃,落了幾滴在他手背,燙得他輕吸一口氣。


    “嘶——”將杯子放下,拂去水珠子,才清咳兩聲抬起臉來,“葉姑娘,過去是在下情急之下、多有得罪,望姑娘寬恕。”他誠心道。


    門外忽起一陣清風,吹起葉秋嬗的帽紗,露出她小巧精致的下頜。卻並不言語,隻是端起跟前茶杯,輕嘬了一口,放下了。


    謝芝知她是女子矜持,沉吟片刻,接過話茬:“先前葉姑娘問在下為何如此輕易便發覺了你的秘密,且並未感到驚奇。實不相瞞,葉姑娘您的異狀並非特例,早在先靳朝代,樞密司便有記錄。民間能人者,身具通陰陽之眼、聞萬裏之耳,亦或是天生神力、刀槍不入,不過葉姑娘這般能通曉人心之能卻是史上第一例。”


    他緩緩道來,葉秋嬗卻是越發地吃驚。原來樞密司掌管著這麽多重要的機密,原來她這奇能並非邪祟,而是天賦異稟……


    多月以來困擾著她的疑惑終於解開,她不自覺地看看自己白皙纖細的雙手,第一次如此由衷地接納了這意料之外的奇能異術。


    “謝大人也會將我記錄在案嗎?能否替我保密?我並不想成為世人眼中的異類……”這是她最為擔心之處。


    “樞密司掌管靳朝各類機密,自然不會將其泄露出去。隻是,葉姑娘可知曉先前那些身懷奇能之人最終都歸於了何處?”謝芝低聲道。


    見葉秋嬗納悶不解,他才輕推茶杯,將其抵在葉秋嬗的手邊,在心中道出方才未說完的話。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每逢亂世必出英雄。如今靳朝受外敵所擾正是需要人才之時,而姑娘你,便是這亂世的英雄。唯有歸順朝廷,才可人盡其才,這也是在下今日來此的目的。】


    謝芝一改先前閑散,正義凜然道,一雙星眸直把葉秋嬗逼問得難以拒絕……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能看到我的文,這都是緣分~~~~


    下一本準備開個腦洞向的古言——


    沈綺仙一生順風順水,死卻死得十分蹊蹺。


    直到她一抹幽魂飄到異世才知道,原來自己隻是一個話本子中的惡毒配角,而結局早已注定……


    沈綺仙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作者嚇尿:“姑奶奶,結局已經發表改不回來了,小的送您幾個金手指,您自己回去改變命運如何?”


    於是沈綺仙帶著現代高科技產品回去了。


    而無良的作者自此以後也時常接到沈綺仙的奪命連環call。


    “喂,寫書的,手機沒電了,我明天去你家充充。”


    “喂,寫書的,麵膜沒了,給我囤兩箱,我晚上回你家拿。”


    “喂,寫書的……”


    直到許久以後,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低磁悅耳的男聲——


    “喂,你就是那個把我寫成大反派的無良作者?”


    作者又跪:“姑爺爺,結局是真改不了”


    那頭邪魅一笑“結局改不了,番外總能寫吧,快給我和仙仙寫個甜甜蜜蜜的婚後番外。”


    (四月底開文,有興趣的小夥伴就收了我吧!)


    第29章


    秋風送爽, 一場綿綿秋雨的午後,初陽的光暈灑在玄圭苑的屋簷上, 給這院子鍍上一層暖意。


    此時的池心石桌上,圍坐著五六個衣著華貴的夫人小姐, 桌上鋪了一張織錦緞,四座擺著竹牌,原是在打馬吊以作消遣。


    何氏身著一件金菊滿繡的長褙子, 與這秋景倒是相得益彰。她氣定神閑, 碼了碼手中竹牌,將手中一張索子牌打了出去。


    與她對坐的是程夫人,性子活潑,一雙眼睛滴溜溜地往牌桌上的明牌打轉, 默算半響, 才十分地謹慎地將剛摸到的九十萬貫打出來。


    何氏嘴角一勾,輕啟唇道:“胡了。”而後推倒竹牌,胡的便是程夫人打的那張……


    “好你個葉夫人, 方才我明明算著你胡的萬萬貫!”程夫人不依了,湊攏來瞧她的牌, “咦?你改牌了?”


    何氏頷首,“方才改得。”


    “怪道先前羅夫人打出九十萬你都未胡,原來是等著我的是吧?”程夫人心直口快道,似嗔似笑的神情叫旁人看了都忍俊不禁。


    葉秋嬗憋得最辛苦,她是眼見著自家母親為了故意針對程夫人,臨時改的胡牌。


    她們倆一個火錐桶爐子直來直去, 一個錦心繡腸、見經識經。這般互相打趣揶揄卻不傷和氣的情誼還真令人羨慕。


    程夫人不甘不願地噘著嘴,從懷裏掏出牌注珠子,數出五粒拍在桌上。何氏欣然接納,解開自己的錦囊,滿滿一袋子的珠子發出悅耳的脆響。


    “你們瞧瞧,我說不賭銀子是多麽有先見之明。”程夫人不滿道,引得眾人又跟著笑起來。


    其中當屬葉秋嬗笑得最為開懷,她坐在程夫人斜對麵,一抬眼便見到那副花枝亂顫的模樣,讓程夫人也染上笑意。


    “你這小丫頭笑得這般開心,莫不是瞧了伯母的笑話?”


    葉秋嬗忙道不敢,起身拿了茶壺,走到程夫人身邊給她衝上一杯,算為賠罪。


    “咦?葉家侄女,你頭發上怎麽沾了髒東西?”程夫人本是愛憐地看著她,忽又細心察覺到,伸手想將那物拂開,卻發現是粘稠狀沾了她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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