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陳舊的木門應聲碎裂,一個深綠色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撞開木門,氣喘籲籲地扶住一條長椅勉強穩住身形。


    歐克爾塔的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如同石油般的濃稠血液正不斷從他焦糊的胸口滲出,身體內部受到的嚴重損傷讓他的體內亂作一團,他的自愈速度也因此慢了一大截,他嘴角也帶著漆黑的血跡。


    沒關係……他是forsaken,不死不滅的神明生命體,起源石板的力量固然給他帶來了不小的損傷,但還不算致命,他可以活下來……


    然後,下一次,一定要讓lethe和人類付出代價。


    突然……歐克爾塔莫名感覺到冷,淩厲的,深入骨髓的寒冷。


    他是forsaken,本身不可能對正常的寒冷、熾熱而影響,可是……歐克爾塔的身體卻仿佛被灌滿了鉛,他走不動一步,仿佛時間和世界都在緩緩凝固為不變的琥珀。


    歐克爾塔緩緩抬起頭,目光僵住……


    一個少年,沉默著坐在鍾樓禱告室的黑暗中,像是隱藏在亞馬遜河黑夜中的一隻待捕食的鱷魚,既沉靜,又危險。


    他麵對著銅鑄的耶穌十字架,前方是一扇不怎麽大的彩透窗,卻不是在禱告,而是拿著一本淺紅色的厚重書籍,仿佛特意讓那些微弱的光灑在他的身上,可那不是陽光,而是任誰都不會覺得溫暖的月光。


    月光是沒有溫度的,它隻是月亮倒映太陽而來的虛假的光芒,你沒辦法指望虛假的光芒給你帶來溫暖,就像人們喜歡在溫暖的陽光下躺在夏威夷沙灘上曬日光浴,可沒人會曬月光浴。


    可那個少年,正在曬月光浴一般,享受著微弱月光的洗禮,在這陳舊,本不對外開放的鍾樓禱告室內。


    就仿佛……他和月光一樣,沒有一點身為“人”的溫度。


    月色透過拚色的彩透窗,灑在陳舊的長椅間,微微勾勒出男生有些淩亂的黑發,他背對著歐克爾塔,端著一本滿是灰塵的《聖約·馬太福音》。


    少年的臉始終隱藏在黑暗中,歐克爾塔看不清他的臉,但不知為何,歐克爾塔總有種感覺……他的眼眸,仿佛要燃燒起來,燃盡一切。


    “屍首在哪裏,鷹就會聚集在哪裏。”(出自聖經新約·馬太福音第24章。)


    男生淡淡開口,語氣低沉……


    “你覺得自己逃得掉嗎?歐克爾塔。”


    男生轉過身,幽綠色的眸子仿佛黑夜裏的兩團冰冷的鬼火,熊熊燃燒著。


    月光下,那條漆黑的腰帶完美地融入黑暗之中,淡金色的奇妙紋路沿著腰帶邊緣閃爍,那一刻……歐克爾塔明白了,自己剛剛所感覺到的……不是寒冷,而是……


    恐懼,深入骨髓的根源性恐懼,就如同食草動物會本能地畏懼食肉動物一般,獵物與獵人始終是相對的,總有一方會被死亡的陰影籠罩,而另一方則沉浸在狩獵獵物的快感中。


    “lethe。”


    歐克爾塔設想過無數次,自己與lethe再次見麵時的場景,他會撕碎lethe的喉嚨,打碎那無情的假麵,看清楚那假麵之下的到底是人類,還是forsaken。


    他會一根根摘下lethe的手指,看看他會不會也露出痛苦的表情……痛苦的表情,啊!那真是最棒不過了。


    他還會奪回自己的戰利品指骨項鏈,然後在上麵加上lethe的,往後一萬年,每每看見項鏈上lethe的指骨,他就會瞬間回憶起自己虐殺這個可惡的敵人時的愉悅。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一切都沒有改變,就如同lethe第一次帶著潮濕冰冷的空氣出現在他麵前時一樣,這家夥的眸子裏閃動著比forsaken更加龐大,可怕的毀滅欲望。


    歐克爾塔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那塊黑色石板中所蘊含的“王的威嚴”,那是血脈上的完全壓製,就像是人類麵對造物神,鳴蛇麵對火鳥。


    歐克爾塔從未有過這種感覺,他的雙腳不自覺地顫抖,作為forsaken的優越感,虐殺人類收集指骨的成就感,一瞬間全部破碎。


    冰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宛如地獄那頭惡靈的咆哮。


    “lose,deprave,crazy,ing from the lethe!”(迷失,墮落,瘋狂,來自忘川!)


    男生的身體微微顫抖,緊接著無數神經血管如同蠕蟲一般鑽出皮膚在體表再排列,熾熱的蒸汽四溢,仿佛要在這黑夜中掀起一械革命。


    “kamen rider lethe.”(假麵騎士lethe)


    歐克爾塔的視線中,惡狠狠盯著他的幽綠色瞳孔不斷放大,扭曲為深紅色的狹長複眼。


    月亮漸漸從雲層的遮蔽中顯露一角,聖潔的月光透過彩透窗照耀在假麵騎士lethe惡魔般的身軀之上,耶穌十字架微微顫動,仿佛是因為剛剛熾熱蒸汽的影響而鬆動,整個墜落而下,無力地摔在了地上。


    彩透窗一角,一隻飛蟲被張開的蛛網牢牢纏住,六足的劇毒蜘蛛緩緩逼近飛蟲,舞動著它的獠牙。


    狩獵……早就開始了。


    lethe後腿猛蹬,腳下的地麵瞬間碎裂,他如同一隻撲向獵物的獵豹,以最為野蠻的方式一記前傾式重拳狠狠砸在歐克爾塔胸口。


    lethe的動作沒有絲毫猶豫,歐克爾塔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lethe竟然主動放棄身體重心攻擊,顯然對自己的攻擊能夠命中有著十足的信心。


    歐克爾塔的身體如同炮彈一般直直地向後暴飛而出,連續砸碎七八把長椅,然後重重撞在牆上。


    lethe剛剛的一擊完全奔著他本就受傷的胸口而去,一擊之下,他的胸口詭異地向內凹陷,大量的黑血不斷從傷口湧出,滴落到木地板上,頓時冒起陣陣腐蝕導致的青煙。


    forsaken血液的特性之一,接近沸騰臨界狀態的高溫和處於酸性與堿性之外的特殊腐蝕性,使物質快速氧化崩壞。


    也就隻有forsaken這種體內大量的imc細胞的強大生物能夠擁有這樣致命性的血液。


    歐克爾塔掙紮著想要起身,但眼看著lethe完全不打算給他喘息的餘地,不斷逼近,歐克爾塔隻能再次甩出拳頭上的尖刺。


    這一次,同樣的招數沒有對lethe起作用,lethe隻是連續微微側身便恰到好處地躲過了尖刺。


    然而就是lethe躲避的空隙,歐克爾塔已經再度隱身,身形完全消失在黑暗之中。


    lethe突然停下,半低著頭,細細地聽著周圍的每一點動靜。


    “啪!滋~”微弱的血液滴落和腐蝕聲從黑暗中一角傳出。


    下一刻,lethe果斷按動起改良型起源驅動器上裝載的的起源石板,深紅色的眼眸瞬間紅光爆發,他右臂小臂上的利刃也瞬間彈出。


    “lethe sh!(lethe斬擊!)”


    lethe的右臂劃起一道暗綠色的流光,仿佛要切割開黑暗與星辰。


    下一刻,大片的漆黑血液四濺,歐克爾塔身形狼狽地哆嗦著後退。


    空中,漫天地黑色血液仿佛一幅劇毒的水墨畫,一隻布滿綠色鱗片的斷臂在空中旋轉,隨後無力地墜落。


    歐克爾塔用力捂住僅剩的右邊肩膀上光滑的切斷口,靠著再生能力和forsaken的強悍體質勉強止住了血液的外流。


    “啊!啊啊啊~啊!”歐克爾塔的聲音帶著顫抖,他俯下身,左臂顫抖著想要撿起自己斷掉的右臂。


    以forsaken的再生能力,他們就算失去了頭顱,都可以再次複原重生,但是……對於forsaken來說,身體,是無比重要的存在,傷害剝奪他們的軀體,無異於將他們所謂的“尊嚴”於地上踐踏。


    歐克爾塔猛地揮動僅剩的左臂,紅色的細小眼眸中處處透著瘋狂,他的身形隱隱變得更加龐大,細密的綠色鱗片不斷扇動著,發出鐵器摩擦般刺耳的噪聲。


    他憤怒到了極致,也恐懼到了極致,當這兩種極端的情緒交織在一起,歐克爾塔逐漸變為真正的怪物。


    他的身軀迅速變化,渾身如同漏水了一般不斷溢出腥臭的粘稠液體,趴在地上三足著地,失去的那隻右臂肩膀切口處孕育出一層半透明的白膜,隱約可以見到其內部,一隻肉白色的細小右臂正在再生。歐克爾塔的頭部也變得狹長,眼眸完全充血,其中的憤怒仿佛要化為實體燃燒起來。


    “他”……亦或者說“它”,此時已經變作了一隻渾身布滿暗綠色鱗片的巨蜥,身長超過7米,龐大的身軀不斷在禱告室的房梁上爬上爬下,半個身體隱藏在月光照不到的陰影之中,猩紅光芒四溢的雙眼與lethe對視著,如同陰影中伺機而動的毒龍。


    lethe倒是沒有多詫異,似乎早就料到了這種情況將會發生。


    歐克爾塔突然發難,超過3米長的尾巴瞬間閃電般襲來,恐怖的風壓瞬間撕裂地板,老舊的彩透窗如同麵臨一架波音747大型客運機的發動機旋翼產生的風壓般瞬間破碎成億萬片彩色的碎片。


    lethe的身軀迅速後仰閃避,帶著刀片般銳利鱗片的尾巴擦著lethe的頭盔堪堪甩空。


    lethe頂著巨大的風壓瞬間出手,以手握為爪,十指如登山撬般深深直接洞穿歐克爾塔的鱗片縫隙,用力插入其中。


    如此小的創傷固然無法對歐克爾塔造成多大傷害,但卻足以讓lethe固定住他與歐克爾塔。


    lethe用力跺腳,右腳深深陷入凹陷破碎的地麵,同時緊抓著歐克爾塔的尾巴,遠超人類的力量一時間居然反而將歐克爾塔甩動了起來。


    lethe以自身為中心,抓住歐克爾塔的尾巴將他呈圓形軌跡大力甩動,如同誇張地揮舞著一柄比自身大數倍的流星錘。歐克爾塔的上半身不斷砸碎木和牆壁支柱,然後撞碎地板,但這些根本傷不到他。


    歐克爾塔猩紅色的眼眸突然光芒大放,尾巴的鱗片瞬間變得尖銳起來,化作一根根尖銳的長刺。


    這些長刺突如其來地深深刺入lethe的手中,尾巴同時的劇烈甩動迫使lethe的手被直接彈開。


    紅色的血液從他手指間的縫隙間流出,顏色偏暗,仿佛凝固的紅色琥珀。


    歐克爾塔突然身體一扭,巨大的尾巴破空而至,lethe立刻曲臂格擋。


    曲臂格擋的關鍵是用大小臂阻擋對手進攻的同時身體旋轉泄力,是在格鬥中很常用的高效技巧,然而這一擊之沉重,lethe即使通過側身旋轉泄力,雙腳深深插入地麵,依然不斷後退。


    lethe腳下的地磚盡數碎裂,出現兩條深深的溝壑,他被擊退將近十米,堪堪停在了鍾樓的牆壁邊上。


    身後的牆壁反而在這時緩緩坍塌,被歐克爾塔這一擊的掀起的可怕巨浪碾碎。


    lethe緩緩抬起有些顫抖的手臂,那裏也出現了好幾道深深的傷痕,正不斷冒著白煙,看來歐克爾塔在攻擊的同時再次將尾巴上的鱗片化為了利刺,像斧子一樣砍傷了他。


    很艱難,沒錯……這就是forsaken真實的實力,變為完全解放力量的第二形態對forsaken來說消耗極大,此前歐克爾塔哪怕麵對ch與horizon和savior的圍攻都沒有開啟這一形態,事實上他確信自己有能力逃走,將第二形態作為底牌。


    歐克爾塔現在的實力,絕對遠在感染體那種獵犬之上,甚至s級感染體。如果剛剛接那一擊的是一輛坦克,恐怕此時也已經被壓扁。


    lethe的身後,是朦朦朧朧的夜色,皎潔的月光透過牆上的大洞照耀了進來,lethe微微低著頭,呼吸略有些急促。


    歐克爾塔的前爪已經完全再生,銳利的爪子牢牢抓住天花板,居高臨下地俯視著lethe。


    “怎麽了?lethe,你不是要狩獵我嗎?”


    歐克爾塔猛地張開大口撲來,如同一隻狩獵的鱷魚,lethe很清楚被那樣一張兩米多長的恐怖巨顎咬住會是什麽下場。


    超過60噸的咬合力會瞬間將他的身體撕碎。


    lethe向後錯開一步,恰好躲開這一擊,同時蓄勢待發的後手直拳瞅準時機猛地打中歐克爾塔的頭部。


    拳頭與遠比鑽石堅硬的鱗片對撞,火花四濺,歐克爾塔的頭上不斷冒煙,那幾塊鱗片已經完全碎裂,露出下方的血肉。


    但與此同時他抓住lethe出拳的空隙巨爪瞬間握住lethe,尖利的爪子一點點刺進lethe的生物鎧甲。


    歐克爾塔很憤怒,漆黑的血再次從他的頭頂流了下來。


    那雙如毒蛇般陰冷狠毒的紅色雙眸死死盯著爪子中的lethe,仿佛要欣賞他死前痛苦掙紮的模樣。


    恐怖的巨力壓迫著lethe的身軀,但就在這時,他突然朝著天空伸出了手。


    “spider!(蜘蛛)”


    lethe不知何時已經將先前的戰利品蜘蛛起源石板裝上了腰帶,他的雙手瞬間舉起,釋放出堅韌的蛛網,穿透天花板通向鍾塔的更高層。


    同時,接近7米的巨大黑色蜘蛛虛影浮現,恐怖的劇毒獠牙猛地刺入歐克爾塔的脖子。


    “你!你……”歐克爾塔吃痛,劇毒在侵蝕麻痹他的身體,他的脖子噴濺出漆黑的血液,不少更是直接濺到了lethe身上,劇烈地腐蝕著。


    這是起源石板“spider”的劇毒,雖然對於對forsaken來說並不致命,但依舊有著效果。


    歐克爾塔嘶啞著怒吼,如同憤怒的狂蟒,黑色的脈絡已經逐漸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他的動作變得遲鈍,但依舊沒有鬆開lethe,而是張開了血盆大口準備給lethe致命一擊。


    這時,lethe用力向下猛拽蛛絲,頓時,黑暗中傳來的沉悶鍾聲響徹整個教堂與鍾樓。


    大地在微微顫動,整個鍾塔如同立於懸崖之上般搖搖欲墜,天花板一層層破碎爆裂。


    一枚巨大的古銅色銅鍾如同天外的隕石般猛地砸下,將鍾塔大半的結構完全粉碎,重重地砸在歐克爾塔身上。


    鍾聲瞬間停住,巨大的綠色巨蜥被壓在銅鍾之下,全身的鱗片變得黯淡無光,大量的黑色血液從他的鱗片間滲出。如同一隻落魄的垂危野犬。


    lethe緩緩從一地廢墟中爬起身,他也受傷嚴重,但依然拖著受傷流血的身軀,一把抓住半掩埋在木板中倒塌的十字架。


    “聽見了嗎?……你的喪鍾!”


    ……


    “區區人類(forsaken語)。”


    另一邊,horizon與savior正不斷向身軀龐大的艾伯倫發起進攻。


    在那銀色的龐然大物麵前,他們的攻擊微不足道,ch的人員已經死傷眾多,緊急撤退。


    但卡佩爾給出的savior與horizon的指令是……繼續與艾伯倫戰鬥。


    一方麵是為了掩護其他人員撤離,一方麵是為了收集艾伯倫的各項數據。


    場麵呈現出完全的一邊倒,艾伯倫重拳揮下,周邊的幾平米的地麵就會完全碎裂,horizon隻是近身就會被氣浪彈飛,更別說savior了。


    “你們……forsaken!”horizon握緊了拳頭,在腦海中不斷回憶著被歐克爾塔殘忍殺害的每一個人的麵容,還有被卷入lethe的行動中被殺死的“無辜老板”。


    “不可原諒!”


    人的生命是什麽?憑什麽能夠輕易地剝奪別人的生命!?


    horizon頂著可怕的氣浪猛衝上前,銳利的銀色爪子不斷斬擊在艾伯倫堅固的裝甲之上。


    沒有一點作用,就如同蚍蜉撼樹,艾伯倫的裝甲毫發無傷,他緩慢地揚起拳頭,猶如一支蓄勢待發的攻城弩。


    他的手在顫抖,因為害怕……怎麽可能不害怕,剛剛可是,上百名戰友被瞬間壓扁屠殺,horizon看著那些一地血肉模糊的屍體,還有那根墜落在血肉之間的銀色項鏈,他們就在不久之前,還是一起並肩作戰的戰友。


    現在卻變成了這副模樣,他親眼見過……人類對抗forsaken,對抗感染體,不得不戰鬥,不得不腳踏著死亡的深淵前行。


    拳頭重重砸下,中斷了horizon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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