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瑟琳睜開眼睛,猶記得自己昨晚洗完澡就靠著沙發睡著了。


    鳴神我渡也已經醒了,正在擺弄起源石板,他本就麵色蒼白,此刻因為失血過多,尤其虛弱,麵無血色,加上內髒受損,多少應該休息個十天半月。


    但鳴神我渡大抵是習慣了這樣的重創,提前醒來,麵色倒是淡然,目不轉睛地擺弄著桌上的起源石板。


    上次和艾伯倫激戰,被導彈轟塌海岸線墜海,搞得他先前積累的石板隻剩lethe和戰利品大角雷獸。


    不過曆經幾次激戰,終於是有所收獲。


    lethe起源石板、雷獸石板、鄧氏魚起源石板、還有從源光海那裏拿來的螳螂、藤蔓、蝮蛇。


    另外就是兩塊白色的蠑螈石板,他寧願撐著也不直接使用,就是為了應對之後出現的forsaken,還有……


    他捏緊了手中的墨綠色起源石板,淩厲的蝗蟲圖案印刻在石板中央,栩栩如生,像是下一刻就要飛躍而出。


    “hopper(蝗蟲)起源石板……”


    毫無疑問,立川真蝗是他在x國以假麵騎士lethe的身份遇到的最強的forsaken,就連lethe起源裝載形態,也差點被幹掉。


    而且……不知為何,立川真蝗給他的感覺似乎和在七海晶學校那次,有所不同。


    “這啥呀?玩具嗎?”凱瑟琳突然開口,倒是把鳴神我渡嚇了一大跳,因為她醒來也是毫無聲音,一時讓鳴神我渡也沒有察覺。


    “沒什麽……”鳴神我渡苦著臉,小心掩飾著,把幾塊石板全部收好。


    “哎,果然男生都有點小秘密呢?嘿嘿,那姐姐我就不過問了。”


    “不過,你感覺怎麽樣?流了那麽多血。”凱瑟琳很貼心地沒有詢問鳴神我渡為什麽受傷。


    在她看來,鳴神我渡多半是通緝犯或者殺手一類,所以不去正規醫院,在x國這種人也並不少見。而凱瑟琳也是了解黑市的,他們的規矩就是不去探究別人的秘密,知道的越少,對大家都好。


    “還好。”


    鳴神我渡握了握拳,沒什麽力氣,手掌的骨裂沒好,就連握拳都有些疼痛,肚子還餓得咕咕叫。


    櫃台上倒是放著幾瓶看起來像是裝牛奶的罐子,但按照揚這家夥的性格,誰也不知道過期沒過期,他家的東西,鳴神我渡還是很謹慎地不敢亂吃的。


    “昨天可是姐把你拖過來的哦,你可得好好感謝我。”凱瑟琳叉著腰,因為原本的白色露臍裝沾滿血,她暫借了一件揚的襯衫。


    在這方麵,俄羅斯女漢子倒不是很講究,雖說揚猥瑣又好色,但一件衣服穿也就穿了,襯衫很大,藏青色,但她傲人的身材還是一覽無餘。


    “你喂我喝了什麽……”鳴神我渡拍了拍頭,老實說他知道現在腦子都還有些暈乎乎的,昨天見到凱瑟琳的記憶都還很清晰,緊接著好像喝了什麽,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幸運的是,喝斷片了他也沒被撿屍,沒發生醒來身邊躺著陌生的女人這種狗血橋段。


    他很熟悉這裏,每個月都要來一次,這麽多年和他見麵最多的不是什麽美少女或者正人君子,反而是小人中的小人,好色又貪財的揚。


    “那個庸醫呢?我早上醒過來就沒看到他了。”


    “哎?”凱瑟琳四下找了幾圈,麵包車小屋並不大,原本堆積成山的庫存已經被清得差不多了,如果揚還在的話,其實也沒什麽地方可躲。


    “砰,砰砰!”刺耳的拍門聲傳來,隻是略聽一下那種鬼子進村般凶狠的拍門聲就能清楚,這群來客很暴躁,而且數量不下於三個。


    “轟!”鐵門被狠狠砸倒,幾位大漢破門而入。


    “喂!揚那家夥在哪裏?”為首的是一個高大的胖漢,滿臉胡須,麵容凶惡,怎麽看也不像是個好人。


    胖漢一步上前,就狠狠揪住了鳴神我渡的衣領。


    “你們找揚,關我鳴神我渡什麽事?”鳴神我渡冷冷地看他,眼神帶刺。


    “好!既然你不是揚,那我們撤!”胖漢也不知道是腦子不好使,還是單純的好騙,當即鬆開了鳴神我渡。


    “哎?”後方的一眾凶神惡煞之徒盡皆捂麵。“龍哥,人不是這麽找滴~”


    “找,他肯定躲在這裏。”一人開口,但麵包車小屋就這麽大,不出30秒就已經找清楚了,根本沒人藏這兒。


    “好,找!”等到找完了,這位胖漢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慢一拍的附和到。


    “已經找完了,根本沒人藏。”有人歎氣。


    這一次換做剛剛開口的削瘦男人抓住了鳴神我渡的衣領。


    “說!揚人呢?”


    凱瑟琳自始至終被所有人無視,這些人好像目光就隻會鎖定正前方距離最近的目標,對她不管不顧,根本沒把她當人看,她簡直是為這夥暴徒的智商感到著急。


    “我不到啊。”鳴神我渡無所謂地攤攤手,卻更加激怒了這個削瘦男人,讓他神情激動,看樣子就要用那棉花般的拳頭打過來。


    “他早就離開了,我們也不知道他在哪,估計是跑路了吧。”凱瑟琳急忙開口。


    “好!既然他已經跑路,不在這裏,那我們撤!”胖漢明明長得像李逵,散發出來的氣勢也像英雄豪傑,但說出來的話卻是唐的沒邊,也難怪這樣的組織隻能在地下黑市裏出出風頭。


    瘦男依然舉著拳頭,緩緩放下。鳴神我渡麵色依舊,開玩笑,我鳴神我渡可是扛著幾十噸的重拳和forsaken戰鬥的男人,怎麽會怕!


    但下一秒他就被那記拳頭偷襲,躲閃不及,被打中右眼,頓時眼冒金星,一片烏紫。


    年輕人不講武德,來騙,來偷襲!


    “混蛋,你為什麽要偷襲他人!”說話的是胖漢,頓時也讓凱瑟琳頭冒冷汗,一時真的分不清這家夥到底站哪邊的,是不是臥底。


    “龍哥,是他先挑釁我的,你看我的手都被他的衣領緊緊的揪住了,還用那種看草履蟲一樣的眼神看我。”


    “臭小子,算你倒黴,我鐵拳農三泉的拳頭一旦揮出就必須打中目標,絕不罷手。”


    “我靠……你……”鳴神我渡青筋暴起,但他的身體狀況實在不好,身上的傷口隻是縫合,還沒有痊愈,加上揚那家夥的針線功夫屬實夠差,縫合技術就是靠著每天拿布娃娃縫針練手。因此現在如果稍微亂動又會將傷口崩開。


    但瘦男人似乎察覺到了他氣息的異常,往後猛的一跳,搖頭晃腦。


    “你不會想揍我吧?我的躲閃功夫可是一絕,隻要打不中,又有什麽意義呢?”


    凱瑟琳拉住了鳴神我渡,又對幾人吼到。


    “你們怎麽能這樣對待病人。”


    她是俄羅斯人,雖說遠道而來x國,在酒吧待了很久,穿的還很魅惑,但身上的豪氣依然沒有被磨滅,依然是能把伏特加一口悶,扛起喀秋莎就作戰的女中豪傑。


    “好!”


    “既然他是病人,那我們撤,我們不打病人。”胖漢大笑一聲,那張長得就很豪放的臉真是讓凱瑟琳越看越覺得頭疼。


    “人找到了。”


    終於有個稍微正常點的人出現了,是個年輕人,穿的周整,唇邊卻打著一顆顯眼的唇釘,麵容冷漠,像是提著一隻雞一樣,抓著一個血淋淋的人,狠狠摔到地上。


    是揚!


    他倒在地上,身體因為疼痛不斷抽搐,腦袋被打得鮮血淋漓,鼻青臉腫,右手緊緊握住左手指月,艱難地想要止住血。


    “他的手指斷了……”


    凱瑟琳麵色凝重,其實昨天她就已經多少察覺到了揚的異常,緊鎖的房門、清空的藥品、憂鬱的神色,老實說像他這種滿腦子都是探討生物學的種馬,就算是鳴神我渡躺在邊上,也會對自己死纏爛打。


    但昨天,相比於凱瑟琳認識的揚,已經算是收斂了太多。他說“說不定明天就死了,並不是說笑……”


    “真能跑啊……”山崎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滴,走上前,狠狠一腳踩在揚的右腿上,毫不留情,幾乎要把揚的右腿踩斷。


    他的眼閃著淺淺的銀色弧光,像是狼的雙眸,帶著淩厲,和周圍這些傻乎乎徒有其表的家夥們截然不同。


    “喂……你沒事吧。”凱瑟琳一邊擋在揚的麵前,一邊蹲下身,擔心地看著揚。


    “沒事,沒事……”揚緩緩地喘著氣,他還是第一次這麽狼狽,他過得太一帆風順了,一直以為有了錢就能人生無憂。


    他從地上仰頭,鳴神我渡隻是冷冷地站著,麵具般的麵容依然是不悲不喜,隻是那對幽綠的眼眸在陰影中泛著冷光,淡淡地看著他。


    沒有憐憫、沒有羨慕、沒有嫉妒,僅僅隻是……空無一物……


    老實說他這人沒什麽朋友,雖說做生意的人大多都有著門路,打個電話就能解決一堆問題,但他實在是太摳門了,本來也不是什麽有遠見的做生意的料子,和他合作的穩定供貨商大多都厭煩極了他,因為恨不得把所有賺到的錢都塞進自己的腰包,自己吃肉卻隻給別人一點點湯喝。


    他能直到今天都過著酒池肉林的生活,全仰仗他老爹苦苦積蓄下的人脈,但生意還是越來越差,連人脈到如今也被他敗得差不多了。


    隻是表麵光鮮而已,但那又如何呢?賺很多很多的錢,又如何呢?……


    他見過來買毒癮抑製藥物的人,那是個少年,錢根本不夠,但苦苦哀求著說自己媽媽這兩天死了,還有妹妹要養,帶著毒癮沒有任何商店願意要他。


    關他屁事呀,他之所以賣毒品抑製藥物,是為了賺錢,錢啊!那東西的利潤比毒品還要高,在這個宛如地獄般,多少人用藥物麻醉自己的世界裏,多少掙紮著想要爬出地獄的人需要。


    有銷路,有市場,他就去做,僅此而已!他沒有賣給少年,錢不夠當然不賣,做生意就是這樣的嘛……


    第二天少年又來了,牽來了自己未成年的妹妹,那個小小的女孩用力地想要掙脫哥哥的手,瑟瑟發抖。


    少年說知道他的喜好,希望把妹妹賣給他,來換……


    他本來以為少年要的是抑製藥物,但怎麽說也不至於這樣吧。可少年要的是毒,流著口水,手舞足蹈,像是發瘋的惡犬。


    僅僅一夜,毒癮就再次摧毀了他的理智,親情。


    他給了少年一巴掌,攆走了少年……


    毒品抑製劑的生意成了他主要的收入來源,這是外國貨,x國沒有貨源,他一家獨大,自然越賣越貴。


    一個月後,他在街上看到了那個少年。


    少年已經死了,死在黑市的路邊街頭,幾隻野狗圍著他啃食……


    他得知少年的妹妹去了第二層,風月場所……去了那裏,多半人生也完蛋了……


    幾個容光煥發的人這時圍了上來,說自己因為他的藥已經治好了癮,歡笑著,要給他送錦旗,什麽妙手回春,什麽大愛無疆,什麽醫者仁心,可他傻在人群中央,那些嘈雜的聲音像是越來越遠……


    為什麽……為什麽看不見呢?


    每個人都笑著,像是他真的是什麽活佛菩薩,慈悲救人,可每個人習慣了這樣的世界,根本看不見那個少年,偶爾死個人,和死隻昆蟲差不多,沒什麽大不了的。


    少年倒著,臉上帶著幹涸的苦澀,他們站著,嘴角掛著虛偽的笑……


    他一直羨慕著鳴神我渡,因為他們太脆弱了,人就像是玻璃碎片粘成的保齡球,輕輕一碰就要崩潰,黑市裏那麽多毒蟲,他的顧客是、周圍的人是、連晚上同床共枕的也是為了一包就能出賣自己的。


    但鳴神我渡卻總是帶著般的目光,不悲不喜,漠視萬物,人間再大的苦痛,在他而言也不過是微風拂麵……


    揚一點,一點都不敢沾染那些東西,因為他親眼見到那東西把人變成什麽樣……這裏是地獄!他就是賺著這樣的錢,像是冥河的擺渡人,一個個把這些人變成亡魂。


    他忽然,有點能理解鳴神我渡那種陷入噩夢的感覺。


    人間,才是真正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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