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瘋子!我要離開,我tm現在就要走。”韓國女考古員嚷嚷著,轉身就走,也沒人阻止。


    “我tm恁死……”其中的壯漢也氣勢洶洶地橫衝而來,但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變成了“好漢好漢饒我一命。”


    鳴神高寺黑漆漆的槍口已經抵在了他的額頭之上,由不得他不服軟。


    這兩人忻忻地退後,可另外一人忽然暴起,一口咬在了女考古員細膩的脖頸處,鮮血噴湧而出,大動脈被撕開一道大口子,女人拚命想要發出聲音,可隻有咕嚕咕嚕的血泡從她的口中吐出。


    “你幹嘛!~哎喲。”


    壯漢被嚇了一跳,剛剛用力拉開發狂那人,這才發現那人已經和此前墜崖的年輕人一樣,雙目充血赤紅,鼻孔不斷湧出鼻血,黑漆漆的眼球野獸般死死地盯著自己。


    “是黑山羊的詛咒……”


    “遺跡裏沒有寶藏,隻有無盡的噩夢與黑暗。”


    地麵忽然微微震動,碎石滾落,隨後又陷入平靜。


    鳴神高寺傲立在漆黑的巨門前,對於這樣的事並沒有一絲意外,隻是輕輕撫過自己的鼻尖,那裏,一滴殷紅的鼻血緩緩滴落。


    “看來我所剩的時間也不多了。”


    “走吧……”鳴神高寺抓起了鳴神我渡的手,那隻冰冷,蒼白的手,被他緊緊地握著,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溫度都傳遞給鳴神我渡。


    多年前,他以揭露鳴神有馬的陰謀為威脅,將鳴神我渡帶走。


    剛剛帶鳴神我渡到家裏時,小家夥才7歲,沒有其它孩子的哭鬧,沒有其它孩子的頑皮與好奇,給什麽吃什麽,像是木偶,一言不發,又像野獸,總是習慣於一個人躲在陰暗密閉的角落。


    他從出生起就困在鳴神集團的研究基地,是籠中之鳥,是困獸,是棄子,足足7年培養才讓他的軀體能夠基本承擔脊柱移植手術的負荷。


    鳴神高寺不清楚該怎麽教育小孩,作為一個考古學家他有著“皇帝”的稱號,但作為一個父親,他束手無策。


    在鳴神有馬跟隨他的姓氏前,那家夥就已經有了完整的“自我”,堅硬、頑強,任誰也無法動搖。


    可鳴神我渡不同,雖然血脈與自己完全不同,但他成為了自己的“孫子”,他應該自己掌握自己的未來。


    鳴神高寺牽著鳴神我渡走向漆黑的大門,大門緩緩開啟,平整的表麵此刻緩緩收縮,像是某種生物質的混合體,變成一根根銳利的尖刺,留出縫隙。


    這趟旅途,事實上隻是他們兩人的旅途,其餘人是生是死,有沒有能力成功進入遺跡,都不重要了……


    大門打開,遠古的真相在此刻浮現……


    鳴神我渡瞳孔地震……


    像是夢裏的神秘之地,或者一處門徑,通往充滿未知奇跡的禁忌世界。


    那是湮滅的文明,建築零落散亂,連一座完整的都沒有,有的甚至倒置過來,仿佛上帝以神罰之怒,把這裏變成了萬物寂滅的無序沙盤。


    建築物大多數隻剩下低矮的地基,隱藏在寬闊得可怕的地穴深處,充滿整個視野,一直消失在遠處的黑暗裏。


    一座漆黑高塔,聳立在地平線盡頭,被攔腰斬斷,然而僅僅下半截就超過了700米,可想而知,它的完整高度絕對超過千米。


    哪怕是迄今為止位於阿聯酋迪拜的哈利法塔,這座860多米的全球最高建築,恐怕也隻到漆黑高塔的腰身。


    建築物越高,對於承重結構,建造技術的要求就越高,難以想象,會是多麽龐大,多麽璀璨的文明,才能創造出這樣偉岸的建築。


    大量的貝殼和骸骨沉積在地麵,有些地方,骸骨堆甚至阻塞了地底四通八達的通道。


    其中有早期的貝類、硬鱗魚和盾皮魚,迷齒亞綱類和槽齒類的殘骸,巨大的蒼龍頭骨碎片、恐龍的椎骨與骨板、翼手龍的牙齒和翼骨,原始鳥類的頭骨,以及各種哺乳類動物的屍骸。


    然而最多的骨骼並不是這些生物……而是,人,上千萬的人類骨骼,擠壓扭曲,


    這裏根本就是一個巨大的墳場,人類、動物、建築群,一切的生命與物質在這裏終結,永遠地沉睡在黑暗深處。


    “終於……抵達這裏了啊……”


    “夢境之城堪達斯……”


    鳴神高寺低下頭,他從不信教,此刻像是在祈禱,又或者哀悼著什麽……


    “這麽多的屍骸……”哪怕是鳴神我渡也不得不震驚,這樣的屍體數量足以填滿任何一座城市,如果埋進墓地,估計得在一整個國家的所有土地上打上墓碑。


    “是洪水……鋪天蓋地的洪水”


    “人們一直以為白堊紀生物大滅絕是隕石導致的,但真正毀滅一切的,是滅世的洪水。”


    “你知道《聖經》裏大洪水的故事嗎?”


    鳴神我渡默默點頭。


    “大洪水”是《舊約·創世紀》中關於諾亞方舟的故事。


    原文為“耶和華見人在地上罪惡極大,於是宣布將使用洪水,毀滅天下地上有血肉有氣息的活物,無一不死”。


    大洪水是世界多個民族的共同傳說,在人類學家的研究中發現,美索不達米亞、希臘、印度、中國、瑪雅等文明中,都有不同時間出現的洪水滅世的傳說。


    當中,美索不達米亞各民族的傳說很明顯有同一來源,基督教徒相信並聲稱由於往後各民族的居住地逐漸分散,使這個傳說也變得變化多端。


    在巴比倫有這樣的預言:“當各大行星會聚在天蠍座的時候,排列成一條貫穿它們軌道的直線時,地球上的一切人類將被毀掉;而同樣的聚會發生在摩羯座的時候,地球上將再次發生大洪水的災難,前者將在盛夏,而後者將在嚴冬。”


    隨著世界各地文化和傳說逐漸廣為人知,考古學家們驚奇地發現原來“大洪水”傳說在世界各地都有在不同時間多次出現的版本。


    “大洪水是真實存在的,6600萬年前,就是它毀滅了整個超古代文明。”


    “不是普通的洪水……物質、血肉、都被剝離,那是滅世的洪災,覆蓋了整個星球。”


    鳴神高寺和鳴神我渡就這樣在毀滅的大地上走著,麵色平靜……他們每一步的腳下都是屍骸,像是穿行在冥府之河的河底。


    成千上萬的屍骸朝向著同一個方向,他們扭曲著,匍匐在地,跪倒叩首,或者驚恐地伸出慘白的骨手,瘋狂地渴求著什麽。


    黑洞洞的白骨眼眶深處,千萬年前的驚恐仍未消散,在死亡的瞬間,他們看到了這世上最偉大的力量……


    “神”……


    漆黑的高塔之下,骸骨堆積成山,漆黑的王座就在那裏……


    漆黑而冰冷,仿佛君臨萬物的頂點,王座之上,幽綠色的骨架端坐著,明明缺失了整塊脊椎骨,卻依然毫不動搖。


    千萬年的光陰,依然不足以抹消那君臨大地的氣息,冰冷、強大,令人窒息……


    forsaken五大君主之一……


    忘川之主,lethe……


    這裏是王的祭壇,本應眾生匍匐,恐懼顫栗……


    可骨架的前方,一具扭曲,破碎的人類骸骨死死地攀著lethe的王座,哪怕腿骨已經不翼而飛,卻死死抓著王座,維持著生前最後的動作,千萬年間,不曾跪下。


    “這就是……lethe……”


    “嗯……”


    “去吧……”鳴神高寺的麵色蒼白,捂著胸口,對鳴神我渡開口。


    鳴神我渡走到了王座前方,他幽綠色的眸子倒映著群星的光輝……


    兩具骸骨給他的感覺都是那麽熟悉,熟悉得就像……那是自己的骸骨。


    人類骸骨的手中,緊緊攥著什麽,此刻正透著骨指,散發出淡淡的幽光。


    他掰開了那隻手,深灰色,滿是風化溶蝕痕跡的石板落入手中,滾燙無比。


    石板之上,狂笑紋路的幽綠色光芒猛地一閃。


    龐大的悲傷與孤獨像是潰壩而來的洪流,無聲地蔓延開來,將他淹沒。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跪倒在地,瘋狂地捂著自己的腦袋,視線像是被投入了一個漆黑的染缸,麵前的幽綠色骸骨和人形骸骨都在此刻崩潰,化作一地散沙。


    漆黑……無邊的漆黑中,遊過了一群魚,小小的,幽綠色,不知何名的魚。


    小小的魚兒猛地鑽入他的心髒,他的脊骨強烈地顫抖,散發高溫,熾熱得幾乎要將周圍的皮膚血肉烤熟,蒸汽不斷透過皮膚冒出,沉寂了11年的脊骨在此刻緩緩生長,尖銳的骨質刺出皮膚,像是有頭巨龍在他的體內肆虐,要將他撕裂。


    “啊啊啊啊啊!”


    鳴神我渡發出撕心裂肺的嘶吼,他的雙目充血,大口大口地嘔吐。


    那些悠久而可怕的記憶衝擊著他的腦海,並不是將揉成一團的紙塞入腦子的感覺,反而像是,沉睡了很久很久的東西突然在腦海裏蘇醒。


    那隻“怪物”,在他的心底突然醒了過來,睜開了幽綠色的眼眸。


    鮮血順著他的眼球湧出,一片猩紅深處,他看到了群星、高塔、女孩的手、紫色的發絲飄動,傳來紫羅蘭花的氣味,緊接著就隻剩下血、血……以及更多更多,覆蓋視野的血。


    “殺了你!”


    “殺了你!殺了你!”


    “譎夜,你早就該死了,你這個怪物……”


    “對不起……譎夜,我隻是想要活下去。”


    無數的聲音在他的腦海裏交匯,他像是困在了十字路口的中央,無數汽車高速駛過,鳴笛,紅綠燈滴滴答答的轉換,蟬趴在轉向牌上嘶啞地叫……


    行人穿行,步伐聲起伏,嘰嘰喳喳地說著聽不懂的話,扭曲的人體像是流淌的河流,他被困在其中,想動,卻深陷泥沼,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


    “你的願望是什麽?”古老而威嚴的聲音忽然充斥腦海,像是一架大型客機忽然從上空飛過,巨大的羽翼劃破天空,龐大的引擎聲吹散了一切嘈雜……


    鳴神我渡的身軀猛地一怔……


    “這樣啊……那就讓我來實現你的願望吧……”


    “把這個世界……一切的一切,全部毀掉。”


    漆黑的忘川覆蓋了一切,就連飛鳥的羽翼也沉入水底,漆黑的水龍卷連接天際,龍卷之中是無數浮腫扭曲的人體……


    無數的骸骨,被災難吞沒的人體扭曲地伸出手,瞪大眼,骨肉一點點剝離腐爛。


    那是死人的王朝,是他的願望造就的災難,這世上從沒有人不渴望實現自己的願望……


    成為億萬富翁,抱得美人歸,永生不死,變成超人,可從沒有人想過,當扭曲的願望被實現,一切的一切都被毀掉,無論是世界還是自己,又還能有什麽東西能留存下來。


    鳴神我渡沒什麽願望,也沒什麽理想……但有時候他會有一些想做的事,算是小小的期許。


    剛上初中的時候,班上的孩子把買來的倉鼠綁上石頭,丟進深深的水杯裏,他看著那隻倉鼠掙紮著,一點點沉進水裏。


    孩子們興奮地看著,臉上沒有一絲憐憫,他們鬆開了石頭,小小的倉鼠屍體上浮,小小的爪子扭曲著伸出水麵,死死攥著。


    鳴神我渡第一次有迫切想做的事,他把每個孩子都暴揍了一頓,把水杯硬塞進了那孩子嘴裏,兩拳打碎了他滿嘴的牙齒。


    如果那算是願望的話,實現願望的感覺是怎樣?


    既沒有本應到來的高興,也沒有悵然若失的失望,很無趣……


    他忽然想起了猶太人的傳說裏,對“大洪水”有這樣一種說法,認為是“主改變了兩個星辰的位置”。


    沒有痛苦,沒有不安,鳴神我渡像是被投進水裏的石子,一點點的沉沒,深眠。


    原來……自己就是其中的一顆星辰,千萬年的時間,譎夜和鳴神我渡,都隻是與忘川之主lethe錯位的一顆星辰而已。


    山峰突然動搖,漆黑的山脈之間,無數龐大的觸手衝破山岩,衝天而起,貫穿雲霄,哪怕是寬闊的群山,在這龐大的軀體之前也太過渺小,顫抖著崩潰坍塌。


    群山之間回蕩著淒厲的叫聲,陰風四起。


    那叫聲完全不是生物能發出的,宛如女鬼的厲號,分貝高得令人一陣眩暈,並非來自鳴神我渡,而是從地底更深處傳來。


    地下宮殿顫栗,無數碎石滾滾而下,龐大的山峰在此刻崩潰,屍骸之海的地麵,漆黑如油的物質不斷湧出。


    “果然……”


    “黑山羊就要蘇醒了……”


    碎石在不斷滾落,地下遺跡已經開始崩塌,可鳴神高寺卻並不著急,隻是默默地坐在漆黑王座的不遠處,蒼老的手搭在一具穿著考古隊服的骸骨上。


    衣服上有些年份,用英文寫著“1972年,克蘇裏考古隊”。


    他本來想點一根煙,多少顯得酷一些,可他從不抽煙,身上連個打火機都沒有,摸了摸可憐兮兮的也就兩塊口香糖。


    他把一塊塞進骸骨的衣袋,另一塊丟進嘴裏,嚼得像隻老河馬,明明是在這樣宏偉的遠古遺跡深處,他的表現卻依舊像個屌絲,一點也不酷。


    “神山老弟,我可是仁至義盡了。”


    “當年你把有馬托付給我,可惜,我這家夥為人父母和誤人子弟差不多。他活的蠻好,有錢有勢,就是太固執了,還偏激。”


    “這個……算是你的孫子吧,當然也是我孫子。”


    “有馬和內弗泰瑞那混蛋合作了,lethe的脊骨被移植到了那孩子身上,我隻能這麽做,為了讓他活下去……”


    “孩子不應該成為大人欲望的犧牲品,你也是這麽想的吧。”


    鳴神高寺的視野越來越模糊,黑山羊的詛咒從來就沒有停止,他的眼球中血絲遍布,鼻血湧出,再過不久,黑山羊forsaken的力量就會把他也變成喪失心智的行屍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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