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巨木的枝係之中,一對猩紅的眼睛如綻放的彼岸花般,緩緩睜開,凝視著少年。


    燃燒的雙眸,那是被血液所浸染,被瘋狂所澆築,屬於忘川,屬於唯一的王的眼眸。


    “譎夜……”


    那聲音如同尖銳的刀刃刺入他的心髒,死……死亡的氣息籠罩了他。


    他死了,再一次深切地感受到死,像是亙古的孤獨撲麵而來,冰冷刺骨……


    鳴神我渡猛地睜開眼睛,從那個令人窒息的噩夢中掙脫出來。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像是從深海中浮出水麵的蛙人。


    汗水如同瀑布般從他的額頭滑落,浸濕了枕頭和床單,整個人仿佛剛從水中撈出一般。


    他的心髒還在狂跳不止,那種劇烈的跳動仿佛要將他的胸膛撕裂。


    他坐起身,有些顫抖著將床頭櫃推開,抓起一把勞拉西泮片,匆忙吞下。


    這是焦慮症、失眠症、由激動情緒引起的自主神經症狀藥物,沒到病入膏肓當然是不建議吃的。


    可在別的孩子還在“遇上彩虹吃定彩虹”的年紀,他已經把這玩意當彩虹糖吃,抗藥性相當於在農藥池泡澡出生的蝗蟲,正常劑量的一顆兩顆早已無用。


    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房間,映出他蒼白的臉色和略顯空洞的眼眸。


    紫確實治好了他的身體,身體的種種老化狀態已經消失,像是老舊的機器更換了所有的零件,煥然一新。


    由變身假麵騎士lethe損耗的壽命倒是不知道有沒有恢複,反正他是沒打算為這點小事去醫院。


    可最主要的精神異常依然是老樣子,反而還有加劇的傾向……


    好幾次,在戰鬥的時候,他的腦海中閃過那些破碎灰暗的畫麵,像是腦子裏被埋了定時炸彈,滴滴滴地響個不停,頭痛欲裂。


    之前七海晶受傷時,猩紅的血液差點讓他失控,和紫再見時,又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他的心底忽然吞食了那些茫然和痛苦,讓他一下子冷靜地有些可怕。


    他也明白……


    那塊漆黑的石板,lethe,像是不停吸食的大麻,是絕對禁忌的力量。


    像是那部《來自深淵》的動漫,主角團向著隻能向下的深淵深處進發,不斷深入,卻再也無法回歸。那塊石板是本不該為人所用的禁忌深淵,他從中獲取擊潰forsaken的力量,可作為代價,他作為“人”的一切,都會漸漸變成別的,在黑暗中低吼的,不祥的東西。


    鳴神我渡有些無奈地打開通訊器,才發現裏麵的信息已經塞滿了。


    這段時間和齋藤瑛二聯絡他才清楚,這家夥根本就不是自己以為的,那種高冷酷帥,會潛入黑惡勢力啪啪啪幾槍幹掉老大,然後拿著證據,不緊不慢的點燃一根雪茄,一路擋殺神,佛擋殺佛,在雪茄燃完之前就已經殺出重圍的情報機構特工。


    這家夥的嘴很碎,除了告訴鳴神我渡關於文明地平線的動向和全球已知forsaken分部以外,簡直像個老媽子一樣,平時喜歡莫名其妙的問一些雜七雜八的問題。


    比如你吃早點了嗎?腰帶有好好保管嗎?


    和forsaken戰鬥的傷怎麽樣了之類的。


    鳴神我渡甚至想過如果他不是個胡子拉碴的帥大叔,而是個女生,估計會是誰誰的溫暖小棉襖軟糯粘人精吧。


    老實說,他們甚至算不上是能夠互相交付後背的隊友,僅僅隻是利益關係相互協作。


    他幫齋藤瑛二調查感染體宿主被囚禁事件,必要時出手把那些活了6600萬年還嫌不夠的老怪物們全部揍死!而齋藤瑛二提供情報輔助,好讓他能夠第一時間把forsaken揍死!


    這是一場交易,對鳴神我渡和齋藤瑛二都好,隻是forsaken和那些老家夥們會有點苦惱。


    可齋藤瑛二卻像個男同基友一樣立誌於在他們之間培養出超越戰友情懷的感情出來。


    尤其是這種時候,好像他生怕鳴神我渡一個不小心就死掉了,然後他會在鳴神我渡的葬禮上大哭“永失吾愛心痛欲死!”


    “求你了,來立花修車廠一趟。”


    “立花老爹氣炸了,他說你再不來就去水族館把你養的魚全倒進硫酸裏。”


    “他馬的,你出賣我。”


    鳴神我渡的信息回了過去。


    立花老爹那種半隻腳都踏進棺材裏的老東西,怎麽可能知道他工作的水族館?


    必然是齋藤瑛二這個賤兮兮的家夥出賣的他,畢竟是情報人員,雖然嘴上說著什麽他可是擔著同時背叛x國政府和文明地平線的風險和自己合作,好像自己大義凜然,是那種“我喬峰頂天立地,絕不做對不起本幫兄弟的事情。”


    可轉頭就把鳴神我渡賣的幹淨。


    立花老爹當然氣炸,他怎麽能不氣炸,他多年的機車研究之道心血,集大成之作,冥火號,堪比道奇戰斧的究極機車,摩托裏的戰鬥機。


    立花老爹一度把這輛冥火號當成他的親女兒。


    可惜,他的親女兒第一次讓鳴神我渡開出去,轉頭就從120多米的高空墜落而下,無視空氣阻力的話從高空墜落的物品每秒加速度是9.8米每秒,這樣一來老爹的親女兒從高空墜落和地麵親吻的速度接近80m\/s。


    80m\/s,什麽概念,如果是一個人類以這樣的速度從高空墜落,收屍的時候,屎和內髒和骨骼已經分不清了,都摔的稀碎,滾去二次元世界了。


    冥火號固然堅固,你就是拿著把烏茲衝鋒槍對著它掃射,它表麵的強化複合合金也能都擋下來。


    然而沒有哪個瘋子會把自己的摩托車從120米的高度摔下去,除了鳴神我渡。


    冥火號的後輪摔斷,骨架鋼構歪曲,發動機直接報廢,線路報廢,現在屬於是把立花老爹的親女兒摔成了三級傷殘。


    齋藤瑛二也很無奈,鳴神我渡當然不敢去,當年隻是被賽車手推去背黑鍋就惹得這個暴躁老頭一扳手差點送去地府賽車,這下去了鳴神我渡估計就回不來了。


    隔天,齋藤瑛二找到了鳴神我渡。


    這個帶著些胡子的酷大叔再次進水族館的時候,嚇得七海晶差點兔子般蹦了起來,她歪著頭,一臉怨婦般的表情看著鳴神我渡。


    “呐,你們不會又要約架吧。”


    鳴神我渡尋思著什麽叫又,分明是老板你對我有偏見,當然,有偏見是正常的,真能把他當正常人對待的估計也是怪胎中的怪胎了。


    “別在水族館裏打,求你了。”


    七海晶話說出口,緊接著才發覺“這不對呀!明明自己才是老板,鳴神我渡才是員工,可自己卻低聲下氣的求他。”


    她感覺自己被馴化了,是一隻蠢兮兮的小狗。


    “鳴神!”


    眼看著齋藤瑛二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像是某個已然沙化的影帝,穿著人模狗樣的筆挺黑色西裝,闊步走向鳴神我渡,硬生生走出了走戛納電影節紅毯的氣勢。


    七海晶感覺自己簡直比鳴神我渡還要緊張。


    她看過黑手黨電影,那笑容,那西裝,那放蕩不羈的胡茬,根本就是一個說不定就會突然掏出一把消音手槍對著你腦瓜子一槍的黑手黨。


    七海晶甚至已經感覺到齋藤瑛二衣袖下麵肯定有個紋身,嗯,要麽是斧頭,要麽是骷髏,黑幫都這樣。


    店裏新進的熱帶蝴蝶魚就在門口,那可是很難養殖的魚類,而且遊起來像的翩翩飛舞的蝴蝶,她可是好不容易才養的“大家”生龍活虎的。


    她隻能祈禱,兩人不要打碎了蝴蝶魚的魚缸。


    “brother!好久不見甚是想念!”


    可齋藤瑛二突然張開雙手,像是隻求偶的孔雀,笨拙地搖擺著身形,直直地朝著鳴神我渡就要抱過來。


    鳴神我渡本能地避讓開這家夥,他還是不信任齋藤瑛二,這家夥是情報人員,在酒吧他可以是上台跳熱辣裸舞的肌肉男,在黑幫他可以是心狠手辣的電梯戰神,情報人員尤其到了他這種級別,和特工007都差不多了。


    齋藤瑛二一開始沒給鳴神我渡好臉色,也明確的說了他是齋藤瑛二的“武器”,作為假麵騎士lethe,但最近他卻像是戴上了另一副麵具,笑嘻嘻的要來個美式友情擁抱。


    這種人才是最可能突然背後捅你一刀的家夥,甚至被他賣了可能都還在幫他數錢,雖然齋藤瑛二的演技實在是好得能把奧斯卡影帝當螞蟻踩,可這反而讓鳴神我渡對他的懷疑愈發強烈。


    鳴神我渡不信任任何人,甚至包括他自己。


    “去吃飯不,我請。”


    “你不會是要帶我去見立花老爹吧。”


    鳴神我渡露出狐疑的眼神,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齋藤瑛二說不定就把他帶去某個小飯店,等到兩人暢談完人生喝的酩酊大醉的時候,那個脾氣古怪的小老頭就鼓著牛蛙般的怒目,不知道從哪裏出來給鳴神我渡幾扳手送走。


    “不是啦不是,是另一個人。”


    “哦?另一個人?”


    “看來我們之間的交易還有第三者知道,這和我們之前說好的可不一樣。”


    “還是說……”鳴神我渡壓低了聲音,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你選擇和那些家夥合作了?”


    “你真是疑心病有夠重啊老弟,年紀輕輕就這麽陰暗,肯定沒女孩子喜歡你。”


    齋藤瑛二翻了個白眼,他和鳴神我渡的交易還真不容易。


    老實說他搞情報這麽多年,一哄二騙三忽悠,基本上能搞定99%的愣頭青,偏偏鳴神我渡小老弟不吃這一套。


    這家夥的直覺和戒心強得可怕,估計是那種會在枕頭下藏上好彈的左輪,半夜老鼠爬過枕邊會讓他突然跳起來給黑暗中來啪啪啪幾槍的家夥。


    “我赤膽忠心,怎麽會背叛你。”


    齋藤瑛二伸手打算拍拍鳴神我渡的肩膀,卻被鳴神我渡刻意躲開,轉頭用一種嫌棄的眼神掃過齋藤瑛二。


    “是技術人員啦技術人員,不然你以為我帶你去見誰?美女主播嗎?”


    齋藤瑛二苦著臉,像是自己欠了一屁股債,在和債主說話。


    誰叫他和鳴神我渡合作了呢?


    這是世上最鋒利的矛,但同樣也是個執拗又不通人情世故,有過精神病前科的暴徒。


    齋藤瑛二見過他作為假麵騎士lethe和savior的戰鬥錄像,文明地平線就喜歡在騎士裝甲上裝上微型錄像裝置,好像那樣他們就一定能夠從失敗中汲取經驗,第二次應對相同敵人時就能卷土重來一樣。


    那些錄像裏,老實說比起“人”,他更願意把lethe劃分為forsaken,那簡直是一頭無法阻擋的野獸,不計代價地毀滅他麵前的一切。


    可這樣的怪物也是“人”,是個古怪老頭子般性格,既不樂於助人又樂善好施,是個沒心沒肺的主,如果說鳴神我渡的良心還存在的話那麽一定是黑色的。


    “大不了把你那破腰帶戴著去不就是了。”


    “到時候你要發現被坑了,捏爆我的頭就和劈沙灘西瓜一樣簡單吧。”


    “好了好了……”


    齋藤瑛二嘟著嘴,誰能想到x國情報局的傳奇,曾經黑白通吃的黑道奸細,會做出這種美少女喜歡的賭氣姿態。


    “你不是想要文明地平線全球forsaken分布圖嗎?”


    “數據很多總不能都發到這台小通訊器上吧。”


    “我覺得可以……”


    “我還要守店,我是個合格的水族館店員。”


    鳴神我渡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抬手整了整頭上印著“七海水族館”的鴨舌帽,好像他真的是個水族館打工的普通少年。


    “得了吧,誰家店員會多次翹班去打打殺殺,還時不時搞失蹤的。”


    齋藤瑛二目光悄無聲息地掃過水族館櫃台內側的七海晶,隨即從黑色西裝的口袋中掏出一包香煙,有些泛黃的指尖輕輕摩挲著煙盒的質感。


    他擦燃了火柴,但海風帶著一絲鹹濕,瞬間將微弱的火光吹得搖曳不定。火柴在風中掙紮,最終還是黯然熄滅,隻留下一縷青煙在空中無力地飄散。


    這個酷大叔看著那熄滅的火柴,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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