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


    小小的拳頭在鳴神我渡的視線中不斷放大。


    這是正宗的軍體拳,這套無聊無趣的拳法一條鹿乃在警校不知道練了多少遍,比對自己有幾根指頭還要熟悉。


    “砰!”


    一聲悶哼,鳴神我渡整個人狠狠撞在後方的水箱上,連帶著破碎的水箱摔倒在一地的玻璃碎渣中央,地上的一條蝴蝶魚掙紮著跳來跳去,濕漉漉的魚尾甩到他臉上。


    這種勁爆的打擊效果堪比中彈,按理來說隻應該出現在家具城,那些個成龍的動作喜劇中,可偏偏這一拳貨真價實。


    鳴神我渡也沒想再討一條鹿乃的便宜,畢竟好歹算是嘴對嘴吹氣,救他這個旱鴨子一條狗命,因此他“因為不怕,所以不避。”


    可他小看了一條鹿乃,這是真的練家子,警官小姐沒有放水,瞄著鳴神我渡的右眼就是一個“來騙來偷襲”的重拳。


    鳴神我渡捂著再一次變成熊貓眼的右眼,淡定地抖落一身的玻璃渣,捏著蝴蝶魚的尾巴順手丟進旁邊的水箱。


    “啊呀,這可怎麽辦呢?水箱很貴的,大概要兩三輛電瓶車吧,還有這些魚,一個個精神損失費算下來應該有不少。”


    鳴神我渡露出奸計得逞的笑,艾伯倫70噸的拳頭他都嚐過鹹淡,這種攻擊怎麽可能ko他,雖說確實出乎意料,但他精湛的演技還是發揮了主要作用。


    “啊啊……”一條鹿乃雙手塞進嘴巴,像隻做錯事的傻麅子,看看鳴神我渡,又看看地上的一地碎片,就差急得原地轉圈了。


    “你別以為我讀書少好騙啊!”


    “一……一個水箱而已,怎麽可能,怎麽可能這麽貴!還有!魚怎麽可能要精神損失費。”


    “就是這麽貴,我們水族館的水箱都是精挑細選,德國手工打造,意大利進口,川普的轎車防彈玻璃用的也是這款。”


    “一碼歸一碼,你要是賠不起,應該先找找自己的問題。”


    “啊啊啊!你訛我!”一條鹿乃氣急敗壞,差點要衝上去咬人,可偏偏七海水族館的水箱因為七海晶經常打理擦洗看起來確實像是高級貨。


    一條鹿乃正要好好和這家夥掰扯掰扯,突然電話響了。


    是醫院打來的,她老爹一條薰在街上忽然暈倒,被送進了醫院。


    “有急事,先走了。”一條鹿乃的神色緊張起來,一條薰以前可是警界傳奇,身體一直很好,怎麽會突然。


    “要賠錢的話,打這個電話,還有前輩留給你的書,放這兒了。”


    一條鹿乃風風火火地寫下自己的電話,從灰色斜挎包裏抽出一本厚實的紅色《新約·約翰福音》,拍在桌上,轉身就走。


    鳴神我渡好歹鬆了口氣,他可不想和這位警官小姐繼續糾纏下去,欠揚的錢都還沒還,再要還一條鹿乃一筆,他可能真的會成為史上首個因為欠錢太多落魄潦倒的騎士。


    “這是……”他拿起那本書,很有分量,不過書頁的封麵都被撕掉,一直到34麵,泛著微黃,上麵全是晦澀難懂的洋文,看起來至少有個幾十年的曆史。


    書頁的最上方,印著一段話……


    生命在他裏頭,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裏,黑暗卻不接受光。“


    他對宗教之類的可沒興趣,也不知道一條鹿乃說的什麽前輩是個啥,莫名奇妙地就給自己送東西,自己有和誰的交情好到互送禮物的程度嗎?


    沒有,鳴神我渡可以肯定沒有,要是真有那樣的家夥,也早在6600萬年前就已經入土為安了,多半是一條鹿乃忽然發了瘋。


    他抖了抖書頁,一個黑色的玩意忽然掉了下來,掉在碎玻璃之間。


    書頁之間居然被挖了一個大洞,像是初高中時那種把新華字典的中心刨空,用來私藏手機的做法,但藏的東西顯然不是手機。


    那是一個黑色的物件,中間是一個明顯的插槽,通體閃爍著黑曜石般的光澤,還有那細密的淡金色紋路……


    這是……


    鳴神我渡不會認錯,也不可能認錯,這不是簡單的裝飾紋路,而是回路,和起源驅動器一樣,用來驅動起源石板的回路。


    他的腦海中本能地閃過一個身影,但很快就被他否決。


    除了神首們,其他人應該都在6600萬年前的滅世中死去。


    但毫無疑問……這是貨真價實的,騎士裝備。


    “她怎麽會有這東西?”


    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太過巧合了,令人有些難以置信。


    在搶奪起源驅動器前,一條陌生的短信將他引導往了那條公路埋伏,又是在自己戰力不足的時候,一條鹿乃口中神秘的“前輩”囑托她將這裝備送到自己手中。


    簡直像是上帝一類的東西在暗中監視著自己……清楚自己的一舉一動,自己需要什麽,他就送來什麽……


    有這種能力的,除開聖紋協會就隻有鳴神有馬,但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沒有幫他的理由。


    鳴神我渡拿起黑色裝備,仔細端詳……背麵刻著一行小字,並不是起源驅動器上機器打印的那種,而是歪歪扭扭,顯然是用刻刀之類尖銳的東西刻上去的文字。


    “original loader.(起源裝載器)”


    ……


    “對不起……姐姐,我騙了你。”


    女孩的身軀顫抖著,一下一下地抽泣。


    周圍的破樓下,身穿黑衣的人影像是被女孩的啜泣喚醒的群蛇,從樓梯口的黑暗中湧出。


    “做的不錯。”


    為首的男人帶著俊郎的國字臉,鷹眉肅目,帶著真源組黑道特有的周整西裝,像是那種說一不二的家夥。


    “果然啊……”


    七海晶默默歎了口氣,她多少料到事情會有不好的展開,本以為最多也就是小屁孩們聯手像她勒索要錢,可還是低估了,誰能想到一個愛哭的小孩會和黑道勾搭到一起。


    她的手放進褲兜,不動聲色地撥打報警電話。


    “報警也沒用的。”馭手混了黑道這麽多年,早就一眼看出了七海晶的小手不太老實。


    “警局那邊打過招呼了,你報警也沒用的。”他的語氣不重,像是那種懶散的大叔一邊曬著午後的日光浴,一邊抽著煙同你講話,卻像是壓倒而來的山巒,那麽有威懾力。


    “叔……叔叔,我已經照做了,能放了我弟弟嗎?”


    女孩怯生生地開口,幾乎要直不起腰來,看得出她很害怕這些人。


    “這得看組長的說法。”


    他一把扯過女孩緊緊抱在胸前的糖果袋,一把摔在地上,麵無表情。


    “要是組長看到這東西,會不高興的,你自己想清楚。”


    “嗚……嗯。”女孩的眼裏捏著淚水,可還是強忍著,隻是朝那些散落一地的糖果無力地伸了伸手。


    “喂,你們這樣欺負一個小孩,就不會感到羞愧嗎?”


    很奇怪,七海晶不覺得害怕,按理說遇到這些凶神惡煞的黑道宗家把你團團包圍,正常的女大學生多少已經哭的梨花帶雨,可七海晶就是感覺不到恐懼。


    雖說顯得有點沒人性,但甚至於這孩子被黑道操控,一個好公民理所當然的憤怒感,都那麽淡薄。


    “過來吧,組長在等你。”馭手沒有廢話,就算是黑道,在源山掌控的時期也從沒對小孩出過手。


    他也是有女兒的人,這個女孩和自己的孩子差不多大,如果也在上學,說不定能成為很好的同學,試問如果有人敢把自己的孩子當血食吃掉,他肯定會讓對方生不如死……


    可這女孩畢竟不是,他也想現在就伸出援手,但人類就是這樣,既熱心,又薄情。如果是大幅度損害自己利益的事,說什麽也要報複回去,可如果是別人的難題,就算想幫,也會在心底衡量自身利益與善良的天平。


    可惜的是,善良和惡不同,就是這樣能丟到體重秤上輕易衡量的東西,隻要有足夠多的利益,善良可以砍價再砍價,隻要損失稍微多了一點,善良也能退縮再退縮。


    被十幾個麵無表情的黑幫成員團團圍住,老實說,不是李小龍葉問那等人物還真不好明麵反抗,她隻能跟著馭手走向中央的破樓。


    空氣中的腥臭越來越濃,甚至就連馭手和一眾黑幫成員都有些麵色微皺,可他們也隻能前行。


    “你很不同……”馭手一邊走著,一邊瞟向七海晶。


    “冷靜、鎮定,一點害怕都沒有……”


    “算是善意的提醒……”


    “不要惹惱他,不然……”


    馭手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恐懼。


    “會死……”


    七海晶忽然停下了,不由自主地一頓,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拽住了衣襟,掐住她的咽喉。


    周遭的空氣彌漫著難以言喻的壓抑,如同陳年的黴味與絕望交織,讓人窒息。


    她緊隨馭手等黑幫成員的步伐,心中卻已如鼓點般敲打著不安,此刻,這種不安終於被印證。


    一束微弱的光線從頭頂的白熾燈灑下,照亮了前方……


    牢籠,密密麻麻的牢籠,如同地獄的縮影。每一個牢籠都囚禁著幾個與女孩年齡相仿的孩子,他們的眼神空洞而黯淡,像是被絕望與苦難磨去了所有的光澤,隻剩下麻木。


    七海晶的目光猛地一縮,她不知道應該用怎樣的眼神和他們對視……


    盡管神情麻木,但還是有不少孩子在看到她時,仿佛被某種微弱的力量觸動,隔著冰冷的囚籠,緩緩伸出了他們瘦弱的手。


    那些手,有的布滿了傷痕,有的瘦得如同枯枝,幾十雙手伸向七海晶,像是溺水的人拚命想要抓住稻草。


    它們無聲地訴說著,同一句話——救救我。


    那些密密麻麻伸出的手,如同一片絕望的海洋,將七海晶包圍。


    她感到後背一陣發涼,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暗處窺視著她,等待著她的回應。她強忍住呼之欲出的喘息,目光在每一個孩子的臉上停留,試圖從那些晦暗無光的眼眸中捕捉到一絲生的希望。但回應她的,隻有沉默與冷漠,以及那些不斷伸出、渴望自由的手。


    “為什麽……”她低聲呢喃,聲音雖小,卻載著低沉。


    馭手的眼睛眨了眨,他很想告訴這個傻姑娘,“這就是現實,別太天真了。”


    可“那位大人”已經來了……


    他走向牢籠的盡頭,那裏,一個少年背對著他們,在巨大的紙麵上點綴著濃鬱的猩紅。


    “組長……人帶來了。”


    似乎是全然投入這幅“藝術品”的創作,馭手的突然報告刺入他的耳膜,源光海手中的畫筆猝不及防一帶,劃出邊框之外。


    “啊啊……毀掉了。”


    他有些可惜地看著這幅畫,忽然轉身,五指像是電鑽般粘為一體,透著駭人的墨綠色,猛然一刺。


    “啊……啊啊……”馭手的身軀忽然一軟,那隻手從肺部下方穿過,人類堅固的肋骨結構對他來說根本毫無阻礙,簡直像是穿透而不是血肉之軀。


    肋骨、膈肌、肺葉、脊骨,被那一擊全部貫穿,像是一口冰冷的氣一下子灌入馭手的肺部,腥熱的血沿著他齊整的西裝噴泉般流淌。


    “哈……”馭手咳著血,一手理了理西裝的白領。


    他就要死了,可他熱愛黑道,雖然一開始也是身不由己,但黑道的一切已經成為他的生存方式……真源組,是他最後的家……


    源山很嚴厲,殘忍又狡詐,像是食人血肉的狐狸,可哪怕是那種家夥也有自己的堅持……


    他還記得自己一開始隻是幫源山負責“白粉”的銷售,為了獲得更大的利益,他跨過了真源組的底線,把手伸向了最容易上當的年輕學生……


    是源山阻止了他,那個狠厲的男人切掉了他的一截小指,踩著他的腦袋告訴他,有的底線是不能觸碰的……


    黑道是大人的世界,或許黑暗,或許血腥,或許爾虞我詐的每一秒都藏著刀劍與廝殺,所以不能把孩子也卷入其中,這是黑道的規矩,就和他們身上象征著真源組顏麵的西裝一樣,直到死去的那一刻都必須幹淨周整。


    加入黑道的人或許各有理由,像他從來也沒真正尊敬過源山,他們的確做著所謂的“壞事”,可他們不做別人也會去做,與其讓別人染指蛋糕,不如自己瓜分。


    滋生邪惡的從來就不是邪惡本身,而是正義的不作為……


    可源光海跨過了底線,他是真正的怪物……


    他一直在等機會,等這個怪物疏於防備的機會,真源組的老資輩們用過12把卡賓槍對付他,卻還是被屠戮殆盡,所以他必須更加慎重。


    但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了,黑道的大丈夫們隻有奔跑著粉身碎骨,從沒有被當成雜魚隨意殺掉的。


    他死死抱住源光海,西裝下的2顆rkg-3手雷轟然拉動!


    子彈打不死,那又怎樣?他馭手從不缺勇氣。


    這可是稀罕貨,rkg-3反坦克手雷,如果不是他老毛朋友的渠道,還真搞不到。每一顆裏麵裝著600克的科索金高爆炸藥,足以擊穿220mm的坦克裝甲,連坦克都足以腦洞大開。


    “這就是我的黑道之魂!”


    下一刻,火光蔓延,整個空間被充斥硫磺味的煙霧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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