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神我渡把紫羅蘭號停在醫院樓下的時候,才剛剛中午,太陽有些刺眼,微風卷起這棟白色建築外圍晾曬的床單,白色的床單一圈又一圈圍著,像是某個不合時宜的開在豔陽天的葬禮……


    紫羅蘭號停在醫院門口,挨著幾輛救護車,金屬紫的配色,在陽光下泛著好看的金屬光澤,就是有些引人注目……


    車身可以說是遍體鱗傷,車頭燈撞壞了一個,電線裸露,妥妥獨眼龍,兩側的擋板也滿是刮痕,縫隙間帶著碎渣,引擎管之類的整個凹陷下去,像是剛剛參加完二戰。


    這輛摩托大貓般蹲在救護車旁邊,比正常的摩托還要大上一圈,到底是起源騎士係統的配套裝備,堅固程度和已經光榮犧牲的冥火號完全不是一個級別,哪怕是經曆了那樣的戰鬥,也絲毫沒有影響到車輛行駛。


    本來這輛車應該帶給立花老爹好好修整下,一方麵排除車上還有文明地平線的追蹤手段,不過那十有八九早就被源光海清楚了,另一方麵,也得交代下冥火號已經“去世”……但可想而知,立花老爹會發多大的火……


    冥火號剛剛修好,還沒到一周,現在剩下的就隻有滿地的碎片。


    他看向這棟白色的建築,無神的雙眼還帶著點黑眼圈。


    他很少這麽早出門,因為要顧著水族館的工作,而且睡眠不好晚睡早起,閻王爺沒找他談心就已經不錯了。


    老實說他也不太想到自己會為了沒必要再見麵的人來醫院……


    當務之急是鏟除forsaken、擊潰聖紋協會、除掉所有聖紋者……但x國內的forsaken隱藏極好,齋藤瑛二最近也消失無蹤,正麵突入聖紋協會並不現實,光是紫那種恐怖的再生能力就已經夠他頭疼的了。


    布靈頓給的“origin loader(起源裝載器)”還沒能被他熟練掌握,上次鏟除源光海,身體再度受傷。


    布靈頓顯然刻意對起源裝載器進行了調試,使用的負擔相比於lethe基礎形態反而小了一點,但那也隻是不裝載其他石板的基礎上。


    理論上哪怕變為lethe起源裝載形態,依然還有一個空著的插槽,這意味著可以同時使用兩塊起源石板的力量,但鳴神我渡還沒試過。


    他需要時間,恢複與源光海一戰後的身體,掌握origin loader的用法。被憤怒衝昏頭腦,急功近利地展開死拚並不是勇敢,而是愚蠢。


    他展了展手中的信封,淡黃色的紙麵透著淡淡的,陽光的氣味……娟秀的字跡,很像是那個女孩會寫出來的東西。


    沒什麽特別的,不是什麽情書也不是什麽與forsaken有關的東西,按理來說他不應該理會的,但寄信的是他認識的人……


    這隻是一封普通信,地址是這座醫院,署名是“夏繁”。


    內容少的可憐,估計是對他這個故人也的確沒什麽好聊的,隻是信封裏的白紙上,娟秀的字跡逐漸扭曲……


    “我渡,能來看看我嗎?”到這裏字跡還很秀氣,一撇一捺,有模有樣,一看就是那種端莊賢淑,不罵髒話有教養的女孩。


    但後麵的字卻一點點的扭曲起來,他幾乎可以想象到那個女孩強忍著怎樣的心情,本來想好好地寫下一整個句子,或者寫完前麵的邀請就算了,可她還是接著下筆……連手都在發抖……


    “我快死了……”


    鳴神我渡記得她,但印象不是很深刻了,鄰居家的女孩,夏繁,靜下來的時候端莊的像是哪個貴族人家的大小姐,說起話來又嘰嘰喳喳像是籠子裏找人解悶的鸚鵡。


    他花了接近1分鍾才漸漸的回憶起這個女孩兒的樣貌,一開始真的模糊得像是打了馬賽克,甚至於有那麽一瞬間他都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認識這個人或者是別人的信寄錯了。


    確實有點無情,小時候類似青梅竹馬的女孩時隔多年主動給你寄信,要麽是溫情滿滿的內容,要麽是像現在這樣,是個令人落淚的悲劇,但這位大哥卻一時根本想不起來女孩是誰。


    “快死了找我幹嘛?我賣魚又不幹殯葬……”鳴神我渡的腦回路在接到這封信的時候短暫的短路了一下。


    夏繁小時候就是那種討人喜歡的女孩,對長輩禮貌,對同學友好,成績好、長得好,是那種我見猶憐的大小姐……


    甚至於她每次見到鳴神高寺都會嘴甜地叫爺爺好,整得老家夥老臉通紅,對鳴神我渡嚷嚷著要他把握機會,別錯過。


    對比之下鳴神我渡一沒存在感,二不合群,隻有在劣等生排名裏是數一數二的……


    如果不是兩家鄰居,這種“天使”和他估計兩輩子都不會有交集。


    “怎麽突然要死了?”


    鳴神我渡本以為她會過得很好,出色的顏值,過人的頭腦,不知道又會成為誰的白月光,自己死後十年估計她都還是那麽美麗動人。


    他和那段日子告別已經很久很久了,本來他也不是什麽需要朋友夥伴的人,在他看來,夏繁和七海晶差不多,遇到了也許幸運地給他灰暗的日子帶來一點點改變,但積雪太厚了,升起那麽一兩盆支持不到天亮的篝火,隊友會被一直困在冰原深處的人,根本就沒有多少意義。


    在南極接觸lethe石板之前,他根本沒有6600萬年前的記憶,就是個惹人厭的死小孩,很奇怪他這種“恐龍小孩”怎麽能被拉扯到這麽大,還有夏繁這種兒時玩伴。


    他本來拆開信之後差點就把信丟進垃圾桶了,但這個時代大家基本上都是用發消息打電話,七海水族館少有收到信件。


    七海晶從郵筒取出信件時還很吃驚,因為連收件人的名字都沒有寫,下意識的就以為是寄給水族館或者自己的。


    她拆開信封,當然也看到了裏麵的內容,本以為會是那種“多年重逢生死相許,兩眼淚汪汪”的橋段,但鳴神我渡幾乎是看了一眼就直接丟了。


    “不帶這樣的吧!”


    “是你的朋友哎,你好不容易有個朋友,別人快死了都不去關心關心的嗎?”


    七海晶不懂鳴神我渡,但實在是大為震驚,讓本來與這件事情無關的她都忍不住出口吐槽。


    她老媽子似的心理一開始還為鳴神我渡有個朋友感到些許慶幸,但這絲慶幸的火苗很快就被掐滅了。


    於是她給鳴神我渡放了假,半推半就地,鳴神我渡還是來到了這裏……


    “順著走廊,走到盡頭……308號病房……”


    鳴神我渡默念著護士交代他的路線,停在了病房門口。


    雖說是看望病人,而且按說已經沒有多久可活,但他依舊保持著自己的優良傳統,兩手空空,爭取不區別對待任何人,另外冷冰冰的表情實在是沒辦法調整出笑臉。


    鳴神我渡低頭看著消息,深藍色的背景頭像發過來幾個消息,這麽樸素老氣的頭像,自然是七海晶。


    “到了沒?”


    “看望病人記得買點東西,水果什麽的,別兩手空空。”


    “算了吧,好麻煩……”鳴神我渡合上手機,下一秒,一個女人對著他撞了上來。


    “我靠,你沒長眼睛嗎?”


    女人嗬罵著,一身俗氣的大紅色,差點沒讓鳴神我渡當成黛絲,掏出起源驅動器。


    “老娘本來心情就不好。”


    “煞筆……嗬……”鳴神我渡的攻擊性一如既往,隻是瞟了這人一眼就別過臉去。


    女人同樣在308病房外,隻是她煩悶地踱著步,一看心情就很不好,甚至一時都沒有注意到鳴神我渡,這才撞上。


    這時候被鳴神我渡一罵,差點扭著那笨拙的步伐就要以版本t0的架勢攻擊上來。


    但病房裏傳來了很大的聲音……


    “繁,你為什麽就不能想開點呢?”


    “你看,我們在一起那麽久了,我也很愛你的,隻是現在……”


    “你也清楚,你沒有多少時間了,人死了那些財產留著也沒用啊……就當做好事,你簽個字,之後的事就不用擔心了。”


    “葬禮什麽的,一定讓你風風光光的……”


    “出去!”


    鳴神我渡聽到了有些熟悉的聲音,隔了那麽多年,她的聲線還是像百靈鳥那樣,隻是那聲音出離了憤怒,摻雜著花瓶被打碎的刺耳聲。


    “繁啊,我們……我們那麽多年的相處,真的就不能再談談嗎?”


    長久的沉默,鳴神我渡幾乎可以猜到那個女孩緊咬著唇,目光悲涼地望著窗外。


    “啊西八,這個賤女人,快死了還要守著錢幹嘛?!”


    旁邊的女人罵罵咧咧,連對鳴神我渡剛剛的憤怒都不顧了,用力地甩著那金銀修飾的俗氣包包。


    一個戴眼鏡的斯文男垂頭喪氣地打開了房門,懦弱的臉上幾乎就寫著這是一場慘敗。


    “真沒用,你不是說她心軟嗎?再說說好話,提什麽葬禮!”


    “先騙到手再說啊,反正她就一個人,我們磨一磨,看她堅持到什麽時候。”


    這兩人就在房門外情緒激動地密謀,以醫院病房的隔音水準,還真是不怕裏麵的夏繁聽見。


    “嘖……”鳴神我渡沒管他們,徑直打開了房門。


    “哎,你不是說她已經沒親人了嗎?”


    “這狗崽子是誰?給我解釋解釋!”


    病房外的俗氣女人還在狗叫,鳴神我渡本來沒打算在醫院揍人的,但眼看著那女人都打算衝進來揪住他了。


    他閃電般出手,一掌直擊喉嚨,本來控製了力道,但這女人一看就沒怎麽運動,痛苦地捂著喉嚨,啪的一下就倒地了。


    另一邊懦弱的眼鏡男哪見過這麽勇敢於直接暴揍版本t0的大哥,立刻掏手機準備打電話。


    但鳴神我渡搶過手機,狠狠塞進他的嘴裏,以至於這位連慘叫聲都發不出隻能嗚嗚嗚地嚎叫,緊接著就被抓住後腦勺狠狠拍在地上,一口牙齒幾乎全部被手機創碎。


    “這樣或許還是不太好啊。”


    眼看那倒地的女人掙紮著往門邊爬,想要走出病房,鳴神我渡淡淡關上房門,女人看著房門關閉,滿眼都是絕望。


    “你罵誰狗崽子呢?”


    鳴神我渡不依不饒,一腳踩在她伸出的手指上,緊接著抓起暖水瓶狠狠拍在兩人臉上,將兩人打成豬頭的同時直接砸暈。


    老實說,本來夏繁就是因為鳴神我渡的可怕才遠離了他,搬家離開,可許久未見,一見麵就像個匪徒似的把自己的丈夫揍得一牙不剩,把版本t0揍成豬頭,多少有點可怕。


    可女孩倚在窗邊,淺淺的陽光灑落在她笑容有些蒼白的俏臉上,照出些許明媚。


    伶仃的背影,伶仃的蝴蝶骨,眉眼彎彎,漫漫的金色長發像是黃金做的海藻,她笑著,笑的那麽委屈,眼眸通紅……像是一株長在冰冷堅硬的病房裏,小小軟軟的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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