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在玻璃、甲板上迅速蔓延,像是水晶的森林。船體在劇烈的搖晃,那是超過12級的強風,由於時間緊迫,甲板上不少未固定的東西瞬間被吹飛,幸運的是至少沒人停留在甲板上,否則大塊的冰晶在這種風速裏足以輕易地割傷人體。


    劈裏啪啦的撞擊聲從四麵八方傳來,鳴神我渡感覺自己像是被裝進了一個鐵皮易拉罐裏,外界是無數冰雹。


    整個世界一下子被冰風暴吞沒,大量的冰晶阻擋了光線,但同時無數玻璃碎片般的冰晶又詭異地反射著陽光,昏暗與明亮交織,千萬條反射陽光的線像是密閉的網般覆蓋船體。


    這樣神聖的場景本來應該發生在教堂之類的地方,真主降臨,天使向大地灑下聖光。可該死的是這是冰風暴,就算船上有基督徒,此刻也隻會覺得恐怖至極。


    這本來是不該發生的現象,陽光還在持續照射的情況下不應該突然出現如此龐大的冰風暴,也更加印證了羅伯特的猜想。


    冰風暴是一瞬間形成的,超低的氣壓滾動而來,完全碾壓了極地東風,形成氣勢驚人,千軍萬馬般的西風。


    由絕對零度引起的冰風暴,威力能有多龐大?看那些冰山裏被凍住的企鵝、抹香鯨就知道了,連抹香鯨那麽巨大的生物都在瞬間被凍結。


    接近1.2米厚的冰層此刻居然難以承受如此龐大的風暴,不斷破裂開來,但下一刻破裂的部分海水又會立刻封凍,冰層在扭曲擠壓,發出雷鳴般轟隆隆的聲響,不斷加厚,哪怕隔著冰麵,那樣的低溫也會將下方的海水凍結。


    “該死的!”羅伯特瘋狂地拍打著通訊器,企圖發出求救信號。


    可南極本來就是軌道衛星的偵測薄弱區域,加上太陽磁暴帶來的磁場混亂,根本接收不到任何訊號,這場冰風暴更是將他們的行蹤完全掩埋,就是有救援飛機到來,也看不到他們。


    通訊器隻能發出“滋滋滋”的沙啞電流聲,顯然已經被磁暴完全影響,更有可能是冰風暴把天線弄斷了。


    這場冰風暴最致命的是什麽?不是強風,也不是尖銳的冰晶,而是低溫。


    冰晶如蛇般覆蓋整個船體,緩緩增厚,此刻哪怕是供應了暖氣的船艙裏也已經瞬間到了零下30度,人體在這樣的低溫下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船艙底部轟隆隆的機器運轉聲徹底消失,那台燃油發動機徹底失去了作用,埃庇米修斯號這隻巨鯨已經被斬斷了魚鰭,他們被困住了。


    埃庇米修斯號破冰的極限是1.7米,可眼下冰層厚度絕對超過4米,燃油發動機已經熄滅,這個大鐵盒子裏唯一的火苗熄滅,圍繞著火苗抵抗嚴寒的人又怎麽生存下來?


    船員們擠在一起,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冰晶,他們盡可能地維持體溫,但作用甚微。


    當外界的一切都變成了零下30度,甚至還在不斷的降溫,那麽無論是空氣還是地麵都會變成你的敵人,在你變成一具屍體前不斷剝奪你的溫度。


    人類不是企鵝,沒有那麽厚的脂肪層和保溫能力。在接近零下100攝氏度的極低溫環境中,存活時間不超過1個小時。


    鳴神我渡身上的毯子已經凍得像是鋼板,他的嘴唇烏紫,本來想著靠近船艙底部的發動機室,好歹蹭著些熱量苟一下,可這時一個“雪人”猛地竄到了他的麵前。


    是鳴神高寺,老家夥的頭發滿是冰渣,臉色霜白,厚厚的保暖服已經凍成了白色的盔甲。


    “我……我從船長室搞來了這個!”


    “雪人”得意地揚了揚手裏的暖寶寶,可仔細一看,這才發現那東西在他拿來這裏的路上已經凍住,硬得連錘子都砸不壞了。


    “草!怎麽會這樣!”


    鳴神高寺崩潰的大吼,“變成冷藏庫裏的凍豬肉,這種死法我不要啊啊啊。”


    “喂……安靜點。”鳴神我渡無奈地瞪了他一眼,旋即閉上了眼,仿佛在傾聽著什麽。


    雖然是在這樣絕望的環境下,老家夥還是滿嘴爛話地想著自己。


    他聽到了別的聲音……那冰風暴深處,扭曲、陰暗、惡魔的低語。


    像是一段經文,古奧森嚴,卻不是西藏喇嘛廟裏那種聽了後心曠神怡的經文,而是刺耳的,扭曲的,連狂風的呼嘯都在此刻被壓下,隻有那詭異的聲響像是洪水般灌入雙耳。


    “你……聽到了嗎?”鳴神我渡感覺一陣眩暈,旋即睜開眼,鳴神高寺已經癱倒在地,痛苦地捂著腦袋,滿頭的冰渣因為痛苦的顫抖不斷落下。


    “這……怎麽回事,聲音鑽進腦子裏,比我高中數學老師的講課還要……”鳴神高寺說著爛話,但口齒已然不清,像是詭異的力量蛆蟲般鑽入腦海。


    羅伯特也好,其它水手們也好,詭異的念經聲從冰風暴深處傳來,那聲音並不大,卻像是說話的家夥就在你耳邊,往耳朵裏呼呼地吹著陰冷的風。


    那根本不是人類,或者生物能夠發出的聲音,刺耳得如同野獸的利爪劃過黑板,隔著風暴清晰地令人膽寒。


    “噗……”兩道鼻血從鳴神高寺的鼻孔忽然湧出,旋即結冰。


    那聲音鑽入了他的腦海,盤旋攪動,有種把榨汁機插進大腦不斷旋轉的感覺,恐懼、焦慮、憤怒,可怕的情緒不受控製地湧動。


    顱內血壓持續升高,很快……他的視線一黑,失去意識。


    他再次醒來……沒有什麽埃庇米修斯號,沒有什麽刺骨的冰風暴,漆黑的群山就在眼前,高聳入雲,像是匍匐在地的巨獸,凝視著他。


    扭曲的群山,像是撒旦的羊角般刺入蒼灰色的蒼穹,彎曲,交錯,陰冷的風從群山間吹來,像是群魔在呼嘯,帶來濃鬱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這就是……original mountains起源山脈……惡魔的巢穴……


    “你醒了。”鳴神高寺就在他身邊,地上躺著12人,羅伯特不在,那些水手們也不在,隻有他們像是被選中的祭品,被丟入了群山之間。


    “這是……怎麽回事?船呢?我們怎麽會在這兒。”鳴神我渡摸了摸鼻子,血跡殘留著已然幹涸,此前的一切並非無端的想象,冰風暴,灌入腦海的經文……


    那之後,他們就來到了這裏……


    “不清楚,也許我們被丟下了。”鳴神高寺摸了摸鼻尖,坐在漆黑的石塊上,望向那漆黑的群山,灰色的眸子湧過些許悲涼……


    “又見麵了啊……起源山脈……”


    “怎麽個事兒?”幾個考古人員也陸續蘇醒,大部分都是驚疑不定。


    “起源山脈!”


    之前冷靜的眼鏡男此刻眼裏卻露出狂熱,對著山峰猛然跪下。


    “是真的!起源山脈真的存在!”


    “神的居所,我們到了!神的居所!”


    前原蛍呐喊著,像是奔跑著要去擁抱那漆黑的群山。


    “這裏的溫度至少有6、7度,而這裏可是南極羅斯海,剛剛我們還遇到那樣的冰風暴,太奇怪了,難道是有火山?”


    亞洲考古員常樹剛抓起一把地上的黑色泥土,放到嘴邊舔了一口。


    說是泥土,但實際上更類似於被碾碎的小石礫,毫無規整的形狀。


    “不是火山岩……毫無無機鹽,也沒有一點植被生長,甚至沒有積雪,或者海藻,真是奇怪。”


    按理來說起源山脈如果是剛剛浮出水麵,應該有著一定在海底的痕跡,可它完全沒有,也沒有長時間在海麵上的積雪,就仿佛真是夢的國度。


    “那個……船不見了,我們該怎麽辦啊……”


    此前在船上和鳴神高寺搭話的女孩也弱弱地問到。


    鳴神高寺緩緩仰起頭,昏暗的天空上是灰黑色的雲層,遮住了太陽。


    “時間差不多……這幾天是太陽黑子異常,大耀斑爆發的時間,地磁混亂,就算我們想要離開,也聯係不上。”


    “那怎麽辦!我們沒有食物和水,會死在這的!”女孩西島希美大喊。


    “我們是考古學家,起源山脈就在眼前,我們是多年來唯一有機會見到超越時代的史前文明的人,怎麽可能放棄這樣的機會。”


    “那救援的事怎麽辦?”考古員裏,一個矮個子問到。


    “我們必須原地等待救援吧,這片山脈太危險了,沒有救援,沒有食物和水,裝備也沒有,要怎麽探索……”一個考古隊員剛剛說出喪氣話,下一秒,他的腦袋上出現一個血洞。


    刺耳的槍響嚇住了幾乎所有人,西島希美害怕地躲到了鳴神高寺的身後,其它考古員也大驚失色,誰也沒想到,這時候前原蛍的身上居然還帶著槍。


    “考古啊!就和屎殼郎追逐糞球一樣!現在糞球就在眼前,不去追逐的家夥,連臭蟲都不如!”他神情瘋狂,揮舞著手裏冒煙的sig p220手槍,一下一下地踩著那具屍體。


    “死在糞球裏,是你的榮幸啊混蛋!”


    “啊西八,真的瘋掉了!”泡菜國的中年女考古員焦慮地撓著自己的後脖頸,剛剛死掉的是和她工作了好幾年的同事,此刻卻這樣毫無征兆地慘死當場。


    “太異常了不是麽?這些人都不對勁。”我渡淡淡的看向鳴神高寺,後者也是一副從容的姿態。


    按理說這老家夥的性格此刻應該怕的要命,可從前原蛍掏槍到開槍,他一直坐在石塊上淡淡看著,像是早已預料到了一切。


    “趕快出發吧……糞球在等著我們呢……”鳴神高寺撇了撇嘴,從石塊上跳了下來。


    很難得的,鳴神高寺毫無緊張感,神情淡漠得是河馬,下一秒就決定動身。


    鳴神我渡和他去過不少地方,南非、埃及、南美,可從來沒有哪一次,他露出過這樣認真的神情。


    “出發!出發!”前原蛍興奮得像是剛剛得了遊戲機的小學生,舉著槍,像是趕鴨子似的走在隊伍末尾。


    他有槍,是這支隊伍現在絕對的領導,其它考古員就算是心有怨言,也不敢說出。


    鳴神高寺帶路,他走的很慢,環顧四周,50年前的悲劇像是在他的腦海裏重演,那些走過的路,看到的東西,一遍遍與現實重合。


    “一點沒變……”


    這座山脈像是沉睡在永恒的搖籃裏,山巒、濃鬱的血腥味、地貌,一切都沒有改變,隻是換了一批人來成為邪神的祭品。


    “真主安拉……請指引我們這些迷途的羔羊。”


    “安拉……請指引我們……”一路上,一個阿拉伯地區的考古員不停地雙手抱緊 ,念念有詞。


    其它考古員雖然對槍都很抗拒,但這是史無前例的考古,他們都是鳴神高寺選中,雖然不一定最優秀,但一定是最為合適,熱愛探索的人員,興奮、激動,已然壓過了恐懼。


    山脈陡峭,漆黑的山峰像刀刃一樣銳利,彎曲而上,有的山體已經呈現殘破之狀,像是發生過慘烈的戰役。


    起源山脈很高,一萬三千英尺,相當於4000米的高度,他們順著山巒攀登,一路上除了地形有點難爬,倒也沒什麽阻礙。


    漆黑的群山像是撒坦的祭壇,照理來說,如果是在小說中,這種地方應該有很多很多的怪物,再不濟遇上大雪封山,或者剛剛那種史無前例的冰風暴,但是一切平靜的有些出奇。


    起源山脈沒有生物,沒有植物,沒有水,沒有陽光、沒有土壤,地球上本不應該存在這樣的地方,像是一切與生命,與希望有關的東西都被剝奪,哪怕是神話中諸神懲罰罪人的牢籠也不過如此。


    “到了……”鳴神高寺帶路帶的很熟悉,他無數次,無數次恐懼著這裏,腦海裏對於這裏的記憶卻那樣的清晰,像是恐懼將記憶深深的烙印在靈魂深處。


    這裏是起源山脈的最高峰,一座直入雲霄,宛如巨劍的山巒,山壁堅硬而鋒利,那種物質不同於地球上的任何岩石。


    如果不是此刻他們依然能夠正常的呼吸,恐怕突然掉到這裏的人會以為自己到了別的星球。


    他們的前方,是巨大的深坑,長度超過一千米,深度更是幾千米,深不見底。


    整個主峰都是空的,漆黑的岩壁之間有著巨大的斷層,像是某個龐然大物在地下挖出了巨大的空洞,將山體掏空,作為它的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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